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我在府邸裡一邊聽著玉竹與我碎碎念她的生意經,一邊準備著給侯府賀儀。
忽然門外囂喧,有人大喊天使降臨,宋氏接旨。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玉竹已拉我起身,一把掏出懷裡金燦燦的首飾就往我腦袋上插,嘴裡不停的說著幸虧與阿容早有準備,這幾日天天哄著您穿好點,如今這般模樣去接旨應該不會失禮了吧。
阿容則是去屋內將我的狐毛圍脖拿出來給我仔細系上。
我被她們這隨時準備著的模樣弄得哭笑不得。
其實我自己並不如何在意是否會被封賞,我看她兩沒問,便以為她們也是不在意的。不成想她們竟是假裝不在意。
我帶著眾人急行至府門外,向著天使彎腰行禮後,再跪下以額觸地:「吾皇萬歲。」
「宋夫人請起來,陛下口諭,特許宋氏免跪,站著接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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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陛下體恤。」我從善如流站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宋氏莳月心懷大義,計利天下,建歲安堂,收容孤寡老幼一千六百餘人。赤膽忠心,憂國憂民,數年捐援邊關白銀計百萬兩餘;雲崖關之戰,捐糧七萬石,棉服五萬件。朕心甚慰,著即冊封縣主,賜字長安。賜居一座。加賜黃金萬兩,綾羅百匹,金玉首飾十箱,以資勵志。欽此!」
「臣領旨,謝主隆恩。」我跪下往皇城方向磕了幾個響頭,砸的額頭都紅了。
天使見我如此實誠,慌忙上前扶我起來,「恭喜長安縣主,您的大義咱宮裡人人敬服呢。陛下說天氣冷,就不用您特意進宮謝恩了,待到年三十,您跟著永寧侯府的人一道進去便是。另外,陛下賜您的宅子就在蓥華街上,裡面東西齊整,您挑個時間收拾收拾就能住進去了。」
「多謝天使告知,莳月感激不盡。」暗地裡將一個荷包塞入他手中,並暗拒了他的推辭。
天使離開後,圍在外面的百姓才敢起身。
有人向我道賀,有向我道謝,也有人向我道歉。
阿容抬來一筐子銅錢和一筐子飴糖,用紅紙包著分發給大家同樂。
我成了民族英雄的同時,對應的是李雲禮他們一家子如同過街老鼠,甚至,有些店鋪都拒絕將東西賣給他們了。
朝廷年底核評一出,意料之內的李家父子拿了最低等。
於是在有心人的運作之下,李雲禮的正七品變成了從七品,在校書處與新晉的進士們一同修編書籍。
新晉的進士有些是從北郊房舍出來的,他們多少受過我的恩惠,因此很是排斥李雲禮。
其他的學子因敬佩我的心性,同樣也瞧不上欺辱過我的李雲禮。
李父的位置從朝堂的尾部移到了最尾部,但好歹還能站在大殿之內。
他向來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如今這個局面非他所願,但也隻能先蟄伏下來,以圖變化。
可是侯府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太子也順水推舟,給年近五十的他挑了離漠北最近的青州去外放。
聽說,李母嫌棄那地界貧瘠,風沙割臉,不願意與他一同前去。
李父未與她多言,隻令她在休書與外放裡任選其一。
在這個以夫為天的時代,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被休棄,所以隨夫外放成了她唯一的選擇。
30
天命之年還被外放的,李父是數朝以來的頭一人,所以他滿腹憋屈與心酸無人可訴。
離京的前一日,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大醉一場,想起這一生辛苦浮沉,老淚縱橫。
他出生貧苦,但自幼聰慧,夫子看重自己天分給免了束脩才得以進學。可讀書之路沒走幾年,因家中著實困難,所以就中止了。夫子上門勸學,被族長知曉後,舉全族之力才將他託舉了出來。
他六歲蒙學,寒窗苦讀二十餘年得以高中一甲榜眼,又汲汲營生二十來年,由一介農子官至朝廷四品大員。春風得意馬蹄疾,就這般下去,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可這一切皆因獨子多情,老妻糊塗,多年辛苦毀於一旦。
