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離世那天,李慎在救他的白月光。
白月光道歉都是她的錯,求我不要怪他。
夜裡李慎說可以讓我再生一個,還警告我不要再找白月光的麻煩。
系統問我:「要不要再試試?攻略或許就能成功了。」
我搖了搖頭。
在李慎情動最深之時,一簪子刺進他的胸膛。
1
我沒能刺死李慎。
他十三歲就入了軍行,習得一身好武藝,七八個壯漢尚且近不了他的身,更何況纖弱的我。
簪子隻入了他胸口半分,血一絲絲地往外滲。
他瞬間回神,緊緊捏著我的手腕,不敢相信:「你竟要殺我?」
是啊,我要殺他。
我剛剛明明已經說了不想和他再有身體上任何的接觸。
可他還是一意孤行。
我踢他咬他都沒能讓他停下。
他說央央已經死了,讓我把她忘了,再生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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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那樣輕巧,就好像我的央央隻是一個玩偶,壞了就再換一個新的。
他還說:「等你懷上後,就不要再去找你姐姐的麻煩了,安心養胎吧。」
我的姐姐孟惜月,是他的白月光。
敵軍來襲那天,他第一時間去救她,我的央央被他忘了。
小姑娘乖乖地在原地等著爹爹回來,結果被亂箭射中。
我帶著她最愛的米糕趕回來時,她隻剩最後一口氣。
她吐著血,小手拭著我臉上的淚:「娘親別哭,孩兒不疼……一點都不疼。」
然後她希冀地看著門口:「爹爹……快……回來了嗎?」
我說快了,爹爹很快就回來了,讓她堅持住。
最後她輕輕一聲:「娘親……」
然後,在我懷裡一點點變冷。
那天,是她四歲生辰。
沒能吃上一口她最喜歡的米糕,也沒能見到她最喜歡的阿爹最後一面。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孟惜月的兒子也受了點傷,李慎讓軍中最好的幾個醫官都過去診治。
那孩子在喊疼,不肯醫治的時候,我的央央卻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如今央央離開還不到半年,李慎就要我再生一個,還讓我不要去找孟惜月的麻煩。
這讓我怎能不恨他。
2
李慎奪下了我的簪子。
我閉上眼,等著他殺了我。
他是有仇必報的性子,除了孟惜月,這世上傷害過他的人都死了。
系統也少見地嘆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
可我等了一會兒,李慎卻沒動手。
他眼神冰冷地審視我。
審視我這個曾對他千般順從萬般順意的妻子,竟敢要他的命。
丫鬟們聽到動靜要進來,被他呵斥了出去。
他用帕子按著傷口,冷笑道:「你後悔了是不是?可是孟挽,當初是你主動爬上我的床的。」
我怔了怔。
是啊,是我主動爬上他的床的。
他和孟惜月從小有婚約,後來,孟惜月卻反悔了。
孟惜月的志向是做皇妃,不願隨他去鎮守北地。
於是她一碗藥把我送進喝醉了的李慎房中。
她說我們都是孟家的女兒,誰嫁都一樣。
那時我也是怕的。
在藥力的作用下我軟著身子想離開,卻看到了李慎站在我面前。
清冷的他醉了酒,將我當成了孟惜月。
孤男寡女,藥力上湧,我主動吻了他。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孟惜月帶著雙方父母闖進房中,哭著問我和李慎是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我爹也舉起手要打我,李慎攔住了他。
他看著孟惜月,冰冷地說他會娶我。
而我是來攻略他的,隻要攻略成功,我就可以繼續活下去。
