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區幾個熟識帶娃媽媽,領著一幫小孩子說笑著開門進屋時,段虎和章小婉正衣不蔽體,狼狽地從陽臺飄窗上跳下來往臥室裡頭竄。
媽媽們默契地擋住了孩子們的眼睛。
我發出一聲嘶厲尖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攥住章小婉的頭發,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朝她扇了一巴掌。
章小婉被我打翻在地,卻顧不得還手,捂著自己身體連滾帶爬衝進了臥室。
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傷心欲絕地後退兩步,暈倒在沙發上。
彈了兩彈。
段家老二和寡嫂偷情被捉奸的事,借著媽媽們的嘴,很快傳得沸沸揚揚。
所有人對我深切同情和無盡憐憫。
他們痛罵段虎不知廉恥,道德淪喪,對不起死去的大哥,也對不起殘疾的老婆。
鄙夷章小婉水性楊花,作風敗壞,把老大克死又想搶老二。
更有人打聽到,章小婉去外地這幾年,就是插足別人婚姻,被原配娘家人揍了一頓灰溜溜跑回來的。
全職媽媽們對我的處境感同身受,個個義憤填膺。
她們一撥又一撥地來家裡寬慰我。
我虛弱地躺在床上。
面色蒼白,一言不發,如臨末日。
她們圍著我發出悲憫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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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孤苦伶仃的女人,遇到這種事情,又沒個娘家,以後可怎麼辦喲……」
第四天的黃昏,我終於對著來看我的婦聯主任放聲大哭:
「我要離婚!」
15
事情發生後,家裡人來人往,段虎躲去廠子宿舍裡住,章小婉家在外地沒地方去,婆婆便讓陳牧之給她安排了個住處暫避風頭。
大家也對婆婆多了幾分諷刺和猜疑。
「她家老二是個藏不住事的,要說能在自己精明媽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我反正不太信。」
「早前是她讓前兒媳住進家的,不會早就知道這樁齷齪事吧?」
婆婆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幸福好命人設轟然崩塌,她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把我趕走了。
我提出離婚的第一時間,她含著淚到我前面,難過地說:
「張夏,是那個臭小子對不住你,你想離就離,我這個當婆婆地絕不為自己兒子多說一句話!」
當天晚上,她就把段虎喊回了家,讓我們自己定離婚時間。
段虎見到我沒有絲毫愧疚之色,張口就是:「離婚我同意,不過得再等等。」
我靜靜看著他,「等什麼?」
他翹著二郎腿,奇怪地反問我:
「貨款不是要一個月提現嘛,我得等你把錢還我啊!」
「還你什麼?」我又問。
他有些不耐煩了。
「你說還什麼!當然是先前給你的 128 萬加上賣房的 100 萬!」
我還是沒忍住笑了。
「那 128 萬是我爸媽的死亡賠償金,本來就是我的,為什麼要給你?」
段虎一愣,「你什麼意思?」
我繼續開口。
「至於那賣房的 100 萬……當初結婚沒給彩禮沒給三金,說的就是用婚房充數,加上未來給豆豆的撫養費一次結清,再加上你是婚姻的過錯方,我拿房款的一半不過分吧?」
「砰!」
一直躲在門外偷聽的婆婆撞門衝進來,厲聲問:
「你們什麼時候把那套房子賣了?」
「你還分了她 100 萬?!」
「那 128 萬又是怎麼回事?你上回不是給了我 100 萬放牧之那裡了?怎麼又在她那裡?」
段虎磕磕絆絆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婆婆猶如五雷轟頂,等反應過來,用尖銳的嗓音向我咆哮:
「賣酒的錢呢?立刻給我取出來!」
「本錢加上賣酒的利潤,一分錢都不能少!」
我眨了眨無辜的眼睛,一字一句:
「什麼賣酒錢?」
「我隻是個網店客服,從來沒賣過酒啊!」
「你們可不能合伙欺負我一個殘疾人。」
16
房間驟然安靜下來。
段虎終於回過味,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婆婆破口大罵:
「臭婊子!死殘廢!居然敢跟老子耍心眼?虧得我老頭對你有大恩,你這個黑心腸的賤貨!」
我淡淡笑了,歪著腦袋看她。
「要比心腸黑,哪有您老人家黑啊?撺掇著自己兒子和寡嫂偷情,還妄想讓我淨身出戶,吞掉我的賠償金!」
「公公是對我有恩,可我這兩年對你百般忍耐,帶孩子做飯幹家務,伺候你們這對懶貨,我還完了。」
「還有你。」我轉頭,冷冷看向段虎。
「我本以為你蠢笨也就算了,沒想到無恥又齷齪,你每天晚上幹的那些偷雞摸狗的事,真叫人惡心!」
「錢,該是我的,我都得拿回來,一分都不能少!」
婆婆面容扭曲,怒吼:
「兒子,給我撕了她那張賤嘴!揍她!狠狠地揍!別弄死就成!」
我低低吐出一句:
「你敢!」
段虎從沒見過我這麼冰冷陌生的模樣,一時愣住。
「那裡,是我安裝的攝像頭。」我指了指衣櫃上,慢慢開口,「這個家裡,我裝了 5 個,所有的畫面的實時拍攝保存在雲端。」
