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前就是太過端莊持重,太為家族著想了,才會對薛宴動了心後,選擇拒絕了他。
我願意聽從家族的安排,可宋青顏搶走了我的一切,家族也並沒有為我主持公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那麼聽話了。
我選擇去爭取我自己想要的。
娘親將我帶去了正安堂,她愁眉苦臉:「語兒,那肅王定是不懷好意,怎麼這些破事,一次兩次的都讓你給遇到了,往後你該怎麼辦?」
我垂眸,低聲回答:「娘,嫁給肅王也沒什麼不好的。好歹我還在京城,往後自有相見之日。」
其實,這次你們都被我騙了。
上一次,確實是我受到了冤屈。
可這一次發生的一切,是我和薛宴設計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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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被禁足了。
爹爹甚至想讓我裝病拖著婚期,可肅王上門一趟,帶來了婚期的帖子,他跟爹爹說了幾句話後,爹爹便放棄了想法。
婚禮準備的不算倉促,秋天碩果累累的時候,我嫁到了肅王府。
這一次很順利,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我被送到了王府的新房裡。
我蓋著紅蓋頭,一直等到了深夜,聽到了腳步聲。
薛宴挑起紅蓋頭,他打量著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他輕輕嘆氣,坐在了我身邊,忽然說:「青黎,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
我轉頭看他。
他這才說:「其實我在京城危機重重,現在需要一個弱點,讓他們對我有所松懈。恰好你嫁給我,可若是你不願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放你離開。」
我愣住,這話我沒聽懂。
薛宴身上是大紅的喜袍,可他看上去並沒有很高興,甚至是有幾分失落。
他說:「我的身邊很危險,我不想拖累了你。」
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我伸出手抓住他,想了想說:「殿下,我離開家裡的時候,爹爹跟我說,以後少見面,我明白家族是放棄了我,往後我隻有殿下了。」
「我不想離開殿下,不論殿下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也不怕危險。」
薛宴怔怔地看著我,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再次一點一點地炙熱起來,就像當初他看我那樣。
他反握住我的手,說:「你還是那麼勇敢,我信你。」
那一晚,我和薛宴敞開了心扉。
薛宴所謂的暴露出他的一個弱點,就是讓我當他的弱點,他需要對外營造出沉溺女色、不思進取的樣子。
我答應的時候爽快,可也沒想到這份沉溺,讓我有幾分受不了。
日上三竿,薛宴一點也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他懶懶地倚在床榻上,看到我醒了之後,看著我笑。
日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我能看見他臉上細微的絨毛,他的皮膚略顯蒼白,瞳孔又幽深不見底,定定地打量著我。
想起昨晚的荒唐,我扯過被子,不好意思地問:「我們還不起床嗎?」
他掀開被子,悶笑:「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早?
說罷他一把擁住我,低頭親吻了上來。
薛宴有三天婚假,這三天,他近乎跟我連在了一起。到了第四天的時候,我實在受不了推他:「殿下,您該去早朝了。」
他啞聲回答兩個字:「不去。」
我終於意識到,他就是故意的。
半個月後,京城傳言,肅王薛宴沉迷女色,頻頻誤了早朝,成何體統。
宮裡傳來旨意,讓薛宴麻溜地趕緊去議事,他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王府。
17
雖然去了皇宮,可薛宴明顯心思不在朝政上。
不到一個時辰,又麻溜地回來了。
