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彩禮,男友參加了詭異挑戰。
【在 80 年代過完女子的一生。】
【贏了獎金千萬,輸了彩禮翻倍。】
我好心勸他,講述女子生活的不易。
不料,男友卻突然翻臉,不屑冷哼道:
「我小時候,可是全家的寶貝,你們女的不討人喜歡就算了,還以為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
「既愚蠢又膚淺,一個個都在矯情,無病呻吟。」
聞言,我果斷松手,憐憫地看著他:
「祝你好運。」
1
因為三萬彩禮,男友許浩甘願參加詭異挑戰。
【規則一:體驗者的記憶不會抹除。】
【規則二:中途不可棄權。】
【規則三:失敗後翻倍彩禮永久有效。】
還沒看完,人群的浪潮差點將我淹沒。
許浩迫不及待地擠到許願機前,冰冷的機械音隨之而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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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輸入彩禮金額。】
他的手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可我卻莫名感到不安。
【天價彩禮五十萬,符合參與條件。】
果然,周圍人群紛紛激情開麥:
「我靠,五十萬!」
「當女的也太輕松了吧,分分鍾年入千萬。」
「羨慕了,來世願做女生,賺錢太容易了。」
「這女的特麼誰啊,這麼撈?」
「撈女出來!出來!」
「……」
我冷眼看著許浩,他算盤打得也太妙了。
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真是套套不相同。
三萬彩禮秒變五十萬,摳搜男秒變為愛冒險。
還順便拉踩我一番。
怎麼什麼好名聲都讓他佔了呢?
這年頭,男人可是聞「撈」色變。
我大方地走上戲臺,笑眯眯道:
「大家好,我是肖勤,你們口中的五十萬撈女。」
人群更加瘋狂,連鞋都往上扔。
「不過……」我話鋒一轉,「撈這三萬彩禮,還是和摳搜男戀愛三年的結果,無論他今天成功與否,都和我沒有絲毫關系!」
「許浩,我們分手吧。」
空氣突然靜默,許浩臉色黑得跟炭一樣。
「肖勤,你又在作什麼!」
我不理他,小跑著下了臺,身姿輕盈如飛燕。
「肖寶,你怎麼不扇一巴掌再下來?」
閨蜜白玥為我打抱不平。
我狡黠地看著她:「別急,80 年代的生活會替我扇去最狠的一擊。」
「也是……」
她剛想再說些什麼,突然被許願機打斷:
【請現場保持安靜,有序坐好。】
一排排座椅從地面升出,冰冷的金屬臺面上掛著一個科技感滿滿的頭盔。
在滿場的臥槽中,白玥率先佔到好位置。
緊接著一隻提線木偶從戲臺上而落,推著許浩坐在首席位置。
未了,還衝我們擺了個鬼臉。
【大家不要慌張,這是意識傳輸頭盔,接下來在許浩體驗時,所有人就像玩全息遊戲一樣,在他的世界裡充當 NPC。】
【因事關千萬獎金,讓所有人都一一參與,才最公平公正公開。】
人群爆發出歡呼,迫不及待地戴上頭盔。
我四處掃視了一下,大多數女生的嘴角比 AK 還難壓。
反觀男生特別自信,因為在他們的世界裡,從來都不需要反抗命運,逃離原生家庭。
這就是既得利益者的嘴臉。
我和她們相視一笑,互相打氣。
【80 年代體驗券,現在開始!】
在片刻的失神後,眼前的視野豁然開朗。
我成了許浩眾多頭發絲……的一員。
