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祈從小就待人疏離,我想拍他肩膀打招呼,豈料他剛好翻身上馬。
我拍他腚上了……
我派人送了古籍去道歉,卻被人調包換成了春宮圖,他親自上門,面紅耳赤地砸我臉上。
最後一次,我再三檢查好了白玉棋子,親自登門送給他,他卻眼神晦暗:
「殿下到底是真心與我結交,還是想讓我做你稱帝的棋子?」
不是,這人是不是想太多了?
1
舅舅的謀逆之心被母妃發現了,於是我從出生就是「皇子」。
這個身份是用來穩住舅舅的。我是皇子也是顧家血脈,本就是一家人,他也樂意見我坐上皇位,這樣他還不用冒任何風險去謀逆。
他隻想要這天下,落入顧氏。
母妃兩邊瞞,憂思成疾,並不長命。
舅舅雖兵權在握,卻不常在京,需駐守邊關,隻來信叮囑我要勤勉,勿忘本心。
也就是別忘了爭奪儲君之位。
為了不讓舅舅覺得我是個廢物而去造反,我每天睡不夠三個時辰,古今賢文、騎射劍戟樣樣精通。
引得二皇兄也卷了起來,可是他做不到每天隻睡三個時辰,眼看爭不過我,於是他選擇了走捷徑,逼宮。
也是這一天,我為了從二皇兄劍下救父皇,暴露了自己的女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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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前的白布條露出來一大片,父皇驚魂未定地看著我,目光中滿是震驚。
這一天,他親手殺死了一個讓自己心痛的孩子,又宣稱自己最器重的一個孩子,為了救他而犧牲了。
除了我跟父皇,殿內所有的人都死了。
「三皇子」成了人人口中稱頌的英雄,不僅平定叛軍,還以身救父,甚至壯烈犧牲,文人騷客開始極盡贊美,一時之間便傳遍了國內。
真是完美的謝幕。
我被父皇安排藏在宮裡,不見任何人。
他既憤怒於我女扮男裝欺君罔上,又感念我舍命相救,於是決定讓我做回公主,此事揭過。
沒多久父皇就多了一位流落在外,剛被接回來的月輝公主。
我的皇姐皇妹倒是對我這個新來的公主頗感興趣,她們感慨於父皇基因的強大,生的皇子公主竟然長得一樣。
話說公主的日常一般是什麼樣的?
「各位姐姐妹妹們,我還沒當過公主,請問公主應該做些什麼?」
長姐突然目露哀色:
「妹妹受苦了,一直到現在才被接回宮當公主。」
四妹又道:
「真是可憐,想必你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頭吧。放心吧,如今你是真正的公主了,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我隻不過提了一嘴沒當過公主,怎麼就都開始同情我來了?
不過每天睡不夠三個時辰確實挺痛苦的。
於是她們開始教我做公主最重要的就是,享受。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我問她們具體該怎麼實施,於是我們來到了長姐的公主府。一開門,各個風格的面首撲面而來,圍著長姐繞啊繞,給長姐繞迷糊了,竟都忘了剩下我們仨的存在。
二姐見這情形也是見怪不怪,帶著我們又去了她的公主府。這次沒有撲面而來的面首了,隻是府內太過耀眼,差點閃瞎我的眼。
四妹小聲嘟囔了一句俗氣,說帶我去她那長見識,拉著我就去了她的府邸。
確實長見識了。
公主府裡開賭場???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四妹竟如此深藏不露。
她丟給我一袋金子,讓我自己找個地方玩,輸完了再找她要,她先去玩了。
我掂了掂手裡的金子,四妹仗義!
從前我是不敢碰這些東西的,畢竟看到舅舅的來信我就老實了,我是真怕他造反啊。
但是現在我隻是一個公主,公主就應該有點公主的樣子。
「我押大!」
2
輸沒了。
我找到四妹時,她已經在賭桌上殺紅了眼,根本聽不見我說話。
我的公主府才初立,什麼都沒有,以前皇子府都成了參觀的景點供人追憶,想偷偷拿點東西出來是不可能了。
必須找父皇要點!
隻要再給我點錢,我一定能翻盤!
我連夜進宮,父皇面色沉重:
「是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嗎?」
我手一攤:
「我想像其他公主一樣快樂。」
父皇略有沉思問我是什麼快樂?
