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丫鬟驚呼,「她……她真的S了啊?」
顧瑤點了點頭:「如果我沒猜錯,她的屍體還在屋子裡呢!」
「那……那為何要設計阻止將軍發現呢?」丫鬟更疑惑了。
「她S了,對小姐來說,不是更有利嗎?」
顧瑤勾唇:「不,她S了才是對我最大的競爭。」
「這人一旦S了,回憶裡就隻剩下他的好。」
「活人是比不過S人的,我可不想讓她成為將軍心中難以割舍的存在。」
「再拖延些日子,等她的屍體腐爛發臭,失去了那張花容月貌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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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站穩了腳,她的S,就不再是威脅!」
我知曉顧瑤心計深,但這還是第一次聽完她所有的謀劃,隻讓人聽得渾身發冷。
我錯了,錯得離譜。
輸得徹底。
顧瑤沒久待。
她吩咐下人將燒著了的地方修繕修繕,便離開了。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
我突然想起,安嬤嬤身無分文。
夜裡,她該何去何從呢?
我慌了神,無助地在院中飄蕩,試圖尋找一個幫忙的辦法。
可我隻是個靈魂體,我又能如何?
我抿了抿唇,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裴聿珩的書房。
我生前常來這兒,給裴聿珩送湯水、送糕點,然後再窩在書房的榻上,看著他給我準備的話本。
如今……
我停止回憶,垂眸進了書房。
裴聿珩站在書架前,背對著書房。
而管家正跪在地上。
「奴才命人跟了一個下午,安嬤嬤沒去見楹夫人……」
我內心咯噔一聲。
什麼意思?
裴聿珩將安嬤嬤趕出府,卻一直命人跟著她?
書房沉靜了許久,裴聿珩自嘲地笑了笑。
「你說,有沒有可能,她沒有騙我?」
「扶楹她,真的S了……」
9
管家表情僵硬。
平日還能揣摩主子的表情,今日就隻有一個背影,他無從判斷。
就在這時,他回憶起了裴聿珩站的書架處放著原將軍夫人愛看的話本。
他試探地開口:「不如奴才派人去尋安嬤嬤回來?」
裴聿珩蜷縮的手指動了動。
嘴裡喃喃著,像是在說些什麼。
可惜管家沒聽清,我也沒有聽清。
過了好半晌,裴聿珩才回過神來,從書架前離開。
走到書房門口時,他回身看向跪著的管家。
「把跟著的人撤回來吧。」
管家領命,擦了把額間的冷汗,跟著裴聿珩離開了。
他們走後,書房恢復了安靜。
我蜷縮著身子,無助地蹲在地上。
安嬤嬤跟著我時,為我四處操勞。
可我S了,還要處處連累她。
我這一生,都對不起她。
愧疚徹底將我淹沒。
等到我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飄到了小廚房。
先前這裡歸我使用,裡頭也都是我的人。
此時已是深夜,小廚房卻還亮著燈。
是誰在裡面?
很快,房門開了,走出來一個提著食盒的小廝。
他左右瞧了瞧,見沒人才放心地吹了燈,關上廚房的門。
我疑惑地跟上他的腳步。
他這瞧著,像是要去送飯?
我跟著他繞了一圈,一直到院子的一處角落裡。
他放下食盒,挪開了擋著的稻草,露出了一個勉強能鑽過人的狗洞。
我趴下往外瞧了瞧,這外面通的是個巷子。
還挺隱蔽的。
疑惑間,外面傳來談話聲。
「安嬤嬤,我給你帶了熱乎的飯菜,還有幹糧。」
「還有幾兩銀子,你吃了就想辦法出城,回鄉下去吧!」
10
安嬤嬤!
我眼神亮起。
有人給安嬤嬤送飯。
對,如他說的那樣,收了銀子出城走吧!