【恭喜大家,獲得集體 NPC 身份——許浩茂密頭發的堅韌發絲。】
我都要笑瘋了,第一次以這種視角看戲。
2
發絲群裡,戴眼鏡的胖大叔激動難抑。
「八十年代,真懷念啊。」
「我們那個時候民風最是淳樸,家家戶戶都是善人,婚姻也比現在更純愛。」
「俗話說得好,老婆孩子熱炕頭……」
我嘴比腦快:「純愛都是小孩子的把戲,我們這個年紀,應該更喜歡純金。」
【……】
【請 NPC 們不要闲聊,安心觀看。】
耳邊響起的機械音,頗有些咬牙切齒。
我當即收心,沉浸劇情。
幼兒時,許浩作為女子,解鎖了多種死法。
他運氣不佳,剛一出生,重男輕女的爸爸直接提著往河裡一扔。
水面浮沉,岸邊是洗衣的婦人,水中是一具具泡得發脹的嬰兒屍骨。
他隨著河流,路過諸多村子,無一人搭救。
或許是有的,可來人隻關注他的性別。
眾人安靜極了,白玥眼眸赤紅。
「男生給彩禮就是該,這河底的屍骨都是他們的鬼媳婦!」
我安慰地戳了戳她。
第二次,他被溺斃於尿盆裡。
第三次,他被扔進棄嬰塔裡。
第四次,他被活埋在田地裡。
第五次,他被遺棄在後山裡。
……
數不勝數,每種死法驚懼離奇,可他卻不是一個人。
他的身旁還有千千萬萬個被輕易扼殺的女嬰,在陪著他。
第 N 次,許浩終於活了下 來。
原因也很荒誕,爸爸覺得家裡總要有個女兒,方便長大給未來兒子換彩禮。
在掐死前松了手。
這一次他有了新的名字——許招弟。
我忍不住譏諷出聲:「淳樸吧,村民多麼善良啊,因為招弟能拿彩禮,能幫襯沒影兒的弟弟,大發慈悲讓他活了下來。」
竹竿男不服氣:「那是大環境趨勢,許浩隻要度過幼兒期,一定能崛起!」
「別忘了,男女的思維不一樣, 哪怕身為女兒身,也一定特別討喜,不作不矯情!」
「我們男人的尊嚴面子是刻在骨子裡的,再怎麼逆風開局,也一定扭轉乾坤!」
我衝他伸了伸腿,往下踩了踩,恍然大悟道:
「咦……原來你的面子,是姐的鞋墊子?」
「噗嗤!」白玥實在忍不住了,衝著竹竿男開啟狂笑模式。
「不行了肖寶兒,我笑得肚子疼。」
「男人的尊嚴是刻在骨子裡,那我們女人的嘴炮就是刻在 DNA 裡。」
「遇強則強,素質不詳。」
「你!」竹竿男臉都氣黑了,幹巴巴擠出一句,「好男不跟女鬥。」
「哦……」
我和她相視一笑,果斷回嘴:
「雖然你不喜歡我們,不過沒關系,屎殼郎也不喜歡金元寶。」
竹竿男瞬間破防,什麼髒話髒水都狂潑。
什麼撈女啊、拜金啊、不自愛啊、沒人要啊……
這小嘴跟喝了開塞露一樣,光會噴尿,不會說話。
【肖勤、白玥,因人舉報,為了公平起見,集體禁言。】
我倆慶祝性拍手,氣煞他也。
3
被禁言後,眾人紛紛沉浸於劇情中。
招弟是家裡的老大,五歲的他每天都要做飯、洗衣、劈柴、挑水……伺候好一 大家子。
稍微手腳慢一些,迎來的都是一頓暴打。
爸爸許承香,骨子裡大男子主義嚴重。
眼見家裡沒個兒子,他面上無光。
自從聽說了個準生兒子的秘方後,招弟每天都被繡花針扎。
據說是用來嚇跑投胎的女嬰。
這招確實靈,不久後媽媽懷孕了。
她肚子尖尖的,像是個兒子。
那段時間,家裡氛圍還不錯。
招弟臉上也久違露出了笑容。
可等弟弟耀祖出生後,一切都變了。
耀祖哭了,他被吊在樹上打。
耀祖病了,他被按在河裡罵。
家裡的重心徹底一邊倒。
吃飯時,他不能上桌,說是晦氣。
過年時,他不能見人,說是災星。
睡覺時,他躺在灶臺邊,說是闢邪。
換新衣時,他身上補丁最多,說是有福。
在這種水深火熱中,招弟過得苦不堪言。
學習成了他最後的希望。
無論每天忙到多晚,他都會做好作業細細檢查。
那個年代,在農村能上學的女子屈指可數。
但都逃不過退學的命運。
他自然也不例外。
