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把我的蛇蛻當成了仙子的羽衣。
他當著我的面燒了那件白衣,滿臉淫笑:
「你回不了天上,以後你就是我娘子了,回去後好好和我過日子。」
可他不知道,我是一隻修煉千年的白蛇。
當晚,我化形吞了那老黃牛。
後來,牛郎跪在地上求我離開:「姑奶奶,你行行好,回山裡去吧。」
那怎麼行,我可是他親手供奉的保家仙。
我施法讓他跪下:「少廢話,再去給我找六頭牛,四隻羊,十幾隻雞過來。」
牛郎拿了仙家的東西,我來收債了。
1
我被牛郎帶回村子的時候身上隻披了一層破舊的麻布。
雙手被綁住,牛郎牽著鐵鏈的另一端,像牽牛一樣被牽著往回走。
他牽著我走進一個破落的小院,院裡唯一一頭大黃牛正閉目酣睡。
「阿牛,我回來了。」
大黃牛醒了,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我們。
牛郎將我往前拽了拽,得意地炫耀:「你果然沒有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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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嘴裡隱約蹦出幾個認字:「羽衣……毀掉……你爹……別學……」
我默默地打量著它。
居然是一頭修煉出人性的大黃牛。
不過……修行太淺了,話都說不了完整的。
牛郎心領神會,將我拴在梁下,當著我的面燒掉了那件白紗衣:
「羽衣已經沒了,你再也回不去天上了,明白吧。
「以後你就是我娘子。
隻要你給我生個兒子,好好和我過日子,闲時織點布補貼家用,我不會虧待你的。」
他得意又自信,因為他燒掉了我的羽衣,徹底毀了我的退路。
不像他爹,隻是藏起了織女的羽衣,最後讓織女找到機會跑了。
2
對,織女是跑掉的。
畫本子裡寫的感人的愛情隻不過是他爹為了面子編撰的。
至於銀河之隔,鵲橋相會,其實是他爹身患惡疾早早地死了。
身為兒子自然要為父親圓謊。
小牛郎一邊羨慕父親有這樣好的機緣,一邊又覺得父親太傻了,怎麼不毀掉羽衣呢。
如果是他,一定會毀掉。
他不讀書也不耕種,每天就守著家裡的那頭老黃牛。
他知道家裡的牛非同尋常,因為它已經活了一百年了。
父親與織女的緣分,便是他託夢撮合的。
他盼啊盼啊,終於盼到老黃牛開口:「明日,午時,山泉旁。」
於是,他在後山的山泉旁找到了我。
老黃牛果然是他們家的恩人。
我笑了,笑他愚蠢,可他卻被我的笑容迷住了。
牛郎的呼吸逐漸急促,一雙手向我伸來。
「相公,且慢。」我開口說了自見到他起的第一句話。
這聲相公於他而言很是受用,牛郎一臉滿足:「害羞?夫妻之間,遲早的事。」
我輕笑一聲,略帶嗔怪地用手指點了點他:「奴家既已被相公看光了身子,自然就是相公的人了。
「天庭於我而言實在無趣得很。」
這一番話讓見色起意的牛郎眼中生出些許真情。
「娘子。」他想抱我,卻再次被我輕輕推開。
在他惱怒之前,我悠然開口:「奴家雖已認定你是我夫君,但婚嫁之事,總該有個儀式,以告天地父母。」
牛郎的眉頭被撫平了幾分,可心中仍有不悅。
若他有銀子,又何苦把希望全部寄託在老黃牛的預言上。
拐來的媳婦還要費錢準備這些,牛郎當然是不肯的:
「你們仙女也在乎這些世俗的東西?
「百年前的那位海螺仙子可從不向夫君要這些。
「況且,我家唯一值錢的就是這頭老黃牛,難不成要為了你……」
牛郎的話被一副金耳環打斷了。
我將耳環塞入他的手中,依舊笑著:「相公拿去當了吧,餘下的銀錢可貼補家用。
「隻是儀式必不能省,若來日天上的神君尋來,你我終究無法名正言順。」
牛郎痴迷於我的笑容中,木訥地點點頭:「好……」
我走近幾分,在他耳邊輕語:「也無需太過麻煩,隻需準備神龛、貢品、香燭與紙錢便可。
「神龛、貢品、香燭供奉上天,紙錢告慰家中逝去的親人。
「至於嫁衣,能省便省了吧。」
3
牛郎上鎮採買,臨行前還不忘將我和大黃牛鎖在一處。
他是真怕我跑了呀,中了我的迷魂術還能記得這一茬。
老黃牛見我盯著天上出神,斷斷續續地開口:「好好……過日子……別學……他……娘。」
織女。
織女還是太善良了,隻是逃回天庭,也沒想著回來把這一家子弄死。
「我不跑。」我心不在焉地與它搭話。
老黃牛狐疑地看著我,連它自己都不信有仙子會自願與凡人,還是貧窮的凡人過日子。
不過沒關系,我的羽衣已經被他們毀掉了。
隻要失去法力,就算我要逃跑它也有信心能抓我回來。
畢竟他是一隻修煉百年的黃牛精。
4
牛郎回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他臉色潮紅,走路東倒西歪,身上散發著賭場特有的銅臭味。
好在他沒有忘記買我需要的東西。
我好心想過去攙扶他,走到一半被繩索困住。
無奈,我隻好站在他面前,眼睜睜地看著他摔倒。
痛感讓牛郎清醒了幾分。