「男人,金錢,和賭場。」
他怒罵:
「你都跟她們學了些什麼東西!你可是朕最優秀的……」
兒子。
可惜我不是兒子,是女兒。
他沉默了,讓我滾蛋。
卻還是給了我很多錢。
我拿著這些錢去四妹那裡賭了一夜,沒了。
呵,我與賭博不共戴天!
四妹第二天終於清醒了,試圖把錢還給了我,被我拒絕了。
「已經輸掉的東西,怎麼能拿回來?」
四妹面露難色之際,大門被人破開,一群官兵湧入將所有人包圍。
隻見一紫衣官袍翩然而至,神色清冷:
「臣今日奉命來此查賭,還請諸位配合。」
糟了,是蕭祈,這家伙一直跟我就不對付,沒想到這事竟是他來查。
我如今身份是公主,又不是三皇子,無冤無仇的,應該不至於針對我。
四妹不服氣叫囂道:
「我這可是公主府,誰給你的權力查我!」
蕭祈氣定神闲地拿出一道旨意:
「公主殿下,別讓我為難。」
然後當著四妹的面,該抓的抓,該鏟的都鏟平了。
他是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宰相,又出身世家名門,無人能撼動其地位,這種得罪公主的事確實他來做最合適不過,畢竟他也不怕得罪。
我藏在人堆裡盡量降低存在感,畢竟我這剛接回來的公主也沒幾個人見過,我可不想在蕭祈面前丟這麼大的臉。
天不遂人願。
當問到誰賭得最大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我。
蕭祈朝我走過來:
「本以為在這公主府是四公主賭得最大,沒想到還真是臥虎藏龍,把頭抬起來。」
完蛋。
我盡可能地把頭低下去,卻被他骨節分明的指尖抬起下巴,目光交匯的一剎那,我看見了他瞳孔的震動和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殿下你……」
四妹撥開他的手:
「你膽敢對我三皇姐不敬?!」
蕭祈的不敢置信快要溢出眼底了:
「你是三公主?」
3
我用這輩子最快的反應速度學著四妹的囂張:
「沒錯,我就是新入宮的三公主,你膽敢對我不敬,信不信我讓父皇誅你九族!」
四妹拉了拉我的袖子:
「這真誅不了,他是當朝宰相。」
我當然知道誅不了,隻是覺得這樣說話莫名很爽,有種出了一口惡氣的感覺。
畢竟在朝堂上,他與我針鋒相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當時我是皇子,必須謹言慎行,所以隻能忍著一口氣跟他講道理。
還講不過他。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可是公主。
我態度極其惡劣地往前一步,逼得他後退:
「當朝宰相又如何,本公主可是天潢貴胄,你能奈我何?有本事就把我抓起來啊!你敢嗎?」
他還真敢。
其他人不敢動我,他親自把我反手按住。
不是,他不是文臣嗎?!
什麼時候學的擒拿?
「四妹救我!」
某人吹著口哨假裝沒看見,還把路給讓出來了。
叛徒!
我被押送上了馬車,還跟蕭祈單獨坐。
他的目光就沒從我臉上挪開過,似要將我看穿。
我老老實實地縮在角落裡,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樣。
腦海裡突然開始回憶起了從前跟蕭祈的過往,他出身世家,身份高貴,想攀附他的人很多,他一個都不待見。
當然也不待見我。
但是在練馬場碰見了,總得打個招呼,畢竟父皇說過,做人要有禮貌。
我從他後面靠近,正想拍他肩膀打招呼,豈料他正好翻身上馬,我猝不及防地就拍他腚上了。他剛起勢整個人掛在馬的左邊,比我高了一大截,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俯視我。
我覺得他應該是在用眼神罵人。
畢竟他家教好,不能真的罵出來。
這就是我們少年時第一次結交。
應該是結梁子。
那個時候二皇兄還嘲笑我,說我拍馬屁拍人家屁股上去了,也算是一絕。
蕭祈當時的臉更黑了,問我是何意?
