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辜負你,我恨不得S了他,但更多時候,我更想S了我自己。」
……
我靜靜看著他,內心卻暗潮湧動——程海瀾竟然真的愛我!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又沒有其他理由能夠解釋他對一個有夫之婦的剖白與糾纏。
並非沒有驚喜,但更多的卻是絕望與不知所措,為這猝然被揭開的,不合時宜的感情。
隻得轉開話題,「所以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放過賀霄?」
「我想要你接納我重新出現在你的生活中,以任何你認可的身份。」
說話間,重做的甜品恰好送來,我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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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海瀾眼眸瞬間亮起,顯而易見的歡喜,沒說太多話,隻是不斷地貪婪地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我裝作不知,目光落在他食指的傷口上,已經凝結出一串暗紅色的血痂,醜陋地擠堆著。
看上去似乎無恙,但隻消輕輕一碰,脆弱的血皮便會破裂,再次湧出鮮血和疼痛。
像極了我心中的沉疴。
由程海瀾一手造成,多年來被我粉飾太平,直到又被他親手戳破,或許才有機會重新愈合。
那之後的幾天程海瀾都沒再找我。
隻是每天發消息,從問候到天氣再到吃飯,也會同我說起工作中的苦悶、口味新奇的咖啡、夜歸路上的月亮和辦公室偷偷戀愛的實習生……
也不管我回不回,隻是不厭其煩地說,拙劣地試圖靠近,單方面建立起聯系。
同時又是克制的,也明顯摒棄了一部分從前的自私與肆意,用細微的改變展現出他的誠意。
就連今天下午來給我送傘,也是放在了前臺,怕同事誤會就隻說他是賀霄的助理。
我想象不出他當時的表情,但莫名覺得有些可憐,撐傘的動作都輕了很多。
忽而想起他從前也曾冒著雨穿過大半個城市來接我,滿臉不耐煩,卻將傘悄悄傾向我肩頭。
……
短促的剎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賀霄降下車窗對我招手。
我收起傘,不經意瞟到斜後方停著的一輛黑色越野車驟然熄滅車燈,藏進了磅礴雨幕中。
等到上車後我才福至心靈,掏出手機問程海瀾,「是你?」
「是,但我好像來遲了一步。」嗟嘆過後緊跟著一條新消息,「改天能不能一起吃個飯,順便還我的雨傘?」
「你就這一把傘啊?」
「……最喜歡這把。」
我忍不住笑出聲,快速回復,「知道了。」
賀霄已經看過來,眼帶玩味,半晌才開口道:「夏顏,我很開心。」
「從我們一起生活開始你就情緒很穩定,難過和快樂都很短暫,幾乎不發脾氣,好像個假人。」
「但你最近有些不一樣,怎麼說呢,就好像打開了所有情緒的開關,變得鮮活又生動了。」
「會憂愁會煩躁會生氣,我前兩天晚上還看到你對著空氣打拳,咬牙切齒的樣子有點可愛。」
「還有剛才,你先是惆悵隱約又像是心疼,可下一秒就突然開心起來了。」
「我之前以為你是因為我,方才見到面時以為你是因為天氣,直到剛剛才確認你是因為手機對面的人。」
「動了心就勇敢些,好男人還是很多的,況且不還有我給你撐腰嘛。」
自程海瀾收手後,賀霄的工作進展順利,和小姑娘大約也相處融洽,可謂是春風得意,順帶著對我也生出期許。
他那樣厚道的人,隻有見我也像他一樣幸福,才能夠毫無負擔地同我分開。
可我卻不知該怎麼對他開口,這一拖就拖到了一周後。
程海瀾約我吃飯,我故意定了一家路邊的燒烤攤。
是他從前根本不會去的地方,如今也能挽著襯衫袖口撸串了,還順嘴講起了養生知識。
我有些好笑,「你怎麼年紀輕輕就開始研究這些了,怕S?」
「隻是因為孤獨,所以必須讓大腦超負荷運轉才沒時間去思念;又想要保持健康瀟灑的面貌再回到你面前,或許還有幾分希望,畢竟我早已不再年輕了。」
程海瀾話語中帶著幾分自嘲與悵然,讓我胸口微微發酸,隨手往他盤子裡夾了個菜以作安慰。
