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聞燼結婚的第五年,我聽見他和發小對我的評價。
「林瓷什麼都好,就是不漂亮,帶出去丟份。」
後來,他那個漂亮的白月光回了國。
他帶著她深夜飆車,為救她身受重傷。
而我乖巧地遞上離婚協議,一如曾經不吵不鬧。
他盯著離婚協議,眼神似悲似嘲,「林瓷,你他媽還真是一點都沒喜歡我。」
1
聞燼又喝醉了,接到電話時,我剛整理完這段時間要處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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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針指向十二點的方向,我開著車朝榕城最大的酒吧趕去。
頂樓的走廊很是安靜,包廂內的聲音便格外清晰。
「林瓷啊,她哪都好,就是不漂亮,帶出去丟份。」
男人聲音懶洋洋的,「沒意思透了,像一潭S水。」
我推開門,裡面安靜了一會,與他一起長大的發小推了推他。
「燼哥,嫂子來接你了。」
聞燼懶洋洋抬眸,忽然一笑,朝我伸手,「老婆,回家。」
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上一次他因為季霜和其他男星的緋聞而當場黑臉,上上次股東大會,又因為季霜疑似戀愛的消息提前離席去喝酒。
今天在和客戶談判的桌上,他忽然離席不知去向。
隻留下我低聲下氣地和那些人道歉。
這一次呢?又是因為什麼。
我朝其餘人點了點頭,扶住男人,他大半重量幾乎都壓在我的身上。
有人忽然喊住我,那人表情有踟蹰,「嫂子,季霜回國了,你小心些……」
我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所以他這一次發瘋,是因為季霜回國了?
「老婆,小瓷,阿瓷……」他似醉又似清醒,「她回來了。」
車窗半開,吹拂的風稍帶著寒意。
過了幾秒,他忽然就清醒了,看著我的側臉輕笑出聲。
「林瓷,你真是沒意思透了。」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說我沒意思,大抵是有意思的人回來了。
我輕嗯了一聲,沒有辯駁。
我與聞燼關系向來如此,他張牙舞爪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他討厭我,而我總是以沉默應付他所有招。
他瞧不上我,覺得我不漂亮,不溫柔,不有趣,於我,他總能挑出上百種錯處。
和我結婚也不過是遵循顧爺爺的遺願,按照他的說法便是。
如果當年我爸爸不是在聞家做司機意外S亡,爺爺念我可憐,將我接回家當孫女養著,或許我會念一個普通的大學,上朝九晚五的班,在合適的年紀,和一個普通的男人結婚。
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他那個階層的人,更遑論和聞家唯一繼承人結婚。
後來爺爺病危,所有人都期望著從聞家撕咬下一塊肉,聞家各位叔伯虎視眈眈,股票一跌再跌,投入聞家大半資產那塊地皮忽然被國家徵收,導致聞家幾乎瀕臨破產。
那時的聞燼在幹嗎,他追著季霜出了國,電話一直關機,所有人都聯系不上他。
直到我領著一幫保鏢在國外一家公寓找到他,他喝得爛醉,我讓保鏢將他綁了起來。
自小便金尊玉貴的小少爺何曾吃過這些苦,被捆綁著摁在地上,通紅的眼瞪著我。
聞爺爺逼迫季霜和分手,病重時唯一願望便是要我和聞燼結婚。
「爺爺病了,要我和你結婚。」
「林瓷,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手段討得了爺爺的歡心,但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你,也不可能娶你。」
我低頭看著地上的男人,驀地想起十七歲那年,他靠坐在沙發上,仰頭吻住了我的唇。
「林瓷,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撩動心弦,最後卻以近乎殘暴的方式剪斷。
