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有事，請假沒去上班。
平時蹭車的同事急得打電話催我：
「你能有什麼事兒非要請假啊？
「先送我去上班吧，我這都要遲到了！」
我趕著出門，隨口敷衍了幾句。
哪承想，半小時後又收到她消息：
【親愛的，打車車費 45，記得轉我。
【咱立個規矩，以後你有什麼事不能準時開車出來的，前一天晚上十點前跟我打聲招呼。
【要是我沒看到，你就把打車費給我報銷了。】
1
收到江媛消息的時候，我人都是蒙的。
她打車去公司上班，憑什麼理直氣壯找我報銷啊？
本著同事一場，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我沒有理會這些離譜的信息。
誰知道她直接開始微信轟炸。
【快點轉給我哦，支付寶也行。
【不是我說你這人，有時候真的有點太不靠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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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你就應該早點說啊，我也能早點出門坐地鐵是不是？
【要不是因為你今天一聲不吭就請假，我也不至於浪費錢打車上班。
【反正你快點把打車費轉給我。
【對了，我今天在路上等了你好久呢，妝都花了。
【下次你直接開到我家樓下吧，我晚點給你發個定位。】
她數落完還不夠，還給我附贈三個白眼的 emoji。
說實話，我天靈蓋都給她氣冒煙了。
我跟江媛是同個部門的。
她做 HR，我做前臺。
關系要說多親近吧，也不至於。
月初的時候偶然在公司樓下碰見，我就載了她一程。
之後她幾乎每天都蹭我的車上下班。
這也沒什麼。
畢竟真的順路。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人是個白眼狼。
非但不感謝我，好像還理所當然把我當司機了。
不，司機至少不用給她報銷打車費。
我的拇指在手機上敲得飛快。
【我不是你爹媽，沒義務寶貝你哈。（白眼.jpg）
【你要是覺得我平時太好說話，那現在麻煩給我把順風車費結一下。
【你蹭我車有大半個月了吧？
【算個友情價，就 300 塊意思下好了。
【轉我微信或者支付寶都可以，謝謝。】
最後一句話發出去的時候，邊上冒出個鮮紅的感嘆號。
我笑了，怎麼這就破防了呀？
2
下午到公司的時候，江媛剛好拎著星巴克的袋子上來。
見我在前臺坐著，她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喲，大忙人終於回來了啊？」
我也學著她的樣子嗆回去。
「姐，你蹭車的錢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啊？怎麼好端端拉黑我呢？是打算給我現金嗎？」
剛好財務小劉吃完午飯回來，打斷了江媛剛要起的話頭。
她跟我打了聲招呼。
「對了，你申請的備用金，早上江媛姐幫你籤字領過了。」
我一愣。
江媛倒是先反應過來，親昵地摟了摟小劉的肩膀。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這正要說起呢，等下進去就拿給她。」
她倒是沒說大話。
隻是給我的一千塊備用金裡，少了四十五。
「打車的錢已經從裡面扣了，你自己記得補上哦。」
她丟下這句話，就瀟灑回工位上了。
好好好，還琢磨著佔我便宜是吧。
我當著監控的面又仔細數了一遍，平復完心情就衝到財務部門。
「哎呀，小劉，我申請的備用金不是一千塊嗎？怎麼隻有九百五十五啊？」
「怎麼可能啊！」
小劉手忙腳亂地查看系統裡的申請流程，又核實了一遍籤字記錄。