初中畢業後,成績名列前茅的招弟被鎖在家裡,堅決不讓他參加中考。
爸爸是這樣說的:
「女子無才便是德,不是文盲就可以了。」
「你弟弟還要考大學,家裡供不起兩個大學生。」
招弟在屋裡苦苦哀求,都無濟於事。
看到這裡,心裡隱隱泛酸。
那種無法擺脫命運的無力感,隻有經歷過的人才能共情。
許浩那個大蠢驢,曾經天天給我洗腦。
女孩子有那麼高的學歷沒什麼用,還不是要結婚生子。
而且婚後女兒可以多但是不必要,兒子可以少,但是必須有。
為了扭轉他這種觀念,我費了不少的氣力。
也不知道在這裡,是否會卷土重來。
感嘆之餘,我猛然發覺好像能發彈幕哎。
【許浩,你個摳搜男,千萬獎金不好拿吧,你不是討人喜歡嗎,人呢??】
彩色的彈幕浮現在他眼前,卻像看不見似的喃喃自語:
「女子通過嫁人改變命運,隻要嫁了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千萬獎金一定是我的,做小伏低跟錢相比不足為懼。」
我看著瘦若豆芽的招弟,真心覺得他瘋了。
在這個年代賭人性?
搞笑,現代都不一定靠得住。
過到最後,全憑良心。
4
招弟要嫁人了,全村老光棍聞風而動。
看著互相競爭的男子,我默默發了條炫彩彈幕。
【一家有女百家求,百家有女一家留。】
【這難道不是高彩禮的源頭嗎?】
【千百年的傳統,為何到了現代卻格格不入呢?】
【是素質低下到連古人都比不過嗎?】
彈幕一經發出,發絲群瞬間炸了。
竹竿男:【我承認要彩禮是有道理的,可文明在進步,我們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的糟粕裡。】
白玥手速槓槓滴:
【樓上別發桃花癲,秒回不是因為喜歡你,而是因為我單純打字快。】
【我就一個問題,取消彩禮,誰能保證女孩子的存活率,別扯年代,現在重男輕女依舊很多,畢竟哪裡都是棄嬰塔。】
我發了個膜拜表情包:【問題一針見血!】
眼鏡大叔加入戰局:【可問題是我們男方給了彩禮,卻娶不到一個安心過日子的女孩子,我們也很為難。】
下方一水的附和。
我好心提醒:【別忘了,彩禮從始至終隻是過了女方的手,受益人始終是你們男方。】
【想娶安心過日子的女孩,首先自己也是適合過日子的人,而不是花錢請保姆,自己在家當大爺。】
【還有孝心外包,都說養兒防老,為毛盡孝的卻是女方,自己口頭一天天掛著我媽養我不容易……可笑,你媽的不容易是你和你的大爺爸造成的。】
眼鏡大叔又開始了迷惑發言:
【可我們男方要賺錢養家,沒時間。】
夢男也重拳出擊:
【對,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女朋友是:會洗衣服會做飯,會帶孩子會打扮,會掙錢會顧家,自己掙錢自己花,貼補家貼補我,最後她要靠自己,陪嫁多彩禮少生完孩子身材好,既通情又達理照顧爸媽好身體,又大度又大氣,我爸媽說她不生氣,美麗不失芬芳,賢惠不失端莊,可惜現代太少了……】
我被氣樂了:【富哥,先 V 我五十看看實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月入百萬呢?】
【還有後面那位,大家閨秀配鳳冠霞帔十裡紅妝,小家碧玉出口成章琴棋書畫,公子可懂四書五經,君子六藝?】
【去做夢吧,夢裡啥都有。】
彈幕停滯了,招弟的買主也選好了。
村裡最有錢的屠夫,彩禮 500 塊,還有豬肉若幹。
現場一片喜氣洋洋。
生他養他的父母開心,屠夫也開心。
唯獨即將嫁人的他,無人在意。
我想如果女子不是性別而是一個族群,那誰又敢來欺負我們呢?