這時,「砰」的一聲,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
那人也被嚇了一跳。
「安嬤嬤,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安嬤嬤哀求:「二貴,嬤嬤求你一件事。」
聽到這個名字,我想起了這個小廝的身份。
那還是我剛嫁進王府的那一年。
我在府中救了個瘦弱的小廝,因我不喜外人進院子,又想幫襯他,便將他塞進了小廚房做工。
之後,我沒再詢問過。
安嬤嬤倒是經常幫襯著。
我記得,她在給我當奶嬤嬤前,有過一個兒子。
若是沒S的話,也同二貴差不多年紀了。
外面遲遲沒有傳來回應。
徘徊的腳步聲響了又響。
終於,二貴嘆了口氣答應了。
「若是沒有將軍夫人和您,就沒有今日的二貴。」
「安嬤嬤說吧,能幫的我都幫。」
安嬤嬤這才喜笑顏開地從地上起來。
「這事說難也不難,小姐的房門上了鎖,但窗未關S。」
「你隻需要悄無聲息地將小姐的屍體運出來。」
「老奴早已把小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小姐身殒,我想帶著小姐一起走。」
二貴呆住:「這……這若是被將軍發現了……」
安嬤嬤冷笑:「他到門前,都不敢推門而入,又如何發現?」
「就算發現了又如何?府中早已有了新將軍夫人,沒了我們小姐的容身之處。」
「我隻想帶著可憐的小姐離開,帶去一處景好、風水好的地方,好好安葬了。」
「隻求小姐來生,再也不遇這般狼心狗肺的郎君!」
二貴有些猶豫,但確實如安嬤嬤所說。
府上鬧了一天,都不曾闖入房門。
有了新將軍夫人,誰也想不起被貶的原夫人。
他咬了咬牙,答應了。
「我這便去,若天亮前未能過來,安嬤嬤就立刻出城,別再回來了。」
安嬤嬤淚眼蒙眬地應下了。
「值得嗎?」我垂眸,喃喃的話語隨著月夜消散。
無人聽見。
若是他們能聽見,或許會肯定地回答我「值得」。
11
我心驚膽戰地跟在二貴的身後。
夜深人靜,一路暢通無阻,並未撞見其餘人。
很快,我們就到了安嬤嬤說的那個窗口。
輕輕一推,未拴上的窗「咯吱」一聲開了。
二貴快速地躍上窗戶,進了室內。
火勢雖未蔓延進屋,但牆上、地上都留下了被煙燻過的痕跡。
通過二貴的神情判斷,這屋內的味道一定不好聞。
二貴沒有多停留,到了榻前雙手合十,低聲道了一句「得罪了」,便用床單,將我的身體裹了起來。
我有些開心。
因為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裡了,離開這個令人作嘔、惡心的地方。
就在二貴準備開窗,跳出去時,屋外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
二貴頓住,連忙捂著嘴蹲下。
「扶楹,你……在裡面嗎?」
我內心咯噔一聲。
這是裴聿珩的聲音,難道他反應過來了嗎?
裴聿珩提著酒壺,站在門前,似是想要推門而入。
「你不像是不告而別的人,可顧瑤說她見過你。」
「我寧願你是生氣離開了,也不願意相信,你真的出事了……」
「可夜裡我一閉眼,就全是這扇門的影子,仿佛在告訴我,打開這扇門,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冷眼看著神色落寞的裴聿珩。
白日裡他與顧瑤恩愛無比。
現在又來演什麼深情?