於是我也沉默了,沒有說出真相。
我天真地想著,這或許是命運的饋贈,或許我能成功,繼續活下去。
可那時的我忘了一句話,所有命運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3
「我是後悔了。」我一字一句,「我後悔那晚和你在一起了,我寧願那時候我就死掉。」
那樣,我的央央就不用來到這個世界遭這些罪了。
我緊緊握住李慎的手,讓他手中的簪子抵在我的咽喉:「你現在也可以殺了我,消你心中仇恨。」
攻略者不被允許自盡,隻能等著被系統回收,抑或被其他人殺死。
契約時間還有兩個月才結束,我一天也不想再熬了。
思子之痛,痛如刮骨。
或許我現在死了,還能早點見到央央。
四年來,她從未離開我這麼久,她一定也很想我。
簪子即將刺破我的脖頸,李慎卻一把將我推倒在床上。
他不信我是真的想死。
他嘲笑我:「你別裝了,你會舍得這些你費盡心機得來的榮華富貴?你也別用死來嚇唬我,你要是真想死,也不用等到現在。」
他重新覆在我身上,唇貼在我的耳邊:「你隻是想要個孩子穩固你的地位罷了,我現在就給你。一個孩子不夠就兩個,兩個不夠就三個,你想生多少都無所謂。
「這些都是你的因果報應,由不得你……」
他也是恨我的。
他以為是我和孟惜月一起算計了他。
所以央央下葬那天他都沒有出現。
我不斷地派人去找,最後回來的人說孟惜月的兒子不見了,他在陪著她找孩子。
他恨孟惜月,卻又放不下她,還對我說著因果報應。
「因果報應?」我的指甲在他的背後留下血痕,「那你的報應會是什麼?」
他沉沉地看著我,沒有回答我,隻無聲地侵佔。
4
李慎離開後,我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著身體。
我不能真的又懷上他的孩子。
曾經我也很想和他再要一個。
原世界我是孤兒,從小孤孤單單地長大,我喜歡孩子,喜歡熱鬧。
而且我也喜歡上了他。
成親後我們的生活平淡如水,可我卻在這種平淡生活裡對他動了心。
那晚,北地大雪紛飛,我試探地問他:「阿慎,要不我們給央央再生個弟弟妹妹吧?」
他猶豫了,但最終沒有拒絕。
那晚是我們第二次親密。
他沒有醉酒,我也沒有被用藥。
我心甘情願地獻祭自己。
後來無數寒冷又漫長的夜裡,我們糾纏沉淪,可孩子就是懷不上。
醫官說是我不適應北地苦寒的緣故。
我疑惑地問醫官:「可別的女子都能懷上啊。」
醫官回道:「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不一樣的,我給夫人開幾副坐胎藥吧。」
當時我沒多想。
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醫官給我的坐胎藥,都是李慎吩咐的避子藥。
他不想我生他的孩子。
但北地的夜啊,又漫長又寒冷,他也難熬,於是我成了他暖床和紓解的工具。
剛才他離開時,什麼藥也沒讓我服用。
他在實行他可笑的因果報應。
過去四年我常服藥,我的身體可能早就壞了。
但我不能賭,我要自己去買避子藥。
可管事的嬤嬤帶著侍女們將我攔住,說李慎吩咐過,如果我單獨出了李家的門,就將她們亂棍打死。
李慎雖殺人無數,但並未對家僕動過私刑,他不讓我出門隻可能是一個原因。
我問嬤嬤:「是不是孟惜月也回中州了?」
嬤嬤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是啊,也隻有孟惜月回來了,李慎才會這樣謹慎,才會以讓我再生一個為條件,讓我不要去找孟惜月麻煩。
他怕我像上一次那樣要和她同歸於盡。
我終於又有了些精神。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可她卻回來了。
真好!
我吩咐嬤嬤去買坐胎藥,而且要去城中最大的醫館,把我準備再生育的消息放出去。
我等著孟惜月,主動來找我。
我總得為我的央央報仇啊!
