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他反而更開心地叫我的名字。
「打住!你不會給我來一句,我很開心,你終於知道關心我了是吧?這段劇情我可是演了很多遍了。」
我將手裡的青菜粥放下。
男人卻不說話了。
我一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直到他突然握住我的手,頭靠了過來,聲音低沉而有磁性道:「穗穗,你要知道,我也隻是個俗人。」
我觸電般地縮回了手。
15
我和周瑾在這樣的拉扯中慢慢確定了關系。
隻是關於丟失的記憶,我偶爾也會有疑惑。
比如那到底是一段如何的記憶,竟令我到了去將它人為刪除的地步。
又比如,為什麼我做這樣的事,我的家人卻一個都不在我身邊。
我空缺了那段記憶。
但是一想到家人這個詞語都會覺得呼吸緊促。
我有想過去問問周瑾。
可是他每次都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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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將我抱得更緊道:「穗穗,過去是你親手決定埋葬的,我們不去想了好嗎?」
夜裡,我翻出那張紙條。
看著上面曾經的我對現在的祝福想,大概是真的很不愉快,那就讓它徹底過去吧!
16
可是生活不是機器。
它不是說按下刪除鍵就真的可以和過去徹底告別。
我原來準備休息一段時間,因為其實演戲我也感覺有點累了。
我的物欲不是很大。
掙的錢早就足夠我生活了。
於是我決定拍完手裡的合同,就完完整整地休息一段時間。
周瑾也很是支持。
可是就在慶功宴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個男人一出現,我就覺得渾身發冷。
他像是滑膩惡心的蛇類一般盯著我道:「穗穗,我聽說你忘了我是吧?」
同行的人介紹著他的名字,周靳言。
我出道拍的那部青春小電影的最大投資人。
他們讓我給他敬酒。
我握著紅酒杯。
對上他的眼神。
身體比心理更先反應。
酒直接潑了他一臉。
他卻沒有生氣,隻是低頭朝我靠近,語氣陰沉道:「失憶的穗穗感覺更好玩了。」
我不受控地想逃,包廂裡的人漸漸退走。
我想不起是什麼記憶。
可是腦子感覺要炸了。
我伸手摸到旁邊的叉子,毫不猶豫地朝他刺了過去。
卻被他輕松捏住手腕。
直到周瑾闖進來。
一拳砸向他的臉。
我趁著他們雙方還在搏鬥。
快速衝了出去。
跌跌撞撞一路問下去,找到了監控室,快速調出監控。
就是下意識覺得我就該這麼做。
周瑾來的時候,他已經將我的上衣撕爛了。
甚至我的臉也挨了幾巴掌。
我將旁邊的人推開,一邊報警,一邊守在監控室,並且還將視頻傳到了手機上。
直到最後周瑾將我抱走。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我死死地扯住他的衣領大喊道:「讓他坐牢,讓他坐牢!」
這好像是我多年以來的執念。
「會的!會的!我一定會讓他得到報應的。」周瑾雙眼通紅看著我道。
17
記憶刪除後的這些日子,我終於見到了我的家人。
說來嘲諷,我也不知道我上一次見他們是什麼時候了。
畢竟距離我刪除記憶都快一年了。
大家這才是第一次見面。
顯得陌生又滑稽。
我那個威嚴的父親,抬手就要給我一巴掌道:「你還要給我們家丟臉到什麼時候?」
印象中我從前好像很怕他。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現在看到他除了厭惡再無其他。
我仰著頭,毫不懼怕地盯著他的眼睛道:「房間裡可不止一個監控,相信一定會拍下我好父親的英姿矯健。」
「孽障,你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之前不是所有人都說我是瘋子嗎?我也想讓大家看看,什麼樣的家庭可以養出瘋子來。」
「穗穗,我們是一家人,非要鬧到這個地步嗎?再說周總不是還沒對你到那一步嗎?」我的好媽媽又是一副賢惠的樣子來勸我。
腦袋很痛。
感覺要炸了。
好像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我望向她熟悉又陌生的臉,諷刺道:「媽媽的賢惠善良是不是隻會對我一個人啊?