裴聿珩伸到房門前的手縮了縮,又放了下去。
他拿起酒壺,猛地灌了幾口,閉了閉眸子,眼神堅定,抬腳,狠狠地踹了一腳房門。
「砰——」
房門顫了顫。
本就不結實的房門,開始搖搖欲墜起來。
再來一腳,便能破門而入。
可就在此時,顧瑤身邊的人尋來了。
「將軍,夫人肚子疼,正命奴婢尋你呢!」
裴聿珩身子一僵,如大夢初醒般後退了兩步。
他提著酒壺的手卸了勁,任由其掉落在地,接著轉身,腳步慌亂地離開了。
不知情的,還以為身後有人在追趕他。
我站在院門口,瞧著月光灑在院子裡,落在冰涼的酒壺上。
我就如它一般,歡喜時捧在掌心,但又隨手可棄。
多麼可笑。
裴聿珩走後,二貴耐著性子又蹲了半個時辰。
聽見外面確實沒了動靜,這才起身開窗,將我運出房間。
出了房間,他便將我背在身上,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回去的路上更加順暢了,連值守的下人都不見了。
估計是將軍夫人身體抱恙,全都去了她的院子。
到了院牆旁,二貴沒再出去,而是輕輕地敲了三聲牆面。
外頭守著的安嬤嬤同樣敲了三聲回應。
二貴將我放了下來。
「安嬤嬤,我將人推出來。」
「你帶著楹夫人,趕緊走吧。」
「將軍他……」二貴頓了頓,將發生的事情轉告給了安嬤嬤。
「將軍隻怕要發現了。」
12
我趴在安嬤嬤的肩膀上,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飄浮著。
好似隻需如此,便能感受到安嬤嬤的體溫。
一如回到我未出閣前,回到小時候。
早起的鳥雀嘰嘰喳喳地開起了嗓子。
安嬤嬤聽著,開始哼唱幼時哄我入睡的小調。
她聲音哽咽,吐字卻十分清晰。
「小姐,別怕。」
「嬤嬤帶你回家了。」
城門越來越近,灰暗的天幕徐徐向後撤去。
晨曦穿過層層雲霞。
黎明的曙光照向大地。
天……亮了。
我抬手遮住光照,魂體逐漸開始透明。
我想,我要開始消散了。
隻希望能陪著安嬤嬤,平安地回家。
眼前被霧氣遮掩,一片朦朧,通往城門。
通往回家的路程,卻瞧得無比清晰。
出京與進京不同,管制較為松散。
安嬤嬤當掉了手上的镯子,僱了一輛馬車。
我們離開後,一匹快馬狂奔到城門口。
一張畫像送到了侍衛手中。
「全城戒備封鎖,搜查畫中人。」
他們會找到嗎?
不得而知。
我隻知曉,城外的天很藍,風很暖。
13
老天是心疼我的。
我一直隨安嬤嬤到了江南,都未曾消散。
安嬤嬤將所有的盤纏都用來了趕路。
不過一月,瞧著又蒼老了不少。
她碰上了一個好村長,在山腳找了間破屋子,收留了安嬤嬤。
雖然房子破舊,但村裡出了幾個壯丁。
不到一天,便修葺得可以正常入住了。
安嬤嬤便將我安葬在那山腳下。
「我也活不了幾年了,到時候有好心人,就把我葬在小姐邊上。」
「小姐可不能嫌棄我這個老婆子。」
「當然不會!」我連忙應道。
我從小喪母。
安嬤嬤是我的奶嬤嬤,早就算是我半個阿娘了。
更何況這些年,我們相依為命。
在心裡,她早已算是我親阿娘。
我又怎會嫌棄她?
我瞧著幾乎透明化的自己,知曉時間差不多了。
我深深地望著安嬤嬤,在意識消散的最後,用盡全部祈禱,隻願來生,我們還能做母女。
14
搬來鄉下的第三個月,裴聿珩還是找來了。
那時,安嬤嬤正好在鎮上的鋪子賣繡品。
出了鋪子,她就被裴聿珩的人帶走了。
不等裴聿珩開口,安嬤嬤漠然地道:「人S了。」
「信不信,由你。」
說完,她低頭摸了摸剛到手的銀子。
「本來還想拿了銀錢,好好挑上一副棺材……」
此時的安嬤嬤,已經看淡了生S。
即便是裴聿珩治她一個大不敬,要處S她,她都不會抬一下眼皮子。
裴聿珩面色蒼白,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
他無法再自我欺騙下去了。
裴聿珩張了張嘴,好半晌才發出聲音。
「扶楹她……葬在哪兒?」
安嬤嬤詫異地瞧了他一眼,沒有隱瞞,如實將位置說了出來。