「想對我動手,你們母子倆考慮好了,視頻一旦公開,你兒子的工作還保不保得住?你在陳叔心目中的白月光形象還存不存在?」
婆婆猛然反應過來,不再敢輕舉妄動,目眦欲裂地瞪著我。
過來幾秒,她咬著牙開口。
「你想要錢,就別指望要豆豆!你知道的,豆豆的撫養權,你爭不過我們!」
「媽!豆豆呢?」
段虎突然問。
婆婆藍眉一蹙,怒視我:「對,今天一整天沒看見豆豆,她人呢?你把我孫女藏哪去了!」
我輕笑了聲。
「一天了,才意識豆豆不在家,你有什麼資格當她奶奶?」
從父母墓地回來的那天,我順道去中介租了套小公寓,並且花高價請了個保姆,就為備不時之需。
今天一早,我讓保姆來這裡把豆豆領走了。
我是個沒有後路的人。
騙子虎視眈眈,惡人毫無底線,跟這些人鬥,我必須事先想好每一步。
從小到大,我從未被人誇贊過聰明。
所以我隻能最笨的辦法。
就是重復。
想一遍不夠,就想十遍。
一個計劃可能出差錯,我就備好十個補救措施。
很多個夜裡,我在黑暗中瞪著天花板,絞盡腦汁地想。
想計劃,想步驟,想時間點,想別人的反應,想我能採取的應對。
我一步步走過來。
誰也不知道,很多事我早已在腦海中模擬了數十遍。
婆婆陰惻惻看著我。
「把人藏起來有什麼用?大不了打官司,我就不信法官會把豆豆判給你這個殘廢!」
我沒說話。
豆豆的撫養權是我唯一沒把握的事。
事實上,我知道他們計劃將我掃地出門的第一時間,就去找了律師咨詢。
律師說,豆豆過了兩歲,法官會從對孩子成長有利的角度進行考量。
我沒正式工作,沒有其他親人,又身有殘疾……
婆婆見我不吭聲,得意地笑了。
「要錢還是要女兒,你選一個啊!」
「要選錢嘛,豆豆跟著我你也放心,我會把她調教得乖乖的,從小叫她學做家務學服侍人,以後保管早早給她嫁出去!」
我看著眼前這個猶在喋喋不休的老人。
她竟然是豆豆的親奶奶。
我心中升起無限悲涼。
17
我約了陳牧之見面。
他大概是聽說了我手裡有大筆錢,二話不說出來了。
他溫和又豪爽地問我,「又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我和他們鬧翻的事,您聽說了吧?」
陳牧之擺了擺手,笑著說:「都是一家人,回去我做個主,大家握手言和,這件事就算翻篇了!」
我斂眉,「今天約您,主要想提前跟您道個歉。」
陳牧之訝異,「跟我道什麼歉?」
我紅了眼,聲音哽咽。
「事到如今和好是不可能了,我現在隻想離婚,但他們卻要和我搶豆豆,說就算打官司也要把我孩子搶走。作為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我什麼都能幹出來。」
「婆婆現下最在意的事,是賣房投資您的項目。我準備……準備去舉報您騙錢融資。」
陳牧之倏地站起,「什麼!」
「您別急,我當然知道您不是騙子,我就是想亂七八糟折騰一場,攪黃婆婆賺錢的事,她不讓我如意,我也不讓她如意!」
我嚶嚶哭起來,「陳叔,您也怪我,我一個女人,實在想不出來別的辦法,隻好出這樣的損招……」
陳牧之緩緩坐下,表情變得凝肅。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小張你放心,這件事陳叔幫你,你千萬別做傻事,到時候觸犯了法律被抓起來,豆豆更不可能判給你了。」
我無助地望著他,點了點頭。
……
三天後,在婆婆怒目監視下,我和段虎在民政局進行了離婚登記。
離婚協議上約定:豆豆撫養權歸我,他們不再給任何撫養費;錢貨兩訖,家裡什麼東西我都不能帶走,一件衣服、一罐奶粉都不能。
我毫不猶豫籤了字。
段虎走時罵罵咧咧。
「要不是陳叔說打官司會影響我媽結婚,影響他公司,我他媽會把豆豆讓給你?會讓你白白騙老子的錢?」
婆婆惡狠狠瞪著我,「當年老頭就不該幫你這個白眼狼,讓你和你短命鬼爸媽一起死了才好!」
我抬眼,冷冷瞥她。
「口出惡言,小心報應。」
她響亮地笑了一聲,昂著頭大聲說:
「報應?我接下來都是福報!牧之昨天給了我兒子股權轉讓書,以後我們一家子光吃分紅都比你強,你那點錢,守著你那個賠錢貨過一輩子吧,老娘不稀得要!」
我看著這對氣急敗壞又趾高氣揚的母子倆,笑了。
「好,我會慢慢看的。」
對於豆豆撫養權這件事,我在無數個夜裡轉輾反側,做了兩手準備。
一是讓段虎成為過錯方,所以精心安排了那場眾目睽睽下的捉奸;同時通過 5 個攝像頭,搜集了 20 個 G 的婆婆辱罵虐待豆豆的視頻。
這些都是為了防備走到打官司那一步。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隻是一步步爭取,像隻不知疲倦的松鼠,一點一點往自己窩裡啄糧食,隻為熬過凜冽寒冬。
第二就是陳牧之了。
讓那母子倆甘願放棄一部分利益的方法,就是用更大的利益吸引他們。
陳牧之深諳此道。
他或許原計劃先騙婆婆賣房,再想辦法騙段虎賣房。
沒想到被我截胡,提前拿走了段虎的一半房款。
他想必是鬱悶的,好在婆婆那三個舞友每人投了 20 萬,章小婉也把全部身家 30 萬投了進去,算是彌補了「虧損」。
現在婆婆走到了賣房的關鍵階段,怎麼可能容忍我瞎折騰破壞了他的計劃。
當然是想盡辦法說服婆婆讓出豆豆撫養權。
至於手段,無法就是結婚、股權,身體……
陳牧之沒讓我失望。
18
我耐心等待著一個月的婚姻冷靜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