5
我吐血了。
系統說因為我昨晚徹底放棄攻略,所以回收程序已經開始,我會以原世界的疾病死去。
在原世界,我身體裡有個瘤子,惡性。
我等了兩日,孟惜月並沒有來。
不知是消息沒傳到她耳朵裡,還是她對我心有餘悸不敢來。
李慎倒是知道了這件事,也猜出了我的心思:「孟挽,我說過,你別再找她麻煩了。」
我笑著:「我服坐胎藥怎麼會是給她找麻煩?」
「你心知肚明。」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眸中,我能看到我的倒影。
我真失敗啊,五年的相伴,我都沒能進入他內心。
我看向窗外,夜色濃重,見不到一絲絲光亮。
最後我求他:「我活不了多久了,你放我出去吧。
「讓我了結心願,死而無憾好不好?」
他依舊說:「孟挽,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欠了債,就是要還的。」
我問他:「我欠你什麼了?」
他拽著我的手按著他的胸口。
那裡我刺傷的地方還沒結疤。
掌下他的心跳有些快,若不是他那樣恨我,我會以為是他對我的心動。
他咬著我的唇:「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裡。」
他的話語是威脅,也是濃重的欲。
真好笑啊,以前在北地,我萬般主動才能得到他的回應。
如今我這將死之軀倒叫他念著。
早上醒來的時候,疾病發作,我身體痛得厲害。
系統心疼我,說它可以讓我感覺不到痛苦。
我拒絕了,用痛苦換了容顏不變。
癌症會讓人容貌枯槁,我怕到了那邊,央央會被嚇到。
她以前說過,她喜歡我漂漂亮亮的。
李慎讓我喝藥,藥是前兩日嬤嬤買回來的坐胎藥。
可我覺得味道有些不對。
李慎出門後,我問嬤嬤:「買的是坐胎藥嗎?」
嬤嬤對天起誓:「夫人,奴婢可不敢做傷天害理之事。」
她不像說謊的樣子。
但為什麼我覺得,這藥和央央離世前他給我喝的補藥是差不多的味道。
我沒時間多想,我要快點出去。
目前唯一能擺脫李慎的,隻有和離。
可昨晚李慎的態度很明確,他要折磨我到死,讓他寫和離書怕是不可能。
但若有天子旨意,他不遵旨也不行。
正逢天子舉辦春宴,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的夫人都要參加,李慎隻得帶上我。
6
春宴在皇家狩獵場。
四月的春日,草長鶯飛。
我和李慎一出現就成了宴會上的焦點。
李慎是當今太子妃李懷寧唯一的親弟弟,又數次擊退北地的入侵者,自然是風光無限。
而我,則更有話題了。
「她也挺可憐的,孩子都四歲了,沒了。」
「那孩子屍身留在北地還是帶回來了?」
「沒屍身了,被野狼刨開墳吃了。」
「啊,怎麼會被野狼吃?」
「聽說是有人故意引去的。」
我的手緊緊握著央央的小荷包,我的央央也隻剩下這個了。
央央下葬的第三天,有人在她的小墳上放了幾塊血淋淋的肉,引來野狼群。
李慎認為是外敵故意來擾亂軍心,我也以為如此,恨不得與李慎一起上陣殺敵。
直到有一天我路過一個肉攤,老板問我還要不要買肉。
細問之下才知央央下葬的第二天,有一個和我的模樣相似的女子在他這裡買過肉。
和我容貌相似的,隻有孟惜月。
孟惜月自然不會承認,可她的眼神都是得意。
「為什麼?為什麼啊……」我撕心裂肺地問她。
她雲淡風輕:「因為我後悔了,我想拿回原本屬於我的。
「孟挽,你怎麼還不隨央央去?她一個人多孤單啊。」
原來,她想手不沾血地逼死我。
我和她拼命,卻被李慎強行拉開。
我被他關著出不去,便拿出所有的積蓄請人為我報仇,但也都被李慎截住。
我流著血淚問他:「央央也是你的孩子啊,你就一點也不想為她報仇嗎?」
他背對著我說:「孟挽,她不是那樣的人。」
他說孟惜月雖然是有些心機,但絕不會害央央。
在他心裡,孟惜月是高懸蒼穹的月,不染塵埃。
而我,一個愛胡思亂想的女人罷了。
7
李懷寧讓我坐到她身邊。
她已經懷孕五個月,本應留在東宮養胎的。
但太子與她伉儷情深,走到哪裡都要她陪著。
她拉著我的手問我北地風情,我一一回著。
她又說她就李慎這麼一個弟弟,說他在外建功立業才能讓她在內宮安身,而她內宮安穩他才能在外朝安穩。
「孟挽,這些年你也辛苦。
「央央的事,本宮知道你很難過,但你刺傷他,也是不該。
「他還不肯與人說,如果不是本宮看到他衣衫上的血,本宮都不會知道他被你傷了。
「不要有下次了。」
她笑看著我,但也是警告。
我叩首回應:「沒有下次了。」
最後她告訴我下個月宮裡有得道高僧來講經,讓我進宮聽經。
她摘下她的玉镯戴到我手腕上:「孟挽,你會得償所願的。」
我不知道她話裡什麼意思。
李慎問我李懷寧同我說了什麼。
我舉起手腕:「沒什麼,太子妃送了我一件禮物,還說我會得償所願。」
他聽了神色明顯有些緊張,讓我以後若是再見太子妃要叫上他。
我想,不會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