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不說話了,怔了半晌,像是支撐不住,跪在地上,嗚咽出聲:「對不起……對不起!宋憐!」
「是我錯怪你了,你明明對我那麼好,可我卻把你弄丟了!」
「我真該死!」
他以頭犁地,眼淚鼻涕一起流,好像真的有多愛我似的。
我笑了。
一步步,走下臺階去。
我說:「謝雲周,你起來。」
他胡亂的施了一個淨塵術,抬起頭來,眼神熱切的看著我。
「你原諒我了是嗎,宋憐?」
我表情不變,一臉平靜的問他:「你怎麼還沒死?」
他怔了片刻,隨即眼神暗淡,神情痛苦的垂下頭去。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甩開他,好以整暇的看著他臉上痛苦不已的表情,開心極了。
我說:「你指的是哪一件?」
「是你被許若煙利用,修為盡毀的事情?」
「還是她榨幹你之後,果斷將你拋棄,轉身投入他人懷抱的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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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上門去找她要說法,結果身死道消了,可為何沒死透,還換了身份名姓,出現在我面前,來找我的晦氣?」
這些都是我出關之後,暨陽告訴我的。
其實就算他不說,也能預料的到。
我說的是真的,我還真的挺好奇的。
以許若煙的狠辣決絕,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是你,阿憐,是你救了我!」
他深情的看著我,將我拉入了他的識海。
我看著他識海裡紅白兩色,閃著金光的小人兒。
我才明白,原來是我當年獻祭在他元神內的神元修補了他的元神,救了他啊。
我就說嘛,明明我們的修為已經天差地別了,為何他還能未經同意就闖入我的識海,且不被我的神識抹殺。
原來症結在這兒啊。
當年,為了能在第一時間感應到對方是否處於危險當中,我們互相在對方體內留下本源神識,不僅可以讓我們能在對方危險時,第一時間趕到支援。
平時還能互感互通,這也是為什麼我當初能攔下許若煙發給謝雲周求救玉簡的原因。
但若雙方修為差距過大,此術自解。
之前在仙門大比,我還以為修行出了什麼岔子。
卻原來如此。
8
「倒是我的過錯,竟還讓你苟且偷生這麼久。」
當下,我也不管他會不會死,直接動手,收回自己的在他體內獻祭的那一份神元。
他立刻元神不穩,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卻沒有反抗。
「阿憐,是我錯了,是我負了你,你要怎麼對我,都無所謂的。」
「隻要你肯原諒我就行。」
「能死在你手裡,我很開心?」
我沒有說話,隻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弘深和蔓菁的到來,打斷了我。
「鳴玉道友,這是何意?」弘深的聲音和威壓一起穿了過來。
接著,一道冰藍色的身影衝了過來,心疼的將謝雲周扶了起來。
「阿雲,爺爺給你了那麼多的護身法寶,你為什麼不用呢?」
「你難道要任由這個女人殺了你嗎?」
說著,便提飛劍衝了過來。
「綾容,不可!」
身後,謝雲周焦急的大喊。
可惜我還沒來的出手,就被暨陽一道術法撞飛了。
「放肆!」
「何人膽敢對我無涯宗掌門不敬。」
暨陽皺著眉頭,小心的替我撫平手上的血痕,責怪道:
「宋憐,你都多大了,竟然還讓你一個小輩給傷了,我無涯宗的臉都快被你丟盡了。」
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罵我,我就有臉了?