我緩緩靠坐在沙發上,「爺爺已經暫時放權給我,如果你今天不和我結婚,我很難保證你心上人家公司會不會出點什麼事情。」
我對上他含恨的眼睛,輕聲細語,「或許你繼承了你爺爺和爸爸身上的商業天賦,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可如今的聞家,已經沒有時間等你成長,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拿著手裡的股份,看著別人一點點蠶食聞家不管不顧,繼續你的富貴人生。」
他怔愣看著我,最後選擇了回國和我結婚。
我是被爺爺以繼承人的規格去培養的孩子,大學畢業後更是聞老爺子手把手教導。
聞燼自小便和聞爺爺總是格外不對付,所以他從不喜歡這些。
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接管聞家的機會,而和聞燼結婚,無疑是最快的。
後來,聞爺爺去世,我和聞燼在外維持著恩愛夫妻模樣。
聞家風雨飄搖的那幾年,就連聞燼都迅速成長起來。
他確實繼承了聞爺爺和聞父的商業天賦,果決殘忍,兵不血刃。
直到我們解決了聞家蠢蠢欲動的旁支,公司趨於穩定,他才又恢復曾經的懶散。
自那天後,聞燼一連半月都不曾回家。
可公司的公關部已經壓下數條關於聞燼和季霜的照片。
當助理再一次將他與季霜一起吃飯的照片擺在我面前時,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那頭聲音雜亂,風聲伴隨著男人的隱含笑意的聲音。
「老婆……」
這兩個字讓我驀地眼睛就湿潤起來,我仰著頭,壓下淚意。
「聞燼,公司這些年,已經穩定下來,爺爺的心願已經了去,當初結婚也並非我本意,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回來了,我們可以離婚。」
聞燼和季霜當年談戀愛那叫一個轟轟烈烈,如果不是後來季霜被季老爺子逼著和聞燼分手去了國外,或許他們早就結婚了。
這些年,我總能見他被另一個女人牽動情緒。
那邊男人嗓音冷淡下來,「所以你想說什麼?」
那邊風聲越來越大,我心頭忽然有些不安。
「聞燼,你在哪裡?」
電話猛地被掛斷。
我胃裡一陣絞痛,伏在桌上疼得冒出冷汗,透過反光玻璃板,我看見了自己蒼白的臉。
胃病似乎又犯了,我閉上眼睛,難過在這一瞬間傾瀉而來。
不屬於自己的,總有一天要還回去的。
我疼得意識有些模糊,不知怎麼就想起。第一次見聞燼時的場景。
2
十四歲的聞燼身姿挺拔,有一張很漂亮的臉,整個頭埋在衛衣兜帽裡,臉色很臭,一句話也不想和我說。
後來才知道,他是被爺爺以零花錢作為要挾來接我的。
路程漫長,我在車裡吐得昏天黑地,直到胃裡吐不出一點東西,他伸手,遞給我一瓶溫熱的牛奶。
我記得那雙伸過來的手,在昏暗空間像是發著光。
後來,我和他進了同一所中學。
最初他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我,會因為我暈車騎著自行車帶我去上學,會在我被人關在女廁所時翻遍整個學校找到我。
畫面一轉,是懶散又惡劣的少年揪著我的馬尾。
「我下午要去網吧,你要告狀你S定了。」
似乎想到什麼,他抬手攬住我的肩膀,「B險起見,你還是和我一起去。」
於是在網吧裡,他在一旁打遊戲,我就在旁邊慢吞吞地做作業。
晚上回家,不出意外的,他又被罰跪了。
前院夜涼如水,他跪得筆直,朝我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愛和爺爺對著幹。
初中畢業那年,班裡組織去海邊看煙花,我被大部隊遺落在荒蕪的公路。
我沿著馬路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聞燼騎著他的機車來到我面前。
少年滿臉焦急,關心不似作假。
後來的很多年裡,我都記得他滿臉焦急的模樣,他衣裳沾染塵土,聲音似乎帶著哭腔,「林瓷,你嚇S我了。」
「林瓷,你怕不怕啊……」
我靠在他的纖薄脊背,心髒驟然怦怦跳動。
畫面繼續變換,是十七歲的聞燼屈膝坐在地毯上,窗外松柏被雪覆蓋,屋子暖意融融,他仰頭,吻住了我的唇。
