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放開朝朝啞聲說:「今日城中為公主祈福,會放花燈,爹爹帶朝朝去看好不好?」
朝朝聞言跳了起來,環住謝臨的脖子叫好。
謝臨抬頭與我對視後說:「阿璃,最近京中有些對你不好的流言,你看今晚……」
「將軍帶朝朝去吧,我身體不適,就在家等你們。」
聽到我的回答,謝臨松了一口氣,著下人準備車馬帶著朝朝出了門。
出門前朝朝因為我不能去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我,她說:「娘,你乖乖在家等朝朝,朝朝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隻是我沒想到,我再也沒能等到我的朝朝。
6
朝朝死了。
謝臨說她為了夠花燈失足落水,救上來後已經沒有了生機。
聽到消息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中的繡花針刺進手裡都渾然不覺。
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我的朝朝怎麼可能死了!
我拼了命地衝向侍衛抬著的白布,卻被謝臨死死抱住。
「阿璃不要看,對不起,是我的過失,是我沒有看好朝朝。」
我哭喊著,拼命廝打謝臨,可是他隻是不停地道歉,卻不肯讓我去看朝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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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力竭暈倒,醒來後更是被謝臨關了起來。
我拼命敲門求他放我出去,門口的侍衛卻說:「夫人節哀,將軍吩咐了不能讓您出去,讓您好好靜養。」
謝臨竟然連朝朝的最後一眼都不讓我看,讓我不禁懷疑他向我隱瞞了什麼。
冷靜下來後,我開始驚覺:有那麼多侍衛和謝臨跟著,就算朝朝不慎落水,也不至於頃刻就斃命。
謝臨,他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
被謝臨關了三天後,朝朝的後事已經處理完畢。
巧合的是朝瑰公主一夜痊愈,此刻城中正敲鑼打鼓地為她慶祝。
闔府的白綾,在牆外的喜樂聲中飛舞,讓人恍惚。
速速來給我送飯,欲言又止地說自己聽到了些傳言。
「她們說公主是中了邪,聖上四處尋純陰命格的世家女給公主入藥。如今公主痊愈,該是,該是找到了……」
速速不敢再說下去,白著一張臉看我。
「純陰命格」「世家女」「入藥」……
聖上沉迷此道,昏庸無能,曾經用人煉藥的事也不是沒有。
我隻覺得周身如置冰窟,一個可怕的想法衝撞而出。
「從何處聽來?」我顫抖開口。
「偏院。」
此等秘辛豈能容許旁人得知,偏院的女人又是得了誰的授意故意透露給我。
如果速速說的是真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後隻見到臉色蒼白的謝臨,他一臉緊張地看著我。
見到我他瞬間紅了眼眶,卻強忍著沒有落下淚來。
「謝臨,朝朝到底在哪裡?」我冷靜質問。
謝臨眸色一暗,啞聲道:「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可是朝朝已經不在了,阿璃,你要想開。」
隻一瞬間,我的匕首就到了他的頸側。
謝臨震驚於我的動作,卻還是揮手斥退了門外的侍衛。
「說!朝朝在哪?」
向來溫順的我此刻將刀刃刺進了謝臨的肌膚,點點血痕滲出,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阿璃,你竟忍心傷我……」
謝臨哀傷的表情不像作假,讓我想起戰場之上每每他受了傷,我都心疼得直掉眼淚。
那時候我對他說:「打勝了仗就好了,以後你就再也不會受傷了。」
可是如今時過境遷,面對謝臨我那顆冷了的心如今隻剩下仇恨。
「我不相信朝朝死了,將軍若肯把她還給我,我定帶著她回到南城,此生再不打擾。將軍若是不肯……」
我的匕首又向內刺了一下,汩汩血液順著謝臨的脖頸流入衣襟。
面對謝臨,就算我先發制人,也自知沒有勝算。
可是謝臨並不反抗,甚至不閃不躲,隻是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哽咽地說:「阿璃若要殺我,動手便是,可是朝朝也是我的女兒,失去他我也有錐心之痛啊。」
我該殺了他的,可是我猶豫了。
匕首被謝臨奪下,從那天起,謝臨對外宣稱我得了瘋病,將我用湯藥囚禁在後院。
7
謝臨給我灌的藥,藥效越來越強。
我大概是昏睡了許久,睜開眼已不知是什麼時辰。依舊是速速守著我,小姑娘蒼白瘦弱,實在不像是將軍府養出來的,終歸是跟著我受苦了。
我伸手去摸她的臉頰,她似有感應睜眼,看到我後心疼地說:「小姐,你餓了吧,我去給你拿吃的。」
我搖搖頭,笑著說:「速速,你把床底下的箱子打開。」
裡面是我這些年積攢的首飾銀兩,本想著若有一天可以逃離這將軍府以備不時之需。卻沒想到如今油盡燈枯,也要死在這個我最討厭的地方。