而這些發生在女子身上的苦難,也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了。
恰恰就是因為這樣,女子的前路還有許多荊棘,等待後來者的幫助。
5
婚後,招弟想繼續完成學業。
被屠夫知道後,結結實實揍了他一頓。
「我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還上學,你以為你多金貴似的,賠錢貨妄想上天了!」
「你要是我兒子,砸鍋賣鐵我都供,可你是我媳婦,照顧老人操持家裡是你的義務。」
招弟沉默了,這些話似曾相識。
或許每對即將踏入婚姻的情侶都發生過這樣的爭執。
男方想拴住你,會折斷你翱翔的翅膀,給你自由的思想灑上膠水,粘在家庭中瑣碎的小事中。
當你想掙脫,膠水即將脫落時,籠子徹底鎖死,鑰匙被吞入腹中。
你的一生都被綁定。
【許招弟的人生即將出現分歧:一是逃離,二是同化。】
【請體驗者許浩,盡快選擇。】
【觀看的 NPC 也可提供建議,限時十分鍾。】
我復雜地看著彈幕上飄過的提示,逃離是個很美好的詞,但就像是被拐賣的婦女,談何容易。
或許是無法接受招弟接下來的命運,我還是給了建議:
【表面同化,不忘逃離。】
白玥默默點了贊。
這條彈幕似衝破枷鎖的光束,遙遙領先。
竹竿男不理解。
【逃離?搞笑,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逃婚的話有沒有想過父母怎麼辦,耀祖怎麼辦?】
【沒有招弟的彩禮,他的一生如何保障,讀書、娶媳婦、生孩子哪個不需要錢?】
【許招弟,你必須留下!】
同樣,竹竿男的發言也備受追捧。
劇情的發展,似乎使我們漸漸忘記許招弟的內核是男子。
而是已經完完全全把他當作她。
竹竿男他們不想看到女子的反抗。
想看的是千百年來女子規束的一生。
6
劇情裡。
招弟看著炫彩的彈幕,細弱的手指慢慢點向了【同化】。
【好,女子本該以夫為天,安穩度過一生。】
【這才是當代女子的楷模,男子夢寐以求的賢內助。】
眼鏡大叔感慨一番,還不忘拉踩我:
【你看看你們現代女子,能和過去比嗎?】
【同為女子,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我默默貼臉開大:
【你願意過招弟的一生嗎?】
【你願意嗎?】
【願意嗎,大叔!】
眼鏡大叔有些招架不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
【我是傻子嗎,這樣沒有自由被人桎梏、捆綁的一生,是正常人該過的生活嗎。】
白玥暗戳戳露頭:
【那男子不願過的生活,憑什麼女子就該忍受一切!】
夢男慌忙解釋:
【你們別偷換概念,明明就是現代女子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把男子搞得很累。】
【可我們從始至終要的都隻是——平等。】
我緩緩敲下最後一行字,視線挪到招弟身上。
隨著選擇的開始,他眼裡的光慢慢被生活磨平。
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
除了一日三餐,還要割豬草、砍柴、挑水……
順便伺候難纏的公婆。
比沒嫁人前,枯萎得更加迅速。
相反他的耀祖弟弟,被家裡寵成了寶兒。
年年新衣、玩具不重樣,吃得更是精細。
非雞蛋、豬肉、白面做的通通不吃。
因為偷偷接濟娘家,招弟被打得很慘。
流出的血水緩緩浸透身下的稻草。
他腹中的第一個孩子也因此沒了。
公婆聽說後,不顧他虛弱的身體,硬壓著下河摸魚。
「許招弟,你個掃把星,好好的孩子被你作弄沒了!」
「哪有這麼金貴,還不能碰冷水?」
「我當年剛生完孩子三天,下地幹活什麼都不耽誤,你怎麼這麼矯情啊。」
婆婆的猙獰面孔讓招弟晃了神。
是啊,許浩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