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富商的女兒,用作衝喜嫁入侯府。
結果成親第一天,老侯爺喝藥嗆死了。
第二天,小姑子落水溺死了。
第三天,小叔子騎馬摔死了。
一個月後,整個侯府死得隻剩我和小侯爺了。
我倆面面相覷,小侯爺本想休掉我,以此保全性命。
沒想到還未來得及寫完休書,皇帝就一封聖旨把他派去邊關抗敵了。
不出所料,一個月後,下人帶回了他的死訊。
1
我替小侯爺舉辦了葬禮,望著蒼涼的府邸止不住嘆氣。
如今,我天煞孤星的名頭重新傳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退避三舍。
偌大的侯府,隻剩我和幾個老僕。
至於其他下人,皆懼怕我的名聲,紛紛請辭離去。
按理來說,現在我在侯府說一不二,本該高興才是。
就算是衝喜,作為商人之女,能嫁給戰功顯赫的小侯爺當正妻,我算走了大運。
但沒想到侯府仇家太多,隔天晚上我就遭遇了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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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我正坐在桌前翻閱賬本,下一秒幾個黑衣人破窗而入。
他們手裡畫像一攤,對著我比了幾眼:「就是她!克死侯爺一家的那個女人!」
我大驚:「你們是?」
黑衣人抽出劍冷笑:「你不必知道,反正現在,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我驚恐後退,撕心裂肺地喊著:「破喉嚨!破喉嚨!」
黑衣人:「......」
該死,現在是玩這種陳年老梗的時候嗎?
我一腳踹翻桌子阻擋了黑衣人的前進,也就是這一耽誤,給屋外的老僕爭取到了時間。
侯府一家軍功顯赫,下人也都有點身手。
溫伯擋在我前面:「夫人!這裡交給老奴,您快先逃!」
我忙不迭往外跑,但溫伯雙拳難敵四手,還是放跑了一個刺客過來追我。
眼見那刀鋒越來越近,我冷汗直冒,等回過神來,已經跑到來侯府祠堂。
漆黑的祠堂內沒有點燈,滿牆的牌位在月色下悽涼又詭異。
「認命吧,你已經無處可去了。」
刺客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內心一片冰涼,背對著他不敢回頭,隻能對著小侯爺的牌位不斷祈求:
「嗚嗚嗚夫君,我好害怕,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刺客猙獰地大笑:「哈哈哈哈!求死人的牌位有什麼用?還不如給我磕兩個頭,保證你死得痛快點!」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通過他的影子,已經看見了那把舉起的長刀。
千鈞一發之際,我抓著小侯爺的牌位,猛地轉身。
我是阿爹的老來女,從小嬌生慣養,雖不精通府務,但從不差錢。
我不曾主持過喪事,但我知道,用最貴的一定沒錯。
小侯爺的牌位是我精心挑選的,為保證逼格,內裡包金,結實無比,一枚可達數十斤。
哐——
刺客猝不及防被牌位一巴掌拍飛,連滾三圈撞在門框上。
他隔著面罩吐出一口血,眼裡透露著不可置信,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脆弱:
「你、你給我的......不是,這牌位你用石板做的嗎?」
而我抱著牌位哭泣:「嗚嗚嗚夫君,我就知道你疼我,就算死了也會保護我的!」
刺客的表情一言難盡,沒等他開口,小侯爺裂開——
不,是小侯爺的牌位裂開了,露出裡面金燦燦的黃金。
刺客的眼神難掩震驚。
大概他也沒想到,大氣如我,會給自己的夫君安排如此低調,但極富內涵的牌位吧。
但這個刺客很有職業素養,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還想繼續殺我。
「啊!不要!」我痛哭流涕,抱著牌位往外跑,「夫君快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奈何牌位太重,我抱著牌位沒跑兩步就已經喘不上氣。
「呼、呼......好重,哈、媽的夫君救......」
「既然那麼重就趕緊放下來逃命啊!」刺客忍無可忍。
刺客聲音太大,我嚇了一跳,沒留神踩到了裙子往前一跌,手裡的牌位也瞬間甩飛。
十幾斤的牌位如同蠻橫的野牛衝了出去,直接砸進了祠堂的柱子。
裂痕從柱子延伸到天花板,隱隱有灰開始抖落。
咔嚓。
梁柱開始斷裂,牆體開始崩塌,我和刺客目瞪口呆。
「不!」
眼見祠堂搖搖欲墜,我率先反應過來,衝上前開始死命摳鑲嵌在柱子裡的牌位。
「不不!我的夫君!」
刺客上前抓我,「別他媽夫君了,祠堂要塌了啊!」
「不行!」我失聲痛哭,「都這種時候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是個戀愛腦嗎?」
「看出來了。」刺客額頭蹦出一根青筋,「但是也別對著牌位行嗎?」
恰好此時,溫伯和剩下的黑衣人已經打到這邊了,看樣子力不從心。
「夫人小心!」溫伯一把老骨頭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伸出爾康手,「別怕,老奴一定會保護您的!」
「那你倒是起來啊!」我抱著柱子落淚,「溫伯!躺在地上是要保護這片土地嗎?」
溫伯起不來,隻能無能地衝我大喊:
「夫人!快逃!」
逃?你有武功都這副模樣,更何況我這瘦弱的小嬌花?