「暨陽,你變了。」
我抬頭,對上他的視線,肯定的說。
不知是個什麼情況,我出關以後,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面,甜甜的叫我師姐的暨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一個嘮嘮叨叨,沒有尊卑,以下犯上,總是一口一個宋憐,撅著嘴指使我做這個,幹那個的暨陽。
他的眼神對上我,像是被灼燒一般,轉過身去好,慌忙掩飾道:
「瞎說什麼!」
「阿憐,你沒事吧?」
謝雲周臉色蒼白的爬起來,要檢查我的傷勢,被暨陽攔住了。
暨陽指著那塊石碑,狠狠的道:
「瞎眼病還沒好?沒看到謝雲周與狗不得入內嗎?」
另一邊,那道飛出去的藍色身影被弘深接住,穩穩的落了下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弘深忍著氣,質問。
「當初是你承諾蔓菁,不管她將來提出什麼事情,隻要拿出那把翠玉小劍,你都會無條件幫她的。」
他指著謝雲周,「而我隻是想讓你幫我這徒孫傳授一二劍法而已,你不但不守諾言,反而要害他性命。」
「你們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元基教也不是好惹的。」
說完,他呵斥謝雲周,讓他過去。
謝雲周沒動,猶豫的看著我,等他想要開口解釋之時,暨陽已經上前一步,護在我面前:
「你們不請自來,縱容弟子無故傷我掌門,我還沒問你的罪過,你倒還好意思在此狗叫,真當我無涯宗無人啊?」
其實我很想說,以我現在的修為,在場的,沒一個能打的。
但既然暨陽已經出手了,我也不好駁他的面子。
弘深氣得發抖,再次叫謝雲周過去,指著暨陽道:「你們莫要欺人太甚!」
謝雲周依舊站著不動,反而笑著主動剝離出我的神元,慘笑著遞給我。
他說:「阿憐,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沒有收到那條消息,很快就邁入渡劫的門檻,而你也成了我的妻。」
「可我卻因此,恨了你一輩子,騙你每日服用散靈丹,折磨你,囚禁你,甚至還要殺了你!」
「如果那是真的,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做,都無法彌補對你的傷害。」
「可我還是想說,宋憐,我錯了,原諒我好嗎?」
我還沒來的及說什麼,暨陽便先衝了上去,:
「什麼,你竟然敢這麼對我師姐,我要殺了你!」
弘深和蔓菁聯手,攔住了他。
「乖徒孫,快過來!」
「你們還要眼瞎到什麼時候,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周雲,而是我無涯宗棄徒謝雲周好嗎!」
「難道兩位竟連如此小小的幻形術都看不破嗎?」
暨陽氣的不行,我攔住了他。
當然不是,他們啊,其實都是衝著我來的。
我笑了笑,抬手,將那一分神元歸位。
很快,天上就黑雲滾滾,雷電交加。
是我修行圓滿,即將飛升的雷劫。
我隨手一揮,弘深和蔓菁消失了。
不過是兩張傀儡符罷了。
遠處,那道冰藍色的身影直衝我而來。
「九百年了,這份大禮,姐姐可還滿意?」
9
我一邊對抗雷劫,假裝震驚不已,雙眼瞪大,戒備的看著她。
「你是何人?」
她揭掉「綾容」的面皮,露出那張熟悉的面孔來。
「是我啊,姐姐,搶了你未婚夫的許若煙啊!」
「姐姐不會全都忘了嗎?」
「虧我還一直惦記姐姐,特意留下這賤人的狗命,眼巴巴的將姐姐這一分神元送來。」
「姐姐竟然這麼絕情,煙兒好傷心啊!」
她舊事重提,試圖擾亂我的心神,好讓她有機可乘。
可前世今生,我又怎麼會毫無準備。
前世,謝雲周為了許若煙,利用我對他的信任,趁我渡劫之際,侵入我的神識,奪了我的肉身給一直養在魂玉中的許若煙不說。
還用禁錮法術將我的元神拘禁起來煉制成傀儡。
把我關進暗無天日囚籠裡。
日日用鞭子抽打我,折磨我。
用靈火一點一點灼傷我的元神,再用上好的靈藥將我救回。
讓我看著她用我的軀體與他夜夜歡好。
他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許若煙放了我。
她說:「隻要姐姐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獻祭你一半的神元給我,讓我和姐姐合二為一。」
「我不僅可以幫姐姐修補元神,重塑肉身,還可以幫姐姐殺了辜負姐姐的負心漢。」
「你知道的,他現在對我可是言聽計從呢,姐姐真的不考慮一下嘛?」
我說:「好」
我便高興的替我解了元神禁錮。