「剛剛你的好丈夫要對我動手的時候,你怎麼不善良了呢?還是你的善良也是區別對待的啊?」
「穗穗!……」
我不想再聽了,快速打斷了她。
「如果你們想為我提供更多的素材就繼續留在這兒吧!讓世人看看你們是如何賣女求榮,如何給財狼當狗咬向自己的親生女兒。」
18
周靳言這個名字我該再無交集的。
甚至由於記憶刪除,我都沒有再想起了。
可是我現在知道了。
他是周瑾同父異母的哥哥。
周瑾是他父親前妻的兒子。
十八歲的那部電影,周瑾在學校拍了我的照片,向他父親推薦了我。
所以他後面才會對我那麼包容。
那些刪除的記憶,即使我已經記不清場景了。
可是隨著時間和人物的出現。
我已經大抵有答案了。
記憶刪除隻是把那些畫面從我的腦袋裡清除出去,讓我沒有那麼痛苦。
隻是這次,我要告到底。
不管誰來,我都要讓那個畜生坐牢。
我躺在搖椅上,仔細思索著手裡的證據。
隻夠讓他身敗名裂,但是他坐不了多久的牢。
窗臺上的百合香味傳來。
令我有些煩躁。
打電話給阿姨問,才知道陸砚川又送百合過來了。
並且他曾經送了三年。
好了,第二段被刪除的記憶我也大概猜到了。
我讓阿姨以後拒收他送的花,並且把房間裡的百合也扔出去。
沒人願意做脆弱的小百合,因為別人輕輕一抬手就能毀掉你的一生。
19
陸砚川的消息似乎很是靈通。
他約我去了實驗室,他說周瑾想要利用他手裡的股份將發明低價給官方。
他希望我在股東大會的時候站他那一邊。
並且試探地問我道:「穗穗,我之前一直不好給你說,你現在知道周靳言和他的關系了吧?」
「那你呢?你有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呢?」
於心站在不遠處望了過來。
陸砚川,雙手交叉握住,看起來很真誠地說了一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隻是不想讓你難過。」
我被他的話震驚得笑出了聲。
「穗……」
「陸教授你忘了我上次和你說的了嗎?叫我沈穗。」我及時打斷他。
而後靠在旁邊的沙發上,坦然道,「比起陸教授,我還是更相信周瑾。」
說罷!就準備起身離開。
「沈穗,所以你一早就喜歡他對不對, 刪不刪除記憶都不影響是不是?」
「你刪除了我什麼記憶?」我回頭看向他。
「刪除了……」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於心打斷。
「陸砚川,你到底想要什麼?」一向成熟穩重的於心再也聽不下去了。
跑了出去。
陸砚川沒有再說下去。
我替他扯了扯衣領,似笑非笑道:「陸教授,你們做實驗三心二意的話, 會成功嗎?」
「你給我的禮物我看到了, 星星的命名權是什麼意思?我其實那時候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你好像很容易放棄,可我感覺你對他不是……」
他突然說出一堆那樣讓我無法理解的話。
可能和我刪除的記憶相關。
可是他現在給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我啥都不記得了。
「我不想聽了,是你刪除我約定之外的記憶是吧?既然做了,現在擺出這副姿態又是為了什麼?」
「好!你不想聽從前,那我問你現在, 你現在為什麼對他那麼堅定。他和傷害你的人是那樣的關系,你也能接受他嗎?」
「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用不著你管。」
「穗穗,我會向你證明,我比他更愛你。」他突然冒出這一句。
我裝作被嚇到了的樣子。丟下一句:
「神經病啊!你!」
就快速跑出實驗大樓。
我大概能夠猜到陸砚川的心思,他自己刪除了我的記憶,但是現在又有落差感。
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現在能為我做什麼。
剛出大門口。
周瑾就在不遠處等我。
他開車送我回家,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直到最後快到家門口時,他突然道:「於心說你和他們說你會一直站我這裡是真的嗎?」
「真的假的這要看你怎麼做!」
我扔下這句話回了家裡。
從保險箱裡拿出我給自己留的日記。
上面清楚地寫著:
【如果還是走不出去, 那就讓他們和我們一起下地獄。】
周瑾是能讓周靳言下地獄的人。
我對周瑾的感情太亂了, 我也不想去辨別。
利用也好,其他也好,總之我不介意多一把刀。
我本來就瘋名已久。
拿到視頻報警後, 我就放到了網上。
周氏的股票, 開始一跌再跌。
而最後的重擊還沒開始。
日記裡告訴我, 當時和陸砚川溝通過記憶修改器是商用還是官用。
他本人比較偏向於商用。
而我無所謂, 我更在乎的是它可以作為法律手段。
因為刪除的記憶會以畫面的形式保存在芯片上。
隻是這項技術還不成熟。
現在我推陸砚川一把。
記憶刪除後,失去那些痛苦的記憶, 反而我的行動力高了很多。
我根據陸砚川最近的行為,猜測他可能對刪除我記憶的事有點後悔了。
男人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拿出美工刀直接對著手臂割了下去。
然後打電話把陸砚川約到了家裡。
我隻給他留了一句話:「我發現我就算拼盡所有,也沒法讓那個畜生遭到報應, 我有些累了,陸砚川,雖然不知道你刪除的其他記憶是什麼, 但還是祝你幸福。」
雪白的地毯上到處都是血。
那天晚上,樓下的 120 聲音很響很響。
據說周瑾也趕了過來。
他到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
20
周靳言坐了一段時間牢就出來了。
他給我寄了一些東西。
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的人偶。
枯萎的百合。
……
他說山水重逢日, 很快了。
當然。
他出獄的第一周。
提取畫面的技術成熟了。
那些令我痛苦, 深陷地獄的畫面。
成了血淋淋的證據, 再次將他送了進去。
與此同時,我和周瑾還找到了其他的受害人。
說來挺嘲諷的。
「(但」周靳言曾經用錢凌駕的高樓,一瞬間轟然倒塌。
整個周氏的股票, 跌到了底盤。
看起來像龐然大物一般的周氏徹底倒塌。
陸砚川想幫我恢復和他之間的記憶。
於心也已經離開了他。
說實話他的感情觀比我還不成熟。
他永遠分不清自己想要什麼。
我無所謂記憶恢復與否,因為我早已不是那株脆弱的小百合。
我要做一棵樹。
扎根於腳下,積累屬於我的力量。
不僅能自己面對風雨,還能為別人也撐出一片天。
21
恢復記憶隻是陸砚川的理想狀態。
技術發展不成熟, 這個難題又是下一個十年。
最後陸砚川自己選擇刪除了我和他之間的記憶。
我們成為很合拍的合作方。
記憶修改器給了官方。
從此罪惡再難逃法律的制裁。
又是一個新年。
周瑾在廚房做飯。
凌晨三點,我們都睡不著,海棠花未眠。
但是這次真的是嶄新的一年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