我抹著眼淚,看著不遠處的刺客和院中的黑衣人。
前有豺狼後有虎,看來今夜注定要葬身於此。
想到此處,我淚眼蒙眬,毅然決然緊扒住牌位不松手,一副從容赴死的模樣。
「夫君,既然天要亡我,那我定與你共存亡!」
「不!夫人!」溫伯老淚縱橫,昏迷前還是朝我一身吼,「就算不是為了自己,您也要替腹中的孩子考慮啊!」
哐——
刺客手一抖,長劍掉落在地,看著我瞳孔地震。
隨之而來的,是其他黑衣人渾身一顫,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孩子?」
其中一個黑衣人大喜:「什麼意思?我要當奶——」
旁邊的黑衣人一懟,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對方的聲音很像我婆婆。
大家對視了一眼,連追過來的步伐都停下了。
「你、你是說,你有、有孕了......」我旁邊的刺客聲音都抖了。
我不想看他,這不是用腳都能想出來的嗎?
人家絕戶的家產都要交贈官府,侯府一家就剩個外來婦,皇帝還沒對侯府的產業動手,可不就是因為我懷上了嗎?
萬一這是個小世子,可就是侯府的繼承人,將來下一任的侯爺。
祠堂已經搖搖欲墜,刺客一凝,修長的手指隨意一挖,將牌位從柱子裡挖出來,把我打橫抱起。
我總覺得,他的動作似乎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就在我倆離開祠堂的下一秒,祠堂倏然傾塌,成為一片廢墟。
那群黑衣人一愣,其中一個終於反應過來,目眦欲裂地瞪著祠堂。
「不——祖祠——」
下一秒,他的腳被人一踩,成功噤聲。
還順帶小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這確實是侯府的祖祠,但是他那麼激動做什麼?
見我面露疑色,刺客頓在原地,把我放下來後倒退了兩步,猛地又咳出一口血。
「該死!」刺客捂著腹部,目露兇光,「剛剛的牌位讓我受了好嚴重的傷,咳!我要撐不住了!」
我大驚:「你不要碰瓷,我剛剛打的是你的臉!」
但顯然對方不是很想聽我說話,繼續忘我嘔血,其中一個黑衣人反應極快,飛身上前。
「大哥你撐住!可惡,侯府果然高手如雲,竟能重傷我等!」
她兇狠地盯著我:「下一次你就不會這麼好運了!小的們,我們走!」
2
第二天醒來,我猛地從床上彈射起步。
「夫君!我的夫君!」
金燦燦的牌位擺在我的床頭。
我趕緊上去檢查,確認牌位無異後,心中的大石才穩穩落地。
小翠聽見我下床的動靜,進來替我梳洗遞水。
「夫人,您感覺怎麼樣?」
我晃了晃還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有點頭暈。」
「那奴婢這就去給您找太醫。」小翠剛要出門,我又想起了什麼,拉住她的袖子。
「對了,溫伯呢?」
小翠道:「溫伯昨夜扭了腰,如今臥在床上起不來。」
聽見小翠這麼說,我松了口氣,揮手讓她去尋太醫。
侯府如今沒有醫師當值,皇帝體諒我孤苦,特意準許李太醫暫住侯府替我調理。
小翠帶著李太醫回來了,同時,身側跟著一位蒙著面紗的清冷女子。
「夫人,這位是卑職的侄女素素。」李太醫向我介紹。
「夫人好。」素素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像是刻意壓低。
「別看她年幼,但醫術並不亞於卑職。」李太醫解釋,「夫人畢竟是女子,許多事不太方便,卑職才鬥膽尋了她來伺候,還望夫人成全。」
原來是替侄女謀個差事的,我緩緩點頭,既然是李太醫引薦,我自然信任。
晉國女性地位不高,若是她有這份心思,我也樂意幫她一把。
素素上前替我把脈,神情看起來頗為認真。
許久她眉間露出幾分笑意:「夫人身子強健,孩子並無大礙,近日要清淡飲食,有想吃的定要事先詢問我和李太醫。」
「自然。」我道。
話雖如此,但我最近害喜厲害,連平日最喜歡的桃花酥都吃不下了。
唯有裴蘇蘇做的梨酸糕,我饞得不行。
裴蘇蘇是老侯爺的小女兒,我的便宜小姑子,除了琴技一絕,還能做一手極其美味的梨酸糕。
我當初吃的第一口就想要配方,可她說什麼也不願教我。
而且似乎是嫌棄我土氣,不似那些文雅的高門貴女,裴蘇蘇對我總藏著幾分警惕。
我本想著以後來日方長,誰知她在隔天就溺水死掉了。
見我表情帶有一絲悲傷,素素不解:「夫人怎麼了?」
我流下一滴淚。
「你這名字耳熟,讓我想起蘇蘇,我好想她。」做的梨酸糕。
我摸著素素的手,心底後悔萬分。
早知道,我就應該把小姑子打一頓逼她交出配方的。
素素瞪大眼睛,隱藏著三分驚訝,還有兩分不信任。
「您進門第二天蘇蘇小姐就去世了,怎麼會想她呢?」
「再怎麼說,我們都成為一家人了。」我說。
所以這梨酸糕的配方不給我,實在是她不厚道。
「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親近她,她就走了。」我遺憾嘆氣,「如果她還在世——」
如果她還在世,我就有梨酸糕吃了!
