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謝小將軍未過門的妻子。
他凱旋那日,我在城門口親自迎接。
旁邊未婚夫的女兄弟先我一步挽上他的胳膊。
「我的兒你可回來了,想死爹了。」
我在一旁愣怔驚呼:
「婆母?謝老將軍什麼時候辦的事?」
一旁路過的昭陽長公主亦驚呼:
「什麼?謝老將軍娶了從小看著長大的崔家三小姐?」
1
據說我未來公爹晚節不保,近來連門都不敢出。
隻因崔嫋嫋那日在城門前說謝牧臨是她兒子。
昭陽長公主又是個多嘴的。
不出半日,「崔三小姐續弦謝府」的話已經傳得滿京城都是了。
崔嫋嫋跟謝牧臨一眾朋友吃慶功酒去了,倒像沒聽著似的。
謝老將軍可是臊得推了一眾宴飲,閉門謝客了。
未來婆母早在生下謝牧臨後就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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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公爹謝老將軍情深不移,未曾再娶。
沒承想竟是假的!
如此深情不近女色的老將軍都要立人設。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真的……
我悲痛扶額。
反手抓著來請期的王媒婆胳膊耳語偷問:
「謝伯伯什麼時候辦的事?我們兩家世交,自己娶親竟然沒給爹爹遞帖子……」
王媒婆一頭霧水,小小的眼睛滿是疑惑。
這可是大消息,或許謝家有意瞞著……
瞞著不告訴我家,怕影響我們兩家的親事。
畢竟年歲相差甚多,多少是有些禁忌的。
還好我不算太笨,這一點我看得明白。
可為什麼要瞞著呢?我當時就在場的。
也許謝伯伯有他自己的道理。
就像娶崔嫋嫋一樣,也……有自己的道理吧。
畢竟崔嫋嫋是謝牧臨的青梅,從小一起長大。
也是謝老將軍看著長大的,算半個閨女了。
這……怎麼下得去手。
「王姨竟然不知?崔家三小姐說了,謝牧臨是她兒子!」
王媒婆疑惑的眼神瞬間變成了遲疑。
甚至夾雜著一絲隱晦的鄙夷……
她看看我爹娘又看了看我,搖了搖頭又嘆息。
好像在說我是個傻子。
……
但又沒說。
這消息絕對不是假的!
崔嫋嫋親口說,我親耳聽的。
不信可以去問謝牧臨,他也在場!
2
婚期定在了九月初七,還有一個月。
突然冒出了個新婆婆,這可有得我要學的。
原先是沒有婆母需要伺候的。
謝老將軍是個大老粗,且與爹爹交好,原不用我早晚侍奉,更不用站規矩。
現下來了個後婆母,也不知這崔家三小姐是個什麼脾性。
看她平日裡的做派應該是個灑脫的。
和外男們喝酒玩樂出入坊間,想來不是個難伺候的。
但看人哪能看表面,還是提前學習一些規矩要緊。
畢竟禮多人不怪,油多不壞菜。
但崔三姑娘到底喜歡什麼呢?
自己苦思冥想了幾日還是想不明白,索性帶著丫鬟去問阿娘。
一路上忍冬欲言又止。
等走到阿娘的滄瀾院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
「小姐……你是玩真的啊?你這幾天上蹿下跳的,又是女紅又是庖廚,說什麼嫁過去怕婆母敲打,我以為你在玩抽象……」
「你真沒看出來那個崔嫋嫋是個漢子茶嗎?」
我忽閃著大眼睛一臉誠摯:
「漢子茶是什麼茶?」
「再說了忍冬,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許不敬尊長。」
「你是要跟著我嫁過去的,不敢直呼婆母大名,我是為你好。」
可別說我油鹽不進了,畢竟後母也是母,開罪不起。
所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這會子勤學苦練費點功夫,總比嫁過去天天跪祠堂的好。
我江書意還是要臉面的。
我吃著牛乳餅睜著大眼,期待著阿娘的回答。
阿娘眯著眼做出和忍冬一樣欲言又止的表情。
終於忍不住問我:
「囡囡,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崔家三小姐是在挑釁你嗎?那麼多人的場面原是想讓你下不來臺的。」
我又不懂了:
「她又沒打我罵我,怎麼就挑釁我了?再說了,自古婆母欺辱兒媳,也多是在婚後,我看這婆母,倒還挺恣意灑脫的……」
我還沒說完,阿娘恨鐵不成鋼地打斷我:
「你別一口一個婆母了,你謝伯伯一世英名全毀你嘴裡了!根本沒有的事,我都替老謝叫冤。」
阿娘見我一臉茫然,端莊持重的太傅府主母竟急得直跺腳:
「那崔嫋嫋擺明了看你是個白痴,才敢在眾人面前和你未婚夫婿拉拉扯扯,也不嫌害臊。」
我這會兒是真生氣了,騰的一下站起來。
瞪著眼睛看著阿娘。
阿娘和忍冬卻好似松了口氣,終於有了笑顏。
我不理解,哪有這樣折辱人的。
「阿娘!為什麼罵我是白痴?這樣說話很傷人的好嗎?」
忍冬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更不理解,這沒心肝的東西!
「小姐,說直白點就是那崔三小姐看上姑爺了。」
嗐,多大點事。
我又坐下繼續吃餅。
……
哎不對!什麼?心悅我未婚夫君?