我腦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說道:
「想同你打個招呼,沒注意到你要上馬,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陰沉著個臉:
「既然無心,我自然沒理由生氣。」
明明就是在生氣。
為了道歉,我特意打聽到他喜歡收集古籍,於是託舅舅從邊境差人送回來一些稀有的古籍,保存完好,蕭祈必然會喜歡。
我第一時間讓人送了過去,還附上親筆書信一封,大概意思就是之前確實是無心的,所以這次特意準備了禮物道歉。
本以為萬無一失,派去的人都是我府裡的老人,結果半路上派去的人遇上了二皇兄。
東西二皇兄代勞替我送去了,府裡的人不敢違抗,消息傳回來時我就知道完了。
他要是不做點手腳,他就不是我的好二哥了。
我準備出門親自跑一趟時,蕭祈已經登門了,不僅登門,身後的下人還提著箱子。
蕭祈看到我的一瞬間臉色漲得通紅,轉身就從箱子裡抄起一本書砸我臉上。
我吃痛地接住書,書頁剛好是打開的,目光所及之處,皆豔豔之色。
我啪地一下合上書:
「你聽我說這是個誤會!」
他怒然甩袖而去,未曾停留片刻。
我的好二哥還真是沒讓我失望,竟然把古籍全換成了春宮圖,真有他的。
蕭祈哪裡受得了這種侮辱,必然對我恨之入骨。
我本無意招惹蕭祈,也並不喜歡結交黨羽,可如今,絕不能讓二皇兄得逞。
4
蕭祈喜歡下棋。
我又託舅舅從邊境讓人送回了那邊特有的白玉打造的棋子,珍貴無比。
舅舅來信誇我成長了,都學會送禮發展自己的勢力了。
發展勢力談不上,隻是不想樹敵。
這一次我親自登門拜訪,蕭祈出於禮貌還是讓我進去了,當我表明來意,並解釋清楚這隻是一場誤會後,他並沒有多大的反應。
隻是淡淡地回道:
「上次的事我後來查清楚了,確實是二皇子做的,是我太衝動了,該道歉的應該是我。」
他竟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我賠笑道:
「也怪我,在馬場本來是想著跟你打個招呼,沒想到失手拍錯了地方,才有了後來這些事。這禮物你收下,一是賠罪,二就當是交個朋友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這分寸拿捏得甚好!
他微垂著頭,看不清眼底神色,語氣冰涼:
「我蕭家世代從政,祖父和父親皆為皇帝心腹,有傳言說,蕭家選擇了誰,誰就會成為下一個皇帝。
「殿下到底是真心與我結交,還是想讓我做你稱帝的棋子?」
誹謗!赤裸裸的誹謗!
我急得拂袖反駁道:
「我隻是想跟你解釋誤會,從未如此想過。你若覺得我此番是刻意接近,我以後不同你來往以證清白便是!
「這白玉棋子是我給你的賠罪禮物,從此你我兩清,再無糾葛。」
之後的幾年,我們真的再無交集。
而蕭祈扶搖直上,官至宰相,與我同朝議事。
我有點後悔把話講得太死了,導致我跟他之間的關系一直很僵。
他這些年對人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了,像一塊溫玉,謙遜有禮,頗受人歡迎。
除了對我。
我每天被父皇派下的一堆差事煩,還要被他區別對待,我真的受不了。
結果就是下了朝之後我把他堵住了,拉著他找了個沒人的宮牆下站著。
他倒是配合沒有反抗,隻是漠然地看著我:
「三殿下不是說過不與我來往,與我再無糾葛,如今又找我做什麼?」
我憤憤不平道:
「明明是你先惡意揣測我說我想利用你,我證明自己沒有了,你為何還處處針對我?」
「我沒有針對你。」
「你有!我說要治理水患必須先抓貪官,你就說以民為重,要先安撫災民;我二皇兄說要先抓貪官,你就不吭聲了,這不是針對是什麼?!」
「因為陛下會真的採納你的建議,卻不會採納二殿下的建議,所以二殿下說什麼都無所謂,但你不行。」
「那你為什麼對別人笑,卻從來不對我笑?」
他眼角微提,面帶笑意:
「這樣你滿意了嗎,殿下?」
這家伙,竟然假笑。
5
二皇兄逼宮那天,舅舅早就得了消息,甚至給我安排好了人手。
舅舅最希望的是二皇兄真的殺了父皇,然後我名正言順地帶兵攻入,殺了這逆臣稱帝。
再不濟父皇死不了,但是我救駕有功,也必然榮登儲君之位,怎麼都是不虧。
偏偏我還是讓舅舅失望了。
才有了身份暴露,被迫當公主,如今還被蕭祈押著進宮面聖。
我都不敢想,要是父皇知道他才給我的錢就被我全敗光了,會不會氣得給我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