「你看，江媛姐幫你領的就是一千，我點過好幾回的，怎麼可能還有零有整的？」
財務經理已經聽見動靜了，把手裡的文件夾拍在桌上，厲聲呵斥：
「已經說過多少回了，不允許再有代領的情況發生，都沒聽見嗎！」
小劉當眾被訓斥，臉紅得厲害，小聲嘟囔：
「我看她們都是一個部門的，就……」
她這人一直有這個毛病。
平時沒鬧出過什麼事兒，也就沒人會像我這樣直接殺過來。
「我錯了老大，以後絕對不會再犯！我這就找江媛姐問清楚！」
見財務經理不悅地瞪著她，小劉趕緊道歉，拉著我就往外走。
3
我們公司是開放辦公室，所有員工都在一個空間裡。
這也就意味著，一丁點動靜，幾乎整個公司都能注意到。
方才在財務部的那個插曲，自然也不例外。
小劉拉著我到我們部門的時候，吸引了不少暗中關注的視線。
「江媛姐，那個就是跟你確認下……你早上從我這裡領走的備用金是一千塊沒錯吧？」
小劉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惹她不高興的樣子。
江媛正愜意地喝著咖啡，聽到這話不耐煩地抬起頭。
「你什麼意思啊？」
又翻了個白眼看向站在小劉身後的我，渾身透著一股「能奈我何」的架勢。
「小謝啊，該不會是你自己沒把錢保管好就賴我吧？新人做事就是毛躁。」
其他同事見狀都察覺到氣氛不對，有幾個還拼命在後頭給我使眼色。
我大為不解，但裝作沒看見。
「江媛姐，你可不能冤枉我啊。這錢從你手裡到我手裡，前臺監控可都拍下來了，我可是數了數發現不對，立馬就去找小劉問了呢。
「哎喲，咱公司該不是遭賊了吧？」
說罷我轉身就準備去找 IT。
「哎——等等——」
她忙喊住我。
很好，這人某種程度上還知道要臉。
「你看我這記性，」江媛拿起桌上星巴克的袋子，「今天買咖啡人家機器壞了，隻能用現金，我打算到時候手機上轉你的，45 對吧。」
「是呀，你現在給我吧，免得我給忘了，」我連忙掏出手機，「哎——江媛姐你怎麼拉黑我啊？」
她一窒，假笑的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又打量了一圈悄悄看熱鬧的同事。
「就幾十塊錢，至於這麼小氣嘛。」她小聲咕哝了一句。
我舉著手機等她：「姐，你說啥呢？」
「沒什麼，這列表裡還真是找不到你，估計我不小心點錯了，呵呵……」
4
小劉回工位的路上有些不高興，埋怨地瞪了我一眼。
「這事跟我又沒關系，白白害我被我們領導罵，還險些得罪江媛姐！」
得罪？有這麼嚴重嗎？
我心裡也很納悶，她似乎表現得對江媛有些刻意討好？
午休時，康雯擠眉弄眼地招呼我一起吃午飯。
「你跟江媛是不是鬧不愉快了？」
我跟她並不熟，就沒立刻回答。
反倒是康雯丟給我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
「嗐，我之前看你每天跟她同進同出的，還以為你倆關系很好呢。她是不是也給你提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了？」
她眼裡閃爍著八卦的光，一副等著我繼續追問的模樣。
我從善如流：「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康雯飯也顧不上吃飯了。
「她這人就愛佔人家便宜！之前就有幾個同事被她蹭車蹭煩了，幹脆車也不開了。
「你說她吧，平時公司發剩下的那些大閘蟹、水果、月餅禮盒啥的，她自顧自往家裡拿也就算了，同事的便宜她也佔得得心應手！
「就拿拓展部的苗苗來說，去年懷孕以後，她老公心疼她呀，就每天下午給她點些甜品水果送來。
「結果江媛不知道真傻還是裝傻，主動湊上去連吃帶拿不說，還要銳評一番，什麼『這個糖分太高孕婦吃不好，你老公真不懂體貼』『那個葡萄沒有晴王好吃，你老公怎麼這麼不舍得給你花錢』之類的。