那有啥的,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我慢條斯理道:
「若是謝牧臨也喜歡,日後討過來當個貴妾就是了。」
阿娘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躊躇再三,忍不住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平安健康就好。」
「書意啊,娘再給你多準備些銀子鋪子傍身吧,你嫁入將軍府注定要遭受許多磨難……算了,鋪子你也開不明白。」
她又轉頭急切地問我,眼神滿是質疑。
「會使銀子吧?」
我專注吃餅,絲毫沒聽清阿娘嘰裡咕嚕說的這一堆,抬頭眼神呆滯反手指了指自己:
「啊?我嗎?」
阿娘又嘆了口氣。
「遇到事就用銀子擺平啊,別用腦子。」
她仿佛看透人生般傷感:
「如此書香清流,竟被我養出個輕微智障……也罷,生活自理便是萬幸。」
3
九月初七很快就到了,謝府的花轎吹吹打打地到了江府門前。
在眾人的簇擁下,謝牧臨抱著我上了花轎。
吹吹打打間我已離了江家。
我好想哭,這轎子太小了,悶得慌。
我也想像崔嫋嫋和謝牧臨一樣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面。
他倆多快樂啊,有說有笑的。
我小聲啜泣了起來,忍冬忙掀起簾子問我可是餓了。
我悶得心煩,看著前面騎馬的倆人更煩。
「讓謝牧臨騎馬走去後面,馬臭死了!」
我衝著外面大喊。
王媒婆可是驚了。
做了這麼多次媒,還頭一遭見脾氣這麼大的新娘子。
也難怪,赴嫁路上被綠茶惡心,換誰都生氣。
謝牧臨可是慌了。
原以為我是個傻的,沒承想我也許是裝的。
忍冬可是樂了。
自家小姐這麼一嗓子,總該讓不知高低的人見識見識。
呵呵,大家都抬舉我了,我真的隻是悶得慌!
謝牧臨趕忙停轎下馬問我:
「夫人可是不舒服了?可是思念嶽父嶽母心情不好了?」
他這一撩簾子,頓時不甚憋悶了,我太想騎馬了。
外面的空氣如此舒暢!
我仰起臉恨恨地說:
「要不你進來坐,我和崔三小姐騎馬行。」
不知為何,謝牧臨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他停下馬俯視著我,眯著眼睛說道:
「你就不能忍一忍嗎?馬上就到了。」
聲音裡聽不出任何色彩。
這就是口口聲聲跟爹娘保證我嫁過去後凡事全依著我的人!
算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許他也不喜歡坐轎呢。
我試探著開口:
「那不然……讓崔家三小姐坐轎?咱倆騎馬?」
謝牧臨的臉更綠了,沉著聲呵斥我:
「多大點事啊,有必要這樣嗎?嫋嫋隻是想和我一起騎馬而已。」
4
按著章程,我和謝牧臨拜了堂。
我還生著氣,就在眾人的哄鬧聲中被送入新房了。
謝牧臨將我放在床上還沒坐穩,崔嫋嫋就吆喝著喊謝牧臨去喝酒。
「兒子,你爹我等你這杯喜酒等了十來年了,今天就讓你看看誰是女中豪傑。」
哦對!看我這豬腦子。
這麼大的事竟然能忘了。
嫁人果然是最忙的一天,忙到根本沒頭緒了。
我剛坐穩屁股又馬上站起來,生怕崔嫋嫋跑了。
「崔三小姐,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一件事……」
我腦子一熱站了起來,動靜且不小,眾人齊齊看著我。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我可發了怵了。
這是將軍府啊,可不是我江太傅府。
我可不能為所欲為。
我遲疑著不敢開口,心想眼皮子怎麼就這麼淺。
這麼點事就非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嗎?顯得多磕碜啊。
崔嫋嫋似乎也有點不明所以,期期艾艾地開口:
「何……何事?」
她甚至有點緊張,手不自覺地抓了抓衣角。
眼神不斷飄閃,似乎是怕我提出什麼讓她為難的事。
眾人跟看好戲似的看看我又看看崔嫋嫋。
有的甚至抓了把瓜子嗑了起來。
也是,怎麼不算一場好戲呢?
我將扇子執得更高了些,遮住了我的臉,我向來是要臉面的。
「那個……崔三小姐是不是忘了封改口紅包了?」
既然是我夫君的爹,那該和公爹一樣包大紅包!
空氣突然靜了下來,就連嗑瓜子的都沒了聲音。
果然天底下最尷尬的事,就是當眾要錢。
阿娘說我是白痴,她還真沒騙我。
原可以私底下問她補上的。
崔嫋嫋卻好似松了口氣般拍拍手。
眾人也都失望地走開了。
「嗐,多大點事。我以為什麼要緊事呢……」
崔嫋嫋尷尬地咳了幾聲,忙把錢包塞給我,聲似蚊蚋般叫了聲「嫂嫂」……
就匆匆拉著謝牧臨喝酒去了。
哎我……你叫錯了呀,我是你兒媳!
5
眾人又簇擁著謝牧臨去了前廳。
獨留我和忍冬在房裡。
忍冬不忍心,開口安慰我:
「小姐且先吃點東西墊一墊,今日不好發作,等日後定要好好收拾崔三小姐。」
我含著點心含混開口:「收拾人家做什麼?剛給了一大筆銀子呢。」
阿娘說過,不要和錢過不去。
好不容易終於挨到酒席散了。
一眾親友又扶著晃晃悠悠的謝牧臨來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