他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對著我就是一巴掌:「不知道來扶我嗎!」
這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牛郎卻覺得自己的臉更疼了。
我可憐兮兮地向他展示手腕上的繩子,繃直的繩索在告訴他我也沒有辦法、
牛郎揉了揉自己不算俊俏的臉:「這一跤摔的,晦氣。」
他解開了我手上的繩子,改捆在腳上。
我接過他買的東西,果然都是最便宜的。
「相公,剩下的銀子呢。」
向仙家借來的錢財,往後都是要還的。
牛郎認為我反了天,還想伸手打我:「錢!錢!錢!孩子都沒生了就想著管錢了。
「沒了,你那對耳環就隻能換來這些東西。
「想要錢,你就得給我好好織布,好好生娃!」
多麼無能卻又充滿「男子氣概」的一個放牛郎啊。
我抿著嘴不再說話,小步挪動著與牛郎一同進了屋。
無所謂,供奉者向仙家借的錢,往後都是要成倍奉還的。
5
牛郎喝醉了,一心想和我洞房。
我一邊敷衍著他,一邊布置好神龛。
待到他不耐煩了,我輕輕拉過他的手:「相公,點香燭。」
他喝醉了,享受著溫軟的觸感,任由我抓著他的手點燃供桌前的香燭。
「娘子……」
我繞到他身後,輕輕環住他:「相公,拜堂了。」
溫熱的氣息掃得牛郎心痒難耐,他不想整這些勞什子,但不知怎麼的,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一拜,二拜,三拜。
禮成。
我笑著拉起他,說出了他最想要的:
「相公,洞房吧。」
他迫不及待地將我推倒在土炕上,在他欺身上前之際,我再次攔住了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要做的,我不是都依你了!」
牛郎已經失去了耐心。
我低頭羞澀:「相公別急,我給你看個寶貝。」
下一秒,牛郎貪戀的一雙美腿瞬間變成了比壯年漢子腰還要粗的蛇尾。
滑溜溜的蛇尾迅速纏上想要逃跑的牛郎。
我看著呼吸越發困難的他,笑吟吟地問道:「相公,我的寶貝,你喜歡嗎?」
屋裡的動靜驚動了院內的老黃牛,它發出驚恐的「哞哞」聲。
它想逃跑。
我丟掉昏厥的牛郎快速遊動至院內,正好攔住了掙脫束縛的黃牛。
我咧嘴一笑:「差點忘了你了。」
6
老黃牛有點老了,不太好吃。
配上他夾雜著牛叫與人言的求饒聲更讓人倒胃口:
「大仙饒命!!我也是為了修行才幫助牛郎一家的!」
它被我抓住,四隻蹄子瘋狂地掙扎。
我將頭繞到它的牛耳邊,不斷地吐蛇信子:「助紂為虐,幫助牛郎拐賣婦女,這麼說,你是邪修咯。」
隨著蛇尾的不斷收緊,老黃牛窒息的感覺越發強烈。
蛇吃飯,通常要把獵物絞到窒息。
至於被吞下去的時候是死是活,看命。
「不……不應該……我算的,明明是,仙子……」
老黃牛昏厥前的疑問我無心解答,我餓了,要吃飯。
從頭部開始,我不斷地吞噬著它。
那點微弱的修行化成一縷黑煙悄然逃走。
我用了一晚上的時間消化老黃牛。
待到我再次化為人形時,天剛蒙蒙亮。
牛郎醒了,他昨天做了個噩夢。
夢見自己撿回來的媳婦變成了一條通天巨蟒。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見到我的人身後松了口氣:「果然隻是夢而已。
「我家的牛呢?」
看著斷掉的拴牛繩,牛郎察覺到異常。
我站起身打了個飽嗝:「死了。」
牛郎不悅:「胡說八道什麼,那可是神牛,你死了它都不會死。」
說到這裡,他恍然大悟:「一定是村裡的人嫉妒我,把我的牛偷走了。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找牛去!」
見我不為所動,牛郎抬腳就要踹我。
「放肆!」我隔空一掌直接打蒙了牛郎。
五髒六腑縮成一團,牛郎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你……你怎麼還有法力。」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被我一腳踩在屁股上。
「昨晚的事情都忘了?」我的頭瞬間幻化成蛇頭,牛郎直接嚇尿了褲子。
「我是你親手供奉的柳仙,從今日起,你必須虔誠供奉,如此我可保你十年不死。
「昨日你拿了仙家的一件仙衣,一副耳環。
「今日便用三頭牛來還債。
「老黃牛算一頭,如今還差兩頭,限你今日內湊齊,不然仙家降罰,有你好果子吃。」
7
凡人敢強迫心慈面善的仙子,但不敢對一隻千年蟒精不敬。
欺軟怕硬,牛郎就是個典型。
這不,他連滾帶爬地給我找牛去了。
若不是怕廢了這千年修行,我昨天就該動手了。
誰讓這該死的天規設下限制。
眾所周知,打人犯法但家暴不犯法。
野生的妖不可傷害凡人。
但保家仙懲罰不敬的供奉者卻可以。
以牛郎昨日買來的低等貢品,我最多可保他十年不死。
但隻要不死就行。
至於活得像不像個人,那都是不好說的。
8
牛郎回來的時候隻帶回了一隻剛滿月的牛犢子。
他的臉上帶著傷,像是被人打過。
「隻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