「你說說，連孕婦的口糧都不放過，還說些有的沒的氣人家，這不純純有大病嗎？」
我撇了撇嘴，屬實是很難評。
「可我看大伙兒都跟她有說有笑的，好像很喜歡她……」
「你開什麼玩笑！」
康雯連連擺手，一副我在侮辱她的表情。
「你進公司沒多久，不清楚也正常，她啊……跟總經理關系非同一般呢！你這回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她沒臉，以後可得小心了！」
「啊？」
我腦子裡打了好幾個彎才總算理解過來。
她？關系戶？
不是，這公司裡除了我，還有別的關系戶嗎？
5
我是個破寫小說的。
大學畢業後，我也沒出去工作，就成天窩在房間裡奮筆疾書。
那叫一個天昏地暗，廢寢忘食。
結果一看口袋，依舊隻有仨瓜倆棗。
爸媽每次來看我都氣得半死，說我比吸血鬼還不像個人。
於是他們義正詞嚴，三催四請，連夜把我打包進我哥的公司當前臺。
當前臺好啊。
不算忙，準點上下班，三餐規律，還有工資拿。
最重要的是，上班還能摸魚寫小說，一點不耽誤晚上休闲娛樂健身。
我一下子感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可現在，這條路上突然出現了那麼大一坨！
我想也不想就給我哥發消息：
【親愛的哥，除了我，你還找了別的關系戶？】
他這段時間都在國外工廠考察，有時差，不過這次倒是回得很快：
【？
【我有你一個祖宗還不夠？
【警告你，別給我惹事，讓人知道你是我妹妹影響不好。】
暫且信他。
隻要別給我搞出什麼奇葩嫂子，一切好說。
康雯還在滔滔不絕地宣傳江媛的壯舉，我連忙打斷。
「不是，為什麼你們會覺得她是關系戶？她自己說的？」
「那倒不是，都是靠直覺跟蛛絲馬跡推理出來的，大家都這麼認為。」
她抽空吸了口飲料，忙掰著手指給我數。
「老板去法國出差，回來她位置上就多了份法國帶回來的禮物，我們旁敲側擊的時候她還臉紅不好意思。
「老板去拜訪客戶把材料落在公司，一個電話打給她叫她送過去。
「有段時間她迷上做便當，每次都是帶兩份，另一份給誰也扭扭捏捏不肯明說。
……
「還有最重要的，老板的行程她比誰都清楚，我們都猜沒準是老板自己跟她報備的呢，不然說不通的。」
她見我一臉茫然，拍拍胸脯保證。
「你別不信，包真的！
「反正以後你注意點，可別到時候她給你穿小鞋，把你工作搞丟咯。」
我稀裡糊塗點點頭，但心裡可一點不敢相信。
以我哥挑剔的眼光，就江媛那樣的，怎麼可能！
6
我們部門經理靜姐周五離職，大伙兒一商量，趁著周四下班一起聚餐。
江媛一反常態，格外殷勤。
訂餐廳，點菜，忙前忙後地張羅。
席間更是妙語連珠，把包廂裡氣氛炒得火熱。
「來，難得人到得這麼齊，我們要不敬靜姐一杯！姐以後可要經常回來看看我們啊！」
她說著就找服務員開了瓶紅酒，挨個兒給大伙兒杯子裡倒上。
可偏偏到我這兒的時候，跳過了。
「小謝啊，你就別喝了，你反正有車，今天就辛苦下，結束了把我們都送回家。」
她話說得親昵，完全是一副為大家著想的模樣。
其他幾個同事沒立刻發表意見，就來回打量我們。
我故作可惜地看著她：「哎呀，江媛姐，真是不巧。我看今天要聚餐，怕大晚上的開車不安全，就沒開車出來。你可千萬別怪我啊。」
她陰陽怪氣道：「你不會是心疼油錢，故意的吧？大家都是同事，你怎麼這麼小氣啊？」
可我管你怎麼想呢，還挨個把你們送回去，真不要臉。
我一把奪過酒瓶給自己杯子裡滿上。
她自覺無趣，翻著白眼坐回靜姐身邊。
準備散場的時候，服務員送來賬單，江媛又不懷好意地看向我。
「小謝，你說你進公司有一個月了吧，我們平時也沒少關照你。趁今天靜姐還在你趕緊表示表示，跟大家拉拉關系，這頓反正也不貴，要不……」
我一聽這莫名其妙的話，頓時心裡警鈴大作。
不是，這人怎麼變著法想掏我口袋？打車費的事她也記太久了吧？
我及時打斷她的屁話：「江媛姐又拿我拋磚引玉了是不是？」
7