「林瓷,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我愣愣看著他長長的睫毛,有些想哭。
我們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談起了戀愛。
後來我愈發地努力,聞燼不愛學的商業知識,我跟在聞爺爺身邊學,我努力完成他布置的一個又一個任務,努力成為聞爺爺眼中最優秀的小孩。
聞爺爺對我愈發滿意,為我請來禮儀教師,將我介紹給所有人認識,無比驕傲地說我是他最貼心的孫女。
從一個懦弱膽怯小姑娘到果決聰敏的精英需要多久,隻需要兩年而已。
聞爺爺物色的孫媳婦裡,從來是門當戶對,矜貴美麗的世家小姐,而我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他需要的,向來是強強聯合。
那時我幾乎耗盡所有的勇氣,才走到他面前,為求一個與他長久的機會。
「爺爺,可以考慮我嗎?」
聞爺爺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最終他嘆息。
「可是小瓷,這條路很難,或許有一天,你會發現,聞燼就是一個惡劣愚蠢的渾小子,然後後悔今天的決定。」
我低頭,嗓音微啞,「我不怕。」
後來我越來越忙,要學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和聞燼碰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每次見面,不是他被爺爺揍就是在被揍的路上。
聞燼便是從那時候開始討厭我的,他搬了出去,我們見面的時間便愈發少了。
後來校籃球賽上,他特意叮囑讓我去給他送水。
我從書裡抬起頭,恰對上他含笑的眼睛。
「你不是我女朋友嗎,別人女朋友都送水的。」
那場球賽很精彩,我滿心歡喜迎上去,但他目光不曾停留,和身後突然衝出的女孩抱在一起。
「誰不知道聞燼昨天和我們季校花在一起了,怎麼還有人上趕著當三啊。」
惡意從四面八方湧來,帶著鄙夷和嘲諷,我伸出的手慢慢收回,瓶身的涼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
我隻定定看著聞燼,看著他略帶嘲諷的眼睛。
「是這樣嗎?」我向前兩步,微仰著頭看他,他唇角的笑是明晃晃的惡劣,眼中的傲慢顯而易見。
「林瓷,你不會真覺得,我會喜歡你吧?不過一個寄居在我家的吸血蟲,還真把自己當聞家人了?」
他伸手,點點我的額頭,「動動你的豬腦好好想想,我可能會喜歡你嗎?不過是覺得你看著特可憐。」
他說,那時說喜歡我,不過是可憐。
時間久遠,我很難想起那時的感受。
但剛來榕城時因口音被人排擠,和聞燼走得近被同學霸凌,寄人籬下整日惶惶,唯恐自己讓聞家人厭煩,還有學不會那些復雜乏味東西時的崩潰大哭。
都不及那一日,少年那雙冷漠刻薄的眼,狠狠在我心口劃開一道口子,往裡呼呼灌著冷風。
真冷啊。
我微微仰頭,揚唇,「那聞燼,我們分手。」
後來的聞燼說,那時他覺得我和聞爺爺越發像了,對人如出一轍的冷漠。
我想或許是的,若是曾經的自己,大抵是無法從容面對喜歡的少年帶給自己的羞辱。
3
聞燼出車禍了,在手術室搶救。
電話掛斷的瞬間,我看見手機屏幕出現的推送。
「季霜賽車時疑出車禍,失魂落魄現身醫院。」
評論區不少人好奇讓季霜失魂落魄的男人是誰。
我顫抖著手點進去,看見救護車上人垂下手腕上系的紅繩。
那是婚後第三年,他去廟裡求的平安繩,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金鎖,而我的那條,鎖在抽屜裡。
我打電話給了平日和他一起的好友,知曉了前因後果。
今晚俱樂部有一場小型的車賽,聞燼和季霜一起參加,比賽中途撞上另一輛車,為了護住副駕駛位的季霜,聞燼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那邊人語氣有些愧疚,「嫂子,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但是我真不是故意的,以燼哥的技術,完全可以躲開那輛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