第1章

我有一支筆,可描白骨,繪人皮。


為了這支筆,公主將我綁進宮,逼我畫出她已故的驸馬。


我次次失敗,她竟將我吊起來,將滾燙的油澆在我身上折磨我。


我隻好實話實說:「殿下,民女繪不出,是因為驸馬他不愛您。」


公主大怒,命人一刀割開我的頭皮,灌了水銀進去:「一個江湖騙子也敢捉弄本宮?畫不出人皮,本宮便扒了你的皮!」


我的筆浸在血液中,發出耀眼的光,將我帶回了進宮那天。


「隻要你能夠畫出驸馬,本宮賞你黃金萬兩!」


我目光微沉,跪拜在地:「殿下,民女不要黃金。


「民女要的,是您的心頭血。」


1


公主一個巴掌就抽了下來:「什麼髒貨,也敢這麼跟本宮說話?拖出去砍了!」


五大三粗的嬤嬤上前將我圍住,左右開弓,直到把我的臉抽腫後,才拽著我的頭發要將我拖出去殺掉。


「本宮就不信,偌大一個應陵國,找不出一個合本宮心意的人!」


公主華麗的衣裙上沾滿了茶漬,地上都是青花瓷杯的碎片。


她抬高了聲音:「把她手裡那支筆留下,人,殺了!」


我一動不動,連反抗的欲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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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知道,這支筆,他們搶不走的。


果然,嬤嬤們使出渾身的牛勁,都拽不走我手中的筆。


公主怒氣衝衝地衝過來,隨手抄了一把刀就剁了下來:「拿不走,就把手留下來!」


「砰」的一聲,筆尖發出紅光,將刀子震開,公主也飛起了三米遠。


我輕哼一聲,抖了抖身子撞開那些嬤嬤,抬腿走到公主面前。


還沒等那些侍衛反應過來,他們的公主胸口處,便插上了一把刀。


「你個……賤人!」


自小錦衣玉食的她,哪裡受過這樣的痛苦,此刻也顧不得那些教習禮儀,在地上不斷翻滾著、慘叫著。


我蹲下身,用筆尖蘸了些她的心口血,在空中慢慢描繪著。


公主漸漸忘記了疼痛,朝著半空中浮現的一雙眼緩緩伸出手:「林郎?是你嗎?是你回來看嫋嫋了嗎?」


她的手就快要觸碰到時,我的畫筆一抹,那雙眼忽然間煙消雲散。


我在心裡唾罵著:【公主,你不配碰他。】


我死死攥著拳頭,才忍住了心中的那口氣。


重活一世,我要讓公主,死在她最愛的人的劍下,死不瞑目。


於是我輕輕扶起公主,柔聲道:「殿下,並非民女要衝撞您。而是,隻有您的心頭血,才能畫出驸馬爺。甚至……」


「甚至什麼?」


公主抓著我的手腕,長長的指甲戳進了我的皮肉裡。見我沒有及時回應她,她手下更是下了力氣:「說啊!甚至什麼?」


「甚至,讓您再見到完整的他,敘敘舊,也不是不可能。」


2


我被破格提拔到公主身邊伺候。


宮女們都羨慕我有這樣好的機會,但我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她不過是為了能時時刻刻監視我,順便折磨我罷了。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公主永遠都是那個刻薄尖酸、心狠手辣的公主。


「紅凝,滾過來。」


公主鳳眼微挑,目露鄙夷,神情三分不屑,七分嘲弄。


「饒是你有那支神筆又能怎樣?還不是要乖乖聽我差遣?」


我敷衍地福了福身子:「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民女隻是個卑賤的下人。您要和民女比這個,豈不是太有損臉面了?」


「你!」


公主尖尖的指甲衝著我的眼睛指來,險些劃傷我的眼睛。


我退後兩步,帶了些嘲弄說道:「民女可就這一雙眼睛。若是您把它戳爛了,民女倒不心疼。隻是從此,民女再也畫不出驸馬爺的樣子了。」


公主聞言,眸中升起一抹狠厲,她揪住我的領口,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


我無懼與她對視,滿眼都是她因為生氣而扭曲的臉。


我在心底冷笑:【公主,你在氣什麼呢?】


是在生氣我能畫出完整的驸馬爺,還是生氣我今生終於知道張嘴反駁?