她還想接話，我趕緊一口氣說完：「靜姐，你不知道，江媛姐知道你離職以後，那是每天上下班路上都念叨呢，說你一直很照顧她，她舍不得你。這不，這家餐廳可是她精挑細選，就指望請你吃頓飯餞行，好好表達謝意呢。」
江媛急了，拍桌子站起來瞪我。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要請客！」
我一臉無辜。
「啊？原來不是這個意思啊？都怪我嘴笨，看來江媛姐念叨靜姐也就是開玩笑說說而已，我怎麼還當真了……」
包廂裡氣氛一下子冷下來，我裝作才留意到，不好意思地收了聲。
最後還是靜姐發話，替她解圍。
「行了，別爭了，既然是部門聚餐當然走部門經費。」
從餐廳出來，其他同事都各自結伴打車回去。
隻剩下江媛還在我身邊站著，四處張望。
「其他人都走完了，怎麼就你叫的車還沒來？」
我無語。
這人到底是什麼品種的狗皮膏藥啊？
「不是，你管我的車什麼時候來？」
她皺著眉，鼻孔朝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怎麼跟我說話的？你是行政我是行政？幫領導叫個車都不會？信不信回頭我就開了你。」
據說靜姐向我哥舉薦了江媛當部門經理，不過要等他回來拍板。
在此之前，由她暫時接管人事部。
「喲，我好害怕哦～隻是暫時接管部門事務，這麼快就擺起領導架子啦？」
我懊惱捶手，滿臉的後悔。
「哎呀，想起來了，姐，你有後臺是吧……」
她沒否認，反而還順著我，哼了一聲。
「知道還成天惹我？現在求我晚了！
「你最好夾著尾巴做人，別讓我不高興，不然看我整不死你！」
她揚起下巴，扭著胯就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我也納悶。
這人明明猴精猴精的，怎麼好賴話都聽不出來呢。
就她對著靜姐親熱巴結的勁兒，能有個鬼的後臺！還要我求她？
8
靜姐離開公司後，江媛迫不及待就搬到了部門經理的工位上。
她似乎篤定了自己能坐穩這個位置，有的沒的布置了一通。
辦公室其他同事也沒說什麼，還排著隊來恭維她。
至於是不是真心的那就不清楚了。
「哎呀，恭喜了，以後升職加薪還得靠咱們江媛姐多爭取爭取呢！」
「我就知道咱姐遲早能上位。」
「是呀，江媛姐情商高，能力強，當人事部老大不要太合適哦。」
一群人吹捧得天花亂墜。
江媛笑得合不攏嘴，那是半點也不謙虛，來者不拒。
我捏著嗓子小聲說了句：「江媛姐是不是該慶祝慶祝，讓我們沾沾喜氣啊？」
她一高興就有些虛榮心膨脹，大手一揮就說要請客。
「我請大家喝飲料，見者有份哈！」
又喊住我。
「那誰……就你，就點隔壁那家新開的網紅奶茶店，你親自跑一趟，趕緊的。」
她一臉頤指氣使，那豪氣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暴發戶呢。
「哦，行啊。」
我手一攤，伸到她面前，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面色一滯，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你先墊一下，等回來再給你就是了。」
其他同事見狀，一時沒有說話，隻安靜圍觀。
大概也清楚她是個什麼德行的人，都指望著宰她這一頓。
我才懶得理會他們的小心思。
我現在的人設，那就是個莽夫，誰都休想佔我便宜。
9
「江媛姐，估摸著也要點四五十杯呢，算單價二十好了，一千塊總要的吧？我一個畢業一年都不到的小前臺，哪兒來那麼多錢幫你墊啊？」
看她依舊一動不動，我恍然大悟道：「放心姐，我肯定不會貪你錢的，有多的一定一分不差找回來給你。」
不知道誰「撲哧」一聲笑出來，在她身後的幾個同事都無聲地咧著大牙偷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