他專門讓人請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來王府唱戲。
傳言中是我愛聽戲,他才特地請過來的。
戲班子在王府唱了一天,他也陪著我聽了一天,我說哪個角兒唱得好,他就打賞。戲班子走的時候,真心感謝的不是他,是我。
這戲班子滿京城唱戲,有他們傳揚出去,薛宴寵溺我的名聲怕是又要上一層樓。
薛宴還覺得不夠。
他令造船局打造了一艘巨大的船,船上裝修得豪華絕倫,帶著我坐上船,沿著護城河開船,沿途欣賞兩岸的風景。
船上有最新鮮的蔬菜水果,最華美的衣裳首飾,和最有技藝的樂姬。
大船開動的時候,薛宴擁著我站在船板上,聽著動聽的音樂,看到兩岸的百姓投來羨慕的眼光。
不僅如此,薛宴還邀請滿京城的世家公子來船上遊玩作陪。
這動靜鬧騰得實在是太大了,可上船遊玩的邀請函卻是一票難求。
真的有無數的世家公子好奇,薛宴特地為我打造的金銀船是什麼模樣的,他們爭先恐後地湧上船來。
這天,我就在宴會的人當中看到了樓孝。
他似乎心情不大好,是被朋友拉過來的,薛宴帶著我玩兒行酒令的時候,他還頻頻走神。
晚上,我跟薛宴回到了船上的房間。
我們躺在床上,薛宴單手撐著腦袋問我:「這麼不喜歡看到樓孝?」
我自進房間,洗沐過後就沒說一句話,悶悶地回答:「為什麼要讓他來船上?」
這段日子過得太開心,我不想看到不舒服的人。
薛宴笑了:「讓你開心一下。」
我不解,薛宴就問:「想不想知道宋青顏婚後過得如何?」
說實話,我有點好奇。
當日她頂替我上花轎,以假作真,還搶了我的名字和身份。可自從嫁給定國公世子之後,「宋青黎」這個名字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好像沉寂了一樣,沒有出現在京城令人眼花繚亂的宴會中,甚至都沒有出門,沒有人說起她。
薛宴徐徐說道:「雖說樓孝與她兩情相悅,不在意她的欺瞞,可定國公夫婦卻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尤其是宋青顏的婆婆……」
「樓孝少時是養在老夫人那裡的,與定國公夫人本就不親近,這位定國公夫人,更喜歡她的次子。樓孝在婚約上,不遵從父母的意願,愣是去找他的皇後姑母請了一封聖旨賜婚,這事情原本定國公夫人心裡就有芥蒂。」
「誰知娶的還是個冒牌貨,宋青顏隻是一介庶女,欺瞞了所有人。定國公夫人心裡就更有氣,原本可以為她做主的定國公,得知此事後也厭棄了她。」
「宋青顏在定國公府的日子可不好過,定國公夫人不許她出門,天天盯著她學規矩,這也就罷了,甚至規定了她跟樓孝同房的次數,一個月不許超過兩次。」
「如今一年多過去,定國公夫人又厭棄宋青顏生不出孩子,主動給樓孝納了兩房妾室。聽說前段日子,其中一位妾室懷了孕,宋青顏氣不過,跟樓孝鬧,又被定國公夫人狠狠地責罰了一通。」
18
我想起今日看到的樓孝,一臉的愁眉苦臉,原來是家宅不寧導致的。
薛宴打量著我,笑著說:「這些可都是內宅私事,為夫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如何,聽完可解氣了?」
我連忙點頭,當然解氣。
當日宋青顏陷害我,又搶走了我的婚事,她與樓孝兩情相悅,我還以為她嫁過去必然是要過好日子的。
誰知,定國公府也不是傻瓜。
宋青顏是個冒牌貨,定國公府關著她,不讓她出門才是正解。
又因為她的欺騙,導致國公府沒有人喜歡她。
我猜當日,樓孝定然是用了什麼法子,比如以S相逼,才令得定國公夫婦答應,讓宋青顏以假作真當他的正妻。
可男人大多都在外院,宋青顏嫁過去,更多的時間卻是住在內院,樓孝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護得住她。
早已厭棄她的定國公夫人定然會對她百般折辱。
實在是太解氣了。
薛宴看我心情好,身子壓過來,他打量著我,輕聲說:「青黎,你真好看。」
我臉紅了,脫口而出:「殿下,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你用不著演戲。」
這段日子在眾人面前,薛宴簡直用千般法子誇我,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在他心裡就跟東海夜明珠一樣寶貴。
此時,薛宴卻定定地看著我:「隻有我們兩個人,為夫是本色出演。」
我於是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大船第二天到了京城外的採蓮鎮,和往常一樣,我和薛宴並不早起。