於是我出言譏諷道:「公主,您若是真的生氣便戳瞎了它。您可不要後悔。


「像當年,棄了驸馬爺那樣,餘生皆是後悔。」


公主的面皮猛地抖了三抖,手臂青筋暴起:「你、你知道什麼?」


我拿出畫筆,畫出驸馬微笑的唇:「民女什麼都知道。」


筆鋒一轉,驸馬的微笑變成了慘笑,還有一抹鮮血從嘴角緩緩流下。


我低聲說道:「民女,什麼都不知道。」


公主突然像瘋了一樣大叫:「你是他妹妹對不對?本宮聽說他有個妹妹,你……你是來復仇的?」


她退後時,不小心把自己絆倒,栽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我過去將她扶起來:「公主,驸馬的妹妹早就死了。民女,隻是紅凝。」


公主甩開我的手,見了鬼似的在空氣中瘋狂揮舞著:「本宮沒錯,本宮萬人之上,金尊玉貴,何錯之有?倒是他……是他背叛我在先!」


我坐在她對面,靜靜看著她發瘋。


她的情緒漸漸穩定,眼神晃了三晃,才重新有了焦距。


那目光,最後看向了我。


「是你!你在威脅我?信不信我告訴皇兄,讓他把你抓起來腰斬!」


「嗯。」


我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陛下若是知道我有這支神筆,你猜是先為己所用,還是不聞不問呢?那些戰場上失去胳膊殘了腿的戰士們,你猜陛下心中是他們多一些,還是你多一些?


「公主,忘了告訴你,這支筆啊,用一次,少一次。」


公主神色嚴肅,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我的聲音帶著蠱惑:「您最好祈禱能藏好了我,讓我在被陛下發現利用之前,畫出您的驸馬。」


「那你……畫啊,你快畫啊!」


雖是命令,可公主囂張的語氣,明顯收斂了許多。


我抿了口茶。


綿醇的茶湯在我的口中化開,慢慢變得苦澀。


想起林胥那張熟悉的臉龐,我的心也開始變得苦澀。


公主緩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雙腿的力氣,扶著床沿慢慢坐起。


看著她的模樣,我便知道她怕了。


原來隻要有把柄在手,人都是會感到後怕的。


這樣淺顯的道理,我竟是重活了一世,才明白。


3


「好啊,我畫。」


我摔了茶杯,用碎片緩緩劃開公主胸前的衣服,割開她的皮肉,用筆蘸了心頭血,在空中一點點描繪著。


林胥的眉、林胥的鬢角、林胥的睫毛……


一筆一筆,皆是回憶。


公主猛地推開我:「不,這不是他!他從不會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我!」


婢女匆匆來報:「公主,小世子來了。」


公主慌忙看了我一眼:「他怎麼這時候來了?」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她便飛奔出去,將孩子摟在懷裡。


「娘親,你摟得我這樣緊,我快喘不上氣了。」


「勤安,你怎麼會來?聽娘親的話,先回去好不好?」


這是我第一次見公主低聲下氣的樣子。


林勤安有些執拗地拽著公主的衣角:「娘親,我……想爹爹了,他什麼時候回來?」


公主摸著他的頭,下意識地擋住我看向林勤安的視線:「他……就快了。」


林勤安委屈地癟起嘴:「我夢到爹爹了,他說他也想我了,要將我接走。娘親,我們一起去找爹爹會合好不好?」


公主的背影僵住了。


她手中替林勤安擦汗的帕子也緩緩落地。


輕飄飄的,卻又讓人不得不注意。


「娘親,爹爹不會扔下孩兒不管了吧?」


公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傻孩子,怎麼會呢?」


林勤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要騙我噢娘親!」


我看著她哄走了林勤安,又捏緊了拳頭將我拽回屋裡:「紅凝,是不是你!」


她的眼睛裡充滿了血,又在下一秒失去理智。


她手裡的劍穿透了我的胸口,將我釘在牆上。


我卻陰惻惻地笑了。


我說:「公主,原來你也有軟肋。」


她怒吼一聲,拔出劍:「你千不該萬不該,將主意打到勤安頭上!