他受寵若驚,感謝的話卻說到一半就頓住,「倒也不至於,我還是可以的……」
我不解地看過去,頓時觸電般縮回了手,徒留一顆飽滿的生蚝重重落在他盤中。
很小的一聲,打破了凝固的空氣,嘈雜聲霎時從四面八方湧來,還伴隨著一聲厲喝。
「夏顏!」
賀霄快步走過來,一把拽起我,怒氣衝衝地瞪著程海瀾,「原來是你把照片發給夏顏的!」
「我隻是告知她事實而已,你敢做就要敢當。」
「那也不關你的事,你隻要知道,夏顏現在是我的妻子並且我絕對不會和她離婚的。」
我心下一沉,被賀霄拉著走出了很遠,回頭看到程海瀾蕭索的身影,逐漸被夜色吞噬。
5
在賀霄的嚴厲審問下,我一五一十交代了近期的所有事,隻隱去了程海瀾對他的小動作。
大概是我的語氣太過平和了,賀霄眼中浮現出幾分警惕,「你打算原諒他了?」
我搖搖頭,「我倆那點事,從一開始他就說得很明白了,是我一直在痴心妄想自欺欺人。說到底他隻是不愛我而已,不算什麼錯,自然也談不上原諒。」
「所以他現在說愛你,你就又準備給他機會了?」
「……我,我不知道。」
賀霄猛地站起,滿臉恨鐵不成鋼,「那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也不會因為他和你離婚。」
說完氣呼呼地走進了浴室,重重關上門,「砰」的一聲將狗窩裡熟睡正酣的富貴驚醒,跑到我腳邊求安慰。
我抱著毛茸茸的狗頭,胸口一片暖意,心底卻冒出濃稠的酸澀。
為自己的惶然,也為賀霄的無奈。
前幾天我偶然間發現了他藏在抽屜裡的《離婚協議書》,才打印出沒多久,紙張還泛著墨香。
協議內容十分簡單,我們本來就沒什麼好分割的財產,隻除了富貴,寫明由他來撫養,但所屬權歸我。
這樣好的賀霄,在經歷過漫長的心如S灰後,終於艱難地重新觸碰到了愛情。
我為他高興,也願意成全,所以才不想讓他因為程海瀾而生出猶豫。
可他這麼生氣,就很難辦了。
一想到可能會成為賀霄幸福的絆腳石,我就抓心撓肝,手掌下意識緊攥,卻抓了個空。
……富貴呢?
在家裡找了一圈,突然發現大門開著,多半是我們剛才回來時沒關嚴,它趁機溜出去了。
我在浴室門外喊了賀霄一聲就率先衝下了樓,心裡暗暗祈禱它會因為嘴饞跑到常去的小超市門口蹲守烤腸。
剛出小區就聽到有人叫我,程海瀾站在馬路對面,正艱難地按著掙扎的大狗。
我連忙跑過去,抱住富貴上下打量,卻被它拱得向後倒去,慌亂間抓了把程海瀾的手。
手背上有幾道新鮮的抓痕,邊緣紅腫還泛著血色,被他迅速收回揣進了口袋中。
不等我開口問,他就主動解釋,「我怕賀霄和你吵架,就跟過來看看……剛好看到它跑出來。」
這一「看」恐怕已經在這站了兩個小時了。
喉間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那些習慣於脫口而出的「沒必要」、「與你無關」、「別費心思了」通通都沒能說出來。
最後隻是點點頭,淡淡應了一聲,「回去吧。」
他上前一步,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卻被快速跑來的賀霄一把推開。
「竟敢追到我們家來了!我警告你,再敢糾纏夏顏,哪怕我拼上自己也要和你魚S網破。」
程海瀾踉跄著後退,而後又像是被狠狠刺痛一般紅了眼,衝上來掐住了賀霄的脖子。
「既然你得到了她,為什麼不珍惜?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欺負她讓她難過!」
「那我可比不過你混蛋,你當初怎麼對她的,現在倒來裝好人!狗東西,憑什麼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憑我動動手指頭就能毀了你!你要真這麼有種,怎麼還讓夏顏幫你兜著,你算什麼男人?」
賀霄愣了愣,明白過來之後立刻和程海瀾扭打在一起,兩人很快滾到地上,滿身狼藉。
我驚得夠嗆,手忙腳亂去拉,富貴卻磨著牙上蹿下跳,顯然是打算找機會給它爸幫忙。
怕它真的咬傷程海瀾,我隻得努力伸出手擋住他,卻被他誤會了是在偏幫賀霄。
幾乎是瞬間他就停了手,生生挨了賀霄一拳,卻隻是沉沉地凝著我,眼底滿是傷痛。
我腳下一動,很快被賀霄按住,強制性地把富貴塞進我手裡,又牽起我另一隻手。
這次我沒再回頭看程海瀾,怕會忍不住眼淚。
到底為什麼要走到這樣的境地?