不提還好,一想到再也吃不到那種美味,我忍不住又開始落淚。
我的垂淚真摯非常,素素瞳孔微顫,握緊了我的手,意志似乎陷入某種動搖。
「我、我沒想到你是這種想法......」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隨即,我明白了。
府裡現在下人不夠,她肯來伺候我,我肯定要表示表示的。
奈何剛起床,碎銀沒帶在身上。
這怎麼辦?總不能說等我會,我現在去房間拿吧?
李太醫還在呢,多丟人啊。
思來想去,我把目光移向了手腕,那裡躺著一隻碩大的金镯。
我向來出手大方,原本這是用來賄賂裴蘇蘇準備的。
巧了嗎這不是!
「素素,這原本是想送給蘇蘇的,可惜沒來得及。」我把镯子塞進素素手裡,「你們年齡相仿,名字竟然也這般相像,這是緣分,收下吧。」
沒想到,素素竟然倒退了一步,眼裡的不信任驟然消退。
「您竟然還給我準備了禮物?嫂......夫人!我、我慚愧......」素素瞳孔大顫,一臉悔恨和愧疚,「我......我該死!」
我:「?」
一個金镯子罷了,這傻孩子在說什麼?
最終我把一切歸為孩子從小家貧,沒見過什麼好的。
隔天睡醒,我驚訝地在桌上看到了滿滿一碟梨酸糕。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其他花樣的小點心。
「呀,夫人,您醒了?」
小翠滿臉笑意地給把糕點端給我:「素素姑娘聽聞您最近食不下咽,特意給您準備了不少點心呢!」
「這梨酸糕......」
似乎早知道我會這麼問,小翠笑道:「說來也巧,素素姑娘去廚房時,意外發現了蘇蘇小姐藏起來的梨酸糕配方!」
我嘗了一口,驚喜抬頭。
這味道!跟蘇蘇做得一模一樣!
3
有了素素給我做點心,我的食欲好了很多,害喜逐漸消退,晚上睡夢也安穩了許多。
隻是以往,我睡前總要去祠堂參拜一下。
但自從被刺殺後,如今的祠堂隻是一片廢墟,我不得已隻能在臥室偏房臨時參拜。
我走進窄小的偏房,金燦燦的牌位們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
不隻是小侯爺,侯府其他人的牌位我一視同仁,都內裡包了金子。
所以祠堂塌了,但牌位還存在。
我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侯府的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這個孩子平安出生。
「夫君,要是你在天有靈,一定要多照顧照顧我們的孩子。
「娘啊,您不是最喜歡小孩子了嗎......」
我絮絮叨叨半天,牌位前的燭火已經燃了小半。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我剛起身,胳膊就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櫃子。
「嘶。」撞得倒是不疼,但讓我感覺有些煩躁,我揉揉胳膊,嘟嘟囔囔。
「看來得快些把祠堂重修建好了,整日擠在這小地方,大家就算變成鬼了,肯定連腰都彎不下去。」
剛說完,我頭頂傳來一聲嗤笑。
我驚訝抬頭,正巧對上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男人蒙著臉,坐在房梁上盯著我看。
這、這是那天的刺客——!
我驚恐轉身。
最起碼讓我帶著夫君的牌位走!
「結果第一想到的還是牌位嗎?」刺客怒吼,跳下來扣住我的肩膀。
逃、逃不掉!
「你、你......你受僱於誰?」我顫抖地抹淚,「對方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刺客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有職業道德的刺客,既然接手了單子,就不會背叛僱主,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