即便不說,裴聿珩稍加打探,也能查出來。
這個消息是瞞不住的。
到了地方,裴聿珩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墳前。
他撫著墓碑,雙目赤紅,嘴唇微微顫抖著。
「扶楹,我來晚了……」
15
安嬤嬤長跪院前,為小姐求藥時,裴聿珩不信。
安嬤嬤坦白小姐S訊時,裴聿珩也不信。
用盡手段,逼不出小姐身影時,裴聿珩依舊不信。
曾經有無數次機會擺在裴聿珩的面前,他都未曾選擇相信。
所以啊,不是來晚了,而是……
不敢,不想。
安嬤嬤朝他啐了一口,見沒人攔著自己,轉身離開了。
這還是安嬤嬤前幾天圍觀那些大娘吵架學來的新技能。
「外頭,下雪了啊……」
安嬤嬤緩慢地轉身往家裡走去。
數十年未曾落雪的江南,竟然飄起了雪花。
次日,安嬤嬤習慣地去看望小姐。
卻沒想到,裴聿珩就這麼跪在墳前,守了一夜。
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一動未動,如同悔過的雕塑。
可用S亡換來的後悔,毫無意義。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安嬤嬤又去啐了一口。
「可別S在這兒,髒了這塊地。」
「演得差不多,騙過自己就回去吧。」
裴聿珩動了動,突然大笑起來。
「騙?」
「騙過自己……咳咳……」
他笑著笑著,捂著胸口,嘴角湧出一抹血痕。
安嬤嬤被嚇了一跳,回去繼續繡帕子,不再搭理他。
現在天色亮,繡帕子不傷眼。
她得多繡一點,這樣還能給小姐換個好一點的墳頭。
這裡啊,已經算是不能要了。
到時候有錢了,再尋個大師,找個風水好地。
願扶楹, 來世幸福美滿。
裴聿珩視角 1
我愛扶楹。
但我也需要顧瑤手裡來自異世的東西。
如果拿到配方,批量生產, 我朝徵戰四方, 一統天下, 指日可待。
我存了心眼, 命人捉拿了顧瑤, 拷問配方。
可無論怎麼審問, 顧瑤都不肯交代,倒是吐露了一些別的秘密。
她說, 她是穿越來的攻略者。
隻要完成任務,就能獲得系統給的獎勵。
可若她完不成任務,就會被系統抹S。
所以,隻有我協助她完成任務, 幫她徹底擺脫系統,她才會把配方交出來。
回京的路上,我想了很久很久, 最終答應了她。
要瞞過系統,就得演得夠真。
我假裝愛上了顧瑤, 將扶楹貶為妾室, 禁足在府裡。
大婚結束後, 攻略也到了尾聲。
顧瑤說, 隻要完成所有的儀式, 攻略就成功了。
可是,扶楹沒有來敬茶。
我知道,她定是氣我、恨我的。
可到了最後一步,我得演到最後。
隻要我拿到一切, 我便接扶楹出來。
我會為她洗清名聲,將一切都告知於她。
於是, 我狠心用安嬤嬤脅迫她,逼迫她出來。
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
我得到的, 會是扶楹的S訊。
我在內心反駁。
「-「」我不敢相信安嬤嬤的話, 不敢接受扶楹S去的消息, 甚至……不敢推開那扇房門。
若是扶楹真的因我S去,我做的這一切又算什麼呢?
我後悔了。
若我知曉, 我想要的一切, 需要扶楹的性命來換,我定不會答應。
我這一生……
對得起天下蒼生。
唯獨對不起我的妻。
裴聿珩視角 2
我辭了官,不再當將軍了。
顧瑤的任務失敗,慘遭系統抹S。
我將先前得到的配方, 全數上交給了聖上, 南下尋到了安嬤嬤。
我在山腳,似乎重新見到了扶楹。
江南的天很冷,下了雪。
扶楹說要堆雪人。
她似乎還在生我的氣,因為她就堆了一個雪人。
但瞧著, 似乎像我。
我拉過扶楹凍得紅彤彤的手,給她哈氣取暖。
「你要還生氣,便打我、罵我。」
剛說完,我便被踹了兩腳。
隻是, 不知從哪兒響起了驚呼聲。
「來人啊,S人了。」
「從京城來的貴人跪在雪地裡,凍S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