第二日離京,除了他自己的兒女,京中無人相送。
隻是聽聞他在車子將要啟動的那一刻,以李母年老體弱需人貼身伺候為由,強勢帶走了喬倩,想要給獨子留下一方安穩的後院。
但終究沒能成功,喬倩在半路以替李母尋小食為由,偷偷跑了回京城。
後來,可能是李父心中積鬱成疾,也可能是青州太過貧寒,未過兩年,便病逝青州。
他S後不多久,李母也在青州逝去。
李雲禮收到雙親亡故的消息後,將自己關在書房一夜,出來後親自摁住喬倩,給她灌下一杯毒酒。
然後一把火連同自己,一起燒S在那個逼仄的小院裡。
李府沒了以後,李雲芳的日子很不好過。
曾借娘家之勢在蔣家橫行霸道十數年的李雲芳,被蔣沐一紙休書成了下堂妻。蔣沐說,她要是無處可去,可允她留在蔣府做妾。
她傲氣了一輩子,自是不肯接受這個結果,於是燒了休書,在房內用一根麻繩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她用S來捍衛自己的尊嚴,以及自己所出子女的正室嫡出之位。
31
除夕這日,我隨侯府眾人一同前往宮內辭年。
永寧候馮立宗早早使人停了車在我府門處等待。
傳聞中他是個S伐果敢冷肅到可止小兒夜啼之人,卻在見著我時,臉上笑的跟開花似的和煦。
車廂裡還有他的夫人燕氏,以及他們的長子長媳。
燕氏隨夫徵戰多年,最是明白邊疆苦寒與侯府數代人的夙願。
因此我的所作所為令她真心贊賞又無限感激。
所以我一上車,就被她拉住手坐在她的身邊:「好孩子,就坐舅娘身邊。」
見我坐穩才問我:「賀嬤嬤去與你說的那些朝見規矩你可都明白了?」
見我點點頭,她又說:「沒明白也不要緊,咱們該有的禮數到了就行。就是宮裡人多,心思也雜,你到時候跟緊我,保管沒人敢來欺負你。」
「阿娘。」她的好大兒喊她一聲,滿臉無奈。
朝廷無事共歡燕,美人絲管舞九天。
戰勝的喜悅還未在心中褪色,宮宴的氣氛莊重又熱烈。
人人好奇於我,當撞上我的目光便舉杯示意敬我。
不知不覺我便有些醉了。
初六這日,我攜鈺兒前往侯府拜年,鈺兒拜完長輩收了禮物還沒站上幾息,就被他的小表兄拉出去玩了。
舅娘往我身上比劃了一堆她認為特別適合我的首飾,直到匣子放不下了才放開我,讓我跟著大表嫂去玩。
「看的出來阿娘很喜歡你呢。」大表嫂牽著我的手回她的院子。
「像嫂嫂喜歡我這般的喜歡我嗎?」我揶揄看著她。
這一日我從大表嫂嘴裡聽來她婆母昔日趣事,終於理解冷面表哥為何總對自己母親露出那般無奈的表情了。
原來他娘出生武將之家,自幼尚武不崇文,年輕時一身火爆脾氣又很狹義心腸,路見不平總會拔刀相助。
她向來喜歡打直拳,與京中那些一句話繞三道彎的小姐們很不一樣,據說當時京中有不少夫人小姐們被她收拾過。
那時候侯府太夫人還健在,成日裡跟在她身後替她收拾爛攤子。
後來侯爺看著自個娘親那樣子實在不忍心,於是就將妻子一同帶去了邊關。
邊關苦寒,京裡驕養大的女子無人願去,可偏偏她是個異類。
她一去邊關就如魚進了水裡,很是快活,也很受人喜愛。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難怪除夕那日,舅娘說讓我跟著她保管沒人敢欺負我,原是如此。」
出了年關,表舅他們要回雲崖關去,再回京城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我跟隨在表兄身邊,聽陛下端著酒碗與眾將士說:「壯士去矣,青山不老,戎馬倥傯,願君凱旋。」
可能是受我重生影響,這一世很多事情的發展確實已偏離上一輩子的軌跡。
比如崇德十六年春,南邊沒有水患,太子無需代帝南巡,我暗中招募的勇士們沒了用武之地。
為了不浪費人才,其實也是我不想花錢養闲人,於是我將目光轉向了開辦鏢局。
無心插柳柳成蔭,我的護安鏢局竟在兩年內遍地開花。
慢慢形成了每個府州都有據點的規模,後來甚至成了軍餉秋糧的專屬押送隊伍。
當然,這是後話,咱們暫且不提。
七月時,太子妃收到西河母族來信,說是主母病重,盼太子妃能歸母族探望。
這幾年陛下的性子越來越佐,被他看重的太子多遭貶斥,日子過的很是艱難,
陛下還特意提了太子幾個兄弟上來與太子打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