「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和林胥唯一的孩子!你動了他,就要死!」


劍入皮肉,發出沉悶的聲響。


公主生怕我留有一口氣,將早就通紅的劍,一次次插入我的體內。


血液順著我的胳膊滴下來,浸潤了我手中那支筆。


我盯著地上的筆出神,然後突然笑出了聲:「公主,可我已經沒有軟肋了。」


像是詫異我為何挨了這麼多刀還不死一般,公主瞪大了雙眼:「你、你怎麼?你什麼意思?」


「我沒有軟肋,所以我什麼都不怕。」


所以我肯拋棄一切,哪怕我這條性命,隻為了報仇雪恨。


公主狠狠地咬了咬牙:「我管你怕還是不怕,你今天都必須要死在我眼前!我不會給你傷害勤安的機會了,再也不會!」


她又找來石頭,用盡全身力氣砸向我。


我在一片血霧之中緩緩開口:


「公主,聽說你和驸馬爺在小世子面前,從不吵架。


「我還聽說,你為了小世子,特地求了陛下,讓他成為太子伴讀。


「公主,你可真是疼愛這個兒子呢。」


公主的身子開始發抖:「你、你為什麼?你怎麼還活著?」


我掙脫了刀劍的束縛,又躲過了她蓄力的最後一次攻擊:「公主,是你騙小世子他的爹爹外出辦差了,幾個月都回不來吧?若是讓他知道,是你親手殺死了他爹爹,會怎麼樣呢?」


「紅凝——」


我反手將她壓制在牆上:「公主,你忘了,我是畫皮人。」


我用筆將折裂的骨頭一筆筆畫好,又將破裂的皮膚慢慢修補完成。


「公主,你奪不走我的筆,也殺不死我的。」


公主終於怕了。


她僵立在原地,甚至已經忘了呼吸。


她臉色慘白,冷汗順著鬢角滑下,絕望慢慢籠罩著她。


她卸下了渾身力氣,脊背再也無法挺直。


良久,我終於聽到她說:「紅凝,我求你,放過勤安。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我的眸光從她的身上移開,望向遠方:「公主,我說過,我隻要你的心頭血。」


一向目中無人的公主,終於低下了她高貴的頭顱。


她的頭緩緩磕在地上:「好,我給。你要多少,我都給。」


我從她的身上跨過。


推開門的那一刻,明明是豔陽高照,我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我知道,我的大限快到了。我需要加快進程,才能在死前,完成想做的一切。


公主的聲音顫抖著響起:「紅凝,你……究竟是誰?」


「公主可是忘了?你的驸馬爺在進宮前,是定了親的。


「我就是他那個未過門的妻子。」


4


我和林胥一見鍾情,早早便定下了親。


那支畫筆,就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是他往日遊學時,一座廟裡的住持給他的。


「好好,住持說這支筆將來會有大用。我雖聽不懂,卻能感受到它一定對我很重要。現在,我將它送給你,隻希望它能在危險時,替我護你左右。


「好好,能娶你為妻,我林胥今生無憾了。」


我嬌羞地低頭,將那支筆藏進袖中,又飛快抬頭看了一眼,將眼前少年紅著耳朵的模樣,深深印在了心裡。


灑下的每一寸月光,都是少年未曾說出口的愛意。


他說他今生無憾,卻沒想到,這將是我們一生的憾事。


林胥中探花那天,騎馬遊街,被公主看上。


公主以林胥妹妹的性命要挾,逼他進了宮。


「江羨好,你我之間,便如同這支筆。」


林胥在那天晚上偷偷跑過來,我以為他要交代我些重要的話,卻沒想到他竟是來將那支筆搶走的。


然後當著我的面,將它一折兩半,狠狠摔在地上。


摔碎了我們過往的回憶,也折斷了我和他之間的情絲。


可我知道,他是被逼無奈的。


在他轉身之時,我分明看到林胥紅了眼,悔恨與悲涼交織,就這樣踏著雨,走出了我的世界。


還有那句:「好好,我努力科考,原本是想給你一個未來。卻沒想到,會毀了你的一生。


「好好,對不起。」


傻瓜,我怎麼會怪你?