在她侵入我元神之時,祭出孕養在元神裡的伏魔劍,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聽到動靜的謝雲周闖進來要救許若煙。
「宋憐,你敢!」
而我早就以獻祭自身為代價將,施展禁術,短暫的達到修為巔峰,欺騙天道,降下飛升雷劫,九天玄雷。
我死死的拉住謝雲周,和他一起化為齑粉,可許若煙卻化作一股黑煙逃了。
我看的清清楚楚,是她在關鍵時刻捅了謝雲周一刀,幫我拖住了謝雲周。
也為她自己的爭取了一線生機。
後來,原本應該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我卻意外重生了。
我很感謝上蒼給我重來一世的機會,對許若煙臨死前的舉動,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今天看來,我果然沒有猜錯。
從始至終,她的目標一直都是我。
她一個魔修,卻妄圖讓我的元神和她的魔靈融合,借我之力,飛升靈界。
而謝雲周隻不過是她用來幹擾我的棋子罷了。
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就連現在,她還想以此來擾亂我。
可惜我啊,早就已經不愛他了。
更談不上恨。
前世,是他負了我,我也為自己報了仇了。
今生,我如他所願,更是沒什麼交集。
許若煙的算盤打錯了。
我笑了笑,也不管身後的雷劫,主動向前:
「既然妹妹如此好心,又何必如此防備姐姐,不敢以真面目和姐姐坦誠相對呢?」
她明顯一怔,顯然我的反應出乎她意料,假裝聽不懂。
下手卻快狠準。
朝著我的天靈蓋劈來。
我正要趁機拿她,沒想到謝雲周卻跑了過來,擋在了我身前。
「你這個毒婦,我不會再讓你傷害阿憐的。」
「都是你這個下賤娼婦,害了我和阿憐。」
「現在,還想借著阿憐飛升成仙,別做夢了,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最後一句,他是在提醒,可我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提醒。
說著,他不顧肩上的傷勢,硬要拉著許若煙同歸於盡。
可惜許若煙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他還沒來的及自爆就被許若煙一劍穿心,修為盡廢了。
「不自量力!」
她出手狠辣,眼神不屑, 身上黑霧翻滾,魔氣逼人。
終於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果然,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騙不到你, 還真是聰明的讓人討厭呢!」
「不過,你剛剛拿到的那道神元裡, 已經被我種下弑神繭了, 這靈界我是去定了, 你要是乖乖將自己的身體和神元都獻祭給我的話,我或許還會考慮留你一道殘識。」
他娶我,隻是為了讓許若煙在奪舍我之後,能名正言順的跟他在一起。
「狗果」我阻止了他,讓他看顧好護宗大陣。
不退反進, 走到許若煙跟前, 攤開手心, 笑著問她:「你說的是它嗎?還給你?」
說著, 將從謝雲周體內得到的那道神元扔了過去。
她大驚失色, 奪路而逃。
可那道神元像是長了眼睛似的, 追著飛入了她體內。
天上黑雲更盛,黑色的雷電, 在我的神元飛入她體力的那一刻,開始發怒, 一道接著一道, 勢要將她毀滅。
而我, 則得益於她的協助,得以喘息。
九百九十九道雷劫過後,黑雲褪去,露出耀眼的金光。
許若煙在雷劫中殘存下來的黑煙拼命的向我靠攏, 可惜還未靠近,就被我體內散發出來的金光灼燒成了灰燼。
一片金海中,我的身子緩緩向上升去。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暨陽在下面望著我,微笑著向我揮了揮手,無聲的說了句什麼。
我沒聽到,但我懂了。
我沒有回應他, 但拭目以待。
忽然,修為被廢,像死狗一樣攤在地上的謝雲周站了起來, 飛速向我襲來。
「阿憐, 別走了, 留下來陪著我吧,我愛你!」
說著, 身上黑霧翻滾,顯然已經入了魔。
我差點被惡心吐了, 身上金光收斂, 手中翠竹劍陡然變大, 刺進了他的心髒
果然,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不管重來多少次, 也不管裝的多深情,多悔恨。
狗就是狗,永遠都變不成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