既然當年那般絕情,就該一生瀟灑,又何必回頭,低聲下氣苦苦追尋?
變得不像他自己,更不像我記憶中的那個人。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胸口又空又木,直到手機響起,對面說了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
程海瀾竟然會去買醉!
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事,他一向要求自己冷靜從容,就算飲酒也絕不會喝醉失態。
我迅速起身出門,穿過一條街便到了酒吧。
程海瀾大概是臨時起意,又或者是看我離開後急需一個地方收拾心情。
總之,他在離我很近的地方酩酊大醉,還破天荒地參與了年輕人的遊戲。
又在執行打電話告白的大冒險任務時閉口不言,才由其他人輾轉告知了我這個消息。
我趕到時他正在被罰酒,一連三杯毫無停頓,喉結急促地滾動,嘴唇已泛出蒼白。
下一輪抽到了真心話,並沒拒絕,似乎迫切地想要傾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都是我的錯,是我蠢是我壞,沒有給她一個好的開始……」
「我一直以為她喜歡我,後來知道她是圖我的錢和地位,我有些生氣,故意對她說了難聽的話,但她怎麼能……就那麼嫁給別人了?」
「她不是更應該纏著我不放嗎?那我就會答應她了啊!反正她想要的我都有,給她也沒什麼,可她卻直接離開了。」
「我才知道我愛她,可是太遲了,她已經不要我了。」
「四年了……我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
說到最後,程海瀾緩緩把頭埋進膝蓋裡,微微發抖,「救救我吧,夏顏,救救我,求你……」
我聽得心驚看得心疼,快步走上前拍拍他肩膀,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一句話。
程海瀾認出我,猛地起身,卻不慎將桌上的酒瓶碰到在地,一片狼藉。
我按著他坐下,打算先去前臺結賬,再找服務員來收拾殘局。
才走了兩步,就聽到背後有重物倒地的聲音,伴隨著周圍人的低呼。
程海瀾呼吸急促面色發白,右手正朝著我離去的方向抬起,卻因為渾身抽搐而狠狠痙攣著。
口中像拉了風箱,伴隨著嘶啞的吸氣聲,還在斷斷續續叫我的名字。
「程海瀾!」
我驚叫一聲跑過去,卻又不知該怎麼辦,正哆嗦著掏手機,聽到有人喊了一聲。
「他這是『過度通氣綜合徵』,想辦法讓他減緩呼吸,用塑料袋或者紙袋子捂住嘴都可以……」
我慌亂地搜尋,又要起身去找,卻被程海瀾拖住手,情急之下便直接湊過去堵住了他的唇。
直到他的呼吸趨於正常,我才退開,對上他沉迷的眼,暗嘆自己竟然忘了可以用手。
這下子可有點糟糕。
果然,程海瀾緊緊抱著我,怎麼都掙脫不開,恰好方才喊話那人過來,「你別刺激他,他這問題就是情緒波動過於劇烈導致的。」
我立刻不敢動了,對著那人道了謝,扶著程海瀾打算去醫院,被他拒絕了。
「我以前也犯過這種毛病,緩過來就沒事了,不用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