錯的人,隻有公主而已。


5


公主將自己的性子收斂了許多。


至少在我面前時,她總會乖乖任我取她的心頭血。


我告誡她:「公主,隻要你聽話,我也會聽話。」


聽說公主將林勤安送到了很遠的地方。


寧肯讓孩子吃些苦,也不肯讓孩子有再見到我的機會。


她將孩子藏好後,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我罵她是狗改不了吃屎,公主一腳就將我踹出寢殿。


她居高臨下看著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乞丐一般:「若不是勤安,你以為我會被你脅迫嗎?你的宿命就是替我畫出驸馬。若是你做得好,說不定本宮到時候心一軟,還能留你條狗命。」


我說:「公主,你這樣狂妄,可不要後悔。」


「來人,掌嘴!這樣多話怎麼當得好奴才!」


我的頭被打得左搖右晃,公主看著我狼狽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


我也笑了。


「你個賤奴,笑什麼?」


我搖搖頭:「公主,今日該取血了。」


公主又將我狠狠磋磨了一番後,才屏退眾人:「紅凝,你每日這樣積極,你也很想畫出他吧?畢竟他也算是你的舊情人了。」


公主懶洋洋地躺著,我取血的手一抖,弄疼了她。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賤人,不會輕些?」


見我不反抗,公主有些奇怪,隨即不屑地看著我:「怎麼,你前幾天不是還很張狂嗎?怎麼現在啞巴了?」


我沉默著,專注地用筆尖蘸著鮮血,在找來的人皮上慢慢下筆。


林胥的面貌已經初具形態,再有七天的時間,我就能畫完他了。


公主見我放下筆,將我的頭扯過按在墨水中:「紅凝,你說如果我不給你心頭血,會怎麼樣呢?本宮現在厭倦了,不想再看到他了。


「你說,你跪下求我怎麼樣?」


她挑釁地看著我。


「求您麼?」我緩緩開口,「像您之前磕頭求我那樣嗎?」


她徹底怒了。


掀了桌子,將手邊所有的東西都砸向我:「你隻要活著一天,我就能記起那天的屈辱,你個賤人!」


我將畫護在身下。


畫筆從我的手中滾落,掉在公主腳下。


她撿起筆,悠長的目光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我,然後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隻有你拿著這支筆時,我才搶不走。它在你手裡一天,我就一天殺不死你。」她將筆握在手裡,「可它現在在我手裡。它是我的了。


「我現在就殺了你,永絕後患!」


6


公主剛要動手,就被婢女打斷:「殿下,皇上來了。」


「皇兄?」


公主拿著畫筆思索了一秒:「你滾進屏風後頭,不許出聲!不,本宮不信你!」


她說著,就用砚臺狠狠砸向我,將我砸暈後扔到了屏風後頭,又用腳將我的裙擺都塞進去。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的一瞬間,我睜開了眼。


皇帝的腳程很快。他進來時,公主的衣衫還未整理好。


皇帝語氣不大好:「永善,你在自己的寢宮中也要注意儀態。你是朕的皇妹,是皇家中人。你若是失態,丟的是朕的臉面,更是整個皇家的臉面!」


公主的氣勢減了大半,應聲道:「是,臣妹知道了。」


「朕今日來,是聽聞你將勤安送走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公主說道:「沒、沒什麼,隻是覺著虛榮不過浮雲,想著讓他吃些苦頭罷了。」


皇帝一拍桌子:「他才五歲,吃什麼苦!孩子剛沒了父親,你這個做娘的就把他送走。等他將來知道了真相,難道不會心寒麼?還有他那雙腿……」


林勤安先天不足,走起路一跛一跛的,天寒時雙腿還會刺骨地疼。


公主卻固執道:「皇兄,臣妹心中有數的。」


皇帝看著她的樣子,終究沒再說什麼。隻是嘆了一口氣:「罷了,你是他娘,朕管不著。」


我靜靜聽著,低頭看了一眼,默默將剛剛故意露出的裙角拉進屏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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