速速不明白,卻在看到滿箱金銀後擔心地說:「小姐,你想逃嗎?不行的,府中戒備森嚴,況且你的身體……」
「不是我,是你。」
我打斷她,繼續說,「這些你都收好,我死後謝臨大概不會難為你。帶著這些回到南城,替我去看看。」
說著我已經淚流滿面,速速更是泣不成聲。
「小姐不要胡說,不吉利,速速哪裡也不去。」
「別哭,傻丫頭,我又不是頃刻就死了,我隻是提前交代你。」
我伸手輕撫速速的頭頂,強裝出一個微笑試圖安慰她。
我的病一時半會是死不了,可是我不想再活了。與其苟延殘喘地痛苦,不如尋得解脫,也好去見我的朝朝。
夜深人靜,隨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謝臨推開了我的房門。
四目相對皆是錯愕,謝臨身著戰甲,不等我過多反應謝臨已經來到眼前。
「北狄侵擾,已經連破三城,我要出徵了,怕是有去無回。」
大周皇帝昏聩,朝臣結黨營私,腐敗不堪,致使民不聊生。
若不是情況危急,謝臨斷不會在出徵前說出此等動搖軍心的話來。
此戰,恐敗。
「將軍,能不能,放我走……」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我顫抖開口。
然而謝臨隻是凝眉望著我說:「朝朝,我會帶著你一起,別怕。」
他的話讓我太過驚訝,竟一瞬間忘了反應。
將士出徵,最忌軍心混亂,軍法不嚴,斷無帶女眷的可能。
謝臨大抵是瘋了。
8
東方將白,謝臨就帶著將士浩浩蕩蕩出發,隻是威風凜凜的謝家軍後綴著一輛軟包馬車,引得無數百姓官員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謝將軍拼死也要帶夫人上戰場,惹得龍顏大怒。」
「是啊,要不是朝瑰公主求情,恐怕謝將軍就被聖上斬了。」
「也不知這姜璃是有什麼妖術,竟迷得謝將軍如此,唉……」
……
謝臨對於這些議論置若罔聞,而我早已習慣這種流言,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
城門口朝瑰公主代表皇室攜百官相送。
「謝將軍,珍重!」
公主紅著眼睛喝下送行酒,百官與百姓山呼「必勝」。
而我於車中正給速速梳頭,透過車窗縫隙陽光暖暖地打在臉上,竟然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我將窗簾掀起,與公主遙遙相對。
她身著大紅色燙金鬥篷,頭戴華冠,微微抬首,視我如蝼蟻。
我卻在她的凝視下微微一笑,頃刻惹得公主變了臉色。
行軍緊張,路途顛簸,不過百裡,我已經有些吃不消吐了兩回。
謝臨翻身上來,小心地接過速速手中的手帕,替我輕輕擦拭嘴角。
「阿璃,辛苦你了。」
他命人將車輪又裹上兩層棉絮,更是連馬都不騎,將我抱在懷裡安撫。
「阿璃,以前我總是這樣抱著你,等這次戰事結束,我就和你一起回南城好不好?」
他的聲音溫柔,呼吸溫熱,我卻感到內裡一陣翻湧,惡心至極。
「好。」
我答。
一路上我從謝臨的口中知道,此次北狄來犯領兵的是北狄三皇子賀蘭昌。
北狄皇室有八子,個個驍勇,又數三皇子最受重視,據說是個有勇有謀,深不可測的人。
而我大周,皇帝昏聩,公主掌權,近年來朝政腐敗,國力衰退。
所以北狄勢如破竹,甚至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城池。
謝臨是大周最後的希望,可以說謝家敗則大周危。
9
連夜奔襲,到達北部榮城軍隊駐扎。
謝臨與我一個營帳,對此他的說法是戰場危機四伏,如此好保護我。
我心想你不硬是拉著我來,我自然沒什麼危險。可是也懶得再和他爭辯,順從他的一切安排。
隻是沒想到當晚就遭遇突襲,北狄士兵的呼喊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謝臨本就沒有寬衣,聞聲而起衝了出去。
速速嚇得發抖,卻手忙腳亂地給我穿衣服安慰我。
「小姐,不怕,將軍在一定沒事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這丫頭自從我染病,就多了個求神拜佛的毛病。
我將起身謝臨就提著劍衝了回來。
「北狄來犯,沒想到賀蘭昌如此急不可耐,竟派了主力部隊偷襲。阿璃跟我走,快!」
說著不等我過多反應,就被謝臨安置在馬車上。
謝臨騎馬在前面開路,手起刀落鮮血橫流,他一面指揮將士撤退,一面擋住四方的襲擊,很快就躲閃不及受了傷。
馬腿被斬,我和速速被甩下車,謝臨不顧一切地衝過來,將我護在身旁。
此時將士們雖傷亡慘重,卻也突破了北狄的包圍,正向南撤退。
北狄死咬不放,一路追殺。
而我和速速,顯然成了這戰場上引人注目的存在,很快就成了眾矢之的。
「將軍,快撤!」
有副將呼喊著來支援,謝臨緊緊拉著我的手同追上的敵人纏鬥,不肯放手。
「阿璃不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卻在不經意間掙脫他的手,悄悄後退了一步,正好落入敵人的包圍。
「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