推開房門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門外吵吵嚷嚷,似乎發生了什麼。
我走出去,就看見了從樓孝的房間出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竟然長得跟宋青顏有七八分相似。
女子哭哭啼啼的,脖子上是歡好後的紅痕,她跪在樓孝的房間外面,控訴說:「奴家不是青樓女子,奴家是民籍。郎君既強要了奴,奴以後便是郎君的人,郎君若不娶奴,奴就投河自盡。」
周圍幾個世家公子都快笑瘋了,樓孝臉上則青一陣白一陣的。
我一打聽,才知道這女子是代替她姐姐混進船上來表演樂器的,她確實是民籍。
昨晚樓孝喝醉了酒,不知怎麼的就把她拉去了房間,還把人家給睡了,現在還不想負責。
另一個世家公子說:「樓世子,不過就是一個妾,這女子長得好歹也算是有點漂亮,你幹嘛這麼不情不願的?」
「她要是真跳了河,你可就要惹上事了。」
樓孝閉了閉眼,這才看著女子說:「昨晚是我的錯,但我早已娶妻,你可願為妾室?」
世家公子們怕這女子不願意,立刻就將定國公世子的身份說了。
女子這才點頭答應:「妾身以後就是世子的人了。」
薛宴出來後,我覷著他,用口型問:「這女子,是你找來的?」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宋青顏和樓孝的感情原本就危機重重,再給樓孝送一個跟宋青顏七八分相似的妾室過去,這麼缺德的事情……可實在是太對我胃口了。
薛宴湊近了我耳邊,低聲說道:「都讓他來了,總得給他添點堵,你可開心了?」
開心,我現在一看見樓孝憋屈就開心。
19
薛宴帶著我吃喝玩樂極盡寵溺的事情沸沸揚揚地在京城傳了大半年。
直到朝廷裡參他的本子如雪花一般多了起來。
什麼沉迷女色不思進取,什麼窮奢極欲。
總之,薛宴鬧騰了這麼久,終於攤上事兒了。
薛宴進宮了。
太子黨終於出手了,原本薛宴戰功赫赫,前些年在邊關立下了汗馬功勞。
以他的功勞,太子黨隻要不傻就不會和他正面衝突。
雖然大家早已你S我亡,可那是私底下,表面上太子和薛宴還是兄友弟恭的。
皇帝身體並不好,太子隻要乖乖地,不犯錯,他就可以穩穩當當地坐上皇位,等當了皇帝後再收拾薛宴也不遲。
薛宴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所以他帶著我鬧騰出那麼大的動靜。
我也很想知道他會怎麼應對,畢竟沉迷女色,窮奢極欲這些可都是真的,滿京城皆知。
傳聞當天在朝堂,御史朝著薛宴發難,將他過去大半年裡做的荒唐事一一列舉出來,皇帝問薛宴可否屬實?
薛宴回答說:「屬實,可兒臣不知何罪之有?」
薛宴擲地有聲地說:「兒臣的後院僅宋氏一人,兒臣心悅她,也是明媒正娶,她是兒臣的發妻。兒臣不像某些人,家裡養著一堆妾室,還自詡正人君子。丈夫對妻子好本是應該的,不信各位可以去尋常百姓家看看,是不是隻有一夫一妻?是不是隻有夫妻和睦,一個家庭才能經營得好?」
「兒臣做的一切,你們不理解竟然還指責,兒臣無話可說。是不該對自己的妻子好嗎?諸位大臣,你們的妻子嫁給你們,真是不夠幸運。」
「這天下有無數子民,亦有無數家庭組成。兒臣身為皇族,更應該做出表率。對妻子好,才能更利於一個家庭發展。若是有人效仿兒臣,這必然也是一件對家族有利的好事。兒臣實在不知這有什麼不對的。」
這話當天就從朝堂上傳了出來,並迅速地擴散出去。
聽聞京城大街上成雙入對,你儂我儂的夫妻都越來越多。
薛宴的民心一下子就上來了,百姓們人人誇他,尤其是女子們,對他贊不絕口。
或許在朝堂上女子無足輕重,可這天下卻有整整一半的女子。
這是一股強大的支持力量,不僅如此,能娶妻納妾的貴族男子畢竟是少數,天下大多數普通男人,都隻能娶一個妻子,甚至連妻子都娶不上。
薛宴以身作則,沒有用等級來顯示自己高高在上有特權,也讓他們紛紛支持。
民心,這是一股恐怖的力量。
聽聞太子最近心情非常不好,在東宮時常動怒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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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宴的這一番言辭雖說在民間有了巨大的反響,可在朝廷上,大多還是怒斥他的聲音,說他詭言善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