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渝艱澀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眼裡的悲傷就快要溢出來。


 


「對不起……」


 


他在為自己沒能把我帶走,還迫使我答應嫁給紀宴禮而道歉。


 


9


 


宋渝被送走了,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跪坐在地毯上,一動不動。


 


「我沒有動那個蠢貨一絲一毫,你還在不滿什麼?」


 


紀宴禮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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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氣無力地敷衍。


 


「沒什麼,我很滿意。」


 


他俯身把我抱起來,往我房間走。


 


「他不過是個窩囊廢。」


 


「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


 


我抬起頭。


 


「是寧熙指使人做的。」他漠著聲音補充。


 


「他知道後什麼都沒做,就隻會一昧地在你碑前哭而已。」


 


我怔忪地注視著他,直覺引導我追問。


 


「那你呢?」


 


紀宴禮停下腳步,看向我的黑眸深不見底。


 


「我S了她。」


 


我瞬間喪失所有思考能力。


 


紀宴禮眼眸幽沉。


 


「她策劃了一切,為的就是讓我當場看著你在我面前S去。」


 


「這種婊子,該不該S?」


 


這一世,紀宴禮對寧熙超乎尋常的厭惡也就解釋得清了。


 


我忽然想起紀宴禮當時對寧熙說的最後一句話。


 


「所以——」


 


我停頓了片刻,才輕聲問。


 


「寧熙現在怎麼樣了?」


 


紀宴禮語氣輕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在精神病院。」


 


我手心冒起了冷汗。


 


寧熙S了我,紀宴禮幫我報仇,S了寧熙。


 


甚至這一世,他還未雨綢繆地將她關進了精神病院,以防她傷害我。


 


但我第一反應不是感激。


 


油然而生的是恐懼。


 


對面前這個男人瘋狂,偏執的恐懼。


 


……


 


紀宴禮把我放在床上,再順勢壓了下來。


 


我排斥地偏過頭,手抵在他肩膀上。


 


「不要。」


 


「為什麼?」


 


他沒動,聲音輕得近乎呢喃。


 


「紀宴禮,你我都知道理由。」


 


「別逼我更恨你。」


 


紀宴禮手滑至我腰間。


 


「佟眠,你恨我什麼?」


 


「就因為宋渝?」


 


他直起身,自上而下解著扣子。


 


聲音不緊不慢。


 


「有人害了你,我就幫你報復回去。」


 


「從我回國第一次見到你,你受的所有欺負,都是我替你出氣。」


 


「你現在告訴我,你因為一個窩囊廢竹馬恨我?」


 


「我能為你去S,他能嗎?」


 


那時,我隻當他情緒偏激下的隨口一說。


 


「可你一直在逼我,甚至軟禁我。」


 


紀宴禮剛解開一顆扣子的動作就那麼停住。


 


頭頂的燈剛好被他遮住。


 


昏黃的燈光從他四周暈出,讓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下一瞬,紀宴禮豁然起身。


 


床頭櫃的所有東西被他噼裡啪啦掃到地上。


 


我嚇得縮了一下。


 


他視線從地上的狼藉慢慢移到我身上。


 


毫無情緒地問。


 


「那我該怎麼做?」


 


「這輩子我見到你的第一面,你就要嫁給宋渝。」


 


「你給過我機會嗎?」


 


「所以我再活一次的意義是什麼呢?是看著你喜歡上別人,嫁給別人?」


 


「你們都會有圓滿的人生,隻有我還被困在從前,被困在那場車禍的噩夢裡!這對我公平嗎?」


 


紀宴禮忽然失控,撿起被掃落的臺燈,砸到我旁邊的空牆上。


 


「說啊!」


 


面對這樣的他,我不能再去刺激他。


 


看向紀宴禮的眼裡緩緩蓄起淚水。


 


小聲抽泣。


 


「你要打我嗎?」


 


紀宴禮沉沉盯著我。


 


幾秒後,他閉了閉眼。


 


坐到床邊,動作輕緩地把我摟進懷裡。


 


「不會,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嚇到你了是不是?」


 


他抬起一隻手輕揉著我的頭。


 


「對不起,眠眠。」


 


但我並沒有被安撫到,依舊斷斷續續哭著。


 


紀宴禮也一直溫聲哄著我。


 


直至我哭累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一個輕淺的吻落在我的額間。


 


我顫了顫眼睫,徹底睡過去。


 


10


 


第二天的挑禮服行程再次被耽誤。


 


因為我發燒了。


 


高燒不退。


 


家庭醫生來給我輸上液後,也隻是告訴紀宴禮。


 


「紀先生,這姑娘不一定是受涼了,也有可能是受到了驚嚇。」


 


紀宴禮昨晚是看著我睡著的。


 


他不得不信了,我是被他嚇病的。


 


實則,我半夜起來,將花灑調到最低溫,牙齒打著顫淋了 15 分鍾。


 


「怎麼那麼嬌氣?」


 


紀宴禮在我旁邊坐下,手背蹭了蹭我的側臉。


 


我剛好借著發燒昏睡,避開和他的一切交流。


 


為了守著我。


 


紀宴禮把辦公地點挪到了家裡他的書房。


 


但每晚我都會扔掉醫生開的藥。


 


如果體溫下來,就接著衝涼水。


 


以至於我一直在反復高燒,身體越來越差。


 


「她一個發燒,到現在還沒好?」


 


紀宴禮要笑不笑地看著醫生,保持著最後一絲客氣。


 


醫生嘆了口氣。


 


不卑不亢:「紀先生,長期的心理問題會導致免疫力下降,病情反復也是有的。」


 


「這姑娘一天比一天虛弱,治不了病根,她可能會病重,甚至……」


 


剩下的話已經不言而喻。


 


醫生離開後許久,我才聽見漸近的腳步聲。


 


紀宴禮垂眸,斂起一切情緒。


 


「就那麼討厭我嗎?」


 


我咳嗽了兩聲,沒接話。


 


紀宴禮沉默地扶我起來喝了點水,又扶著我躺下,掖了掖被角。


 


什麼也沒說,離開了。


 


我知道,他已經開始在動搖了。


 


我也許比紀宴禮還要卑劣。


 


知道紀宴禮喜歡我,賭他對我的不舍。


 


自殘,逼他放我離開。


 


這輩子紀宴禮每一次逼迫我致使情緒崩潰,我也從來沒想過跟他魚S網破。


 


重生是再給我一次機會為了彌補遺憾,重新選擇人生。


 


和人拼命,不值得。


 


11


 


當我以為自己幾乎要病S,快撐不下去準備吃藥的時候,紀宴禮終於服軟。


 


「故意折騰自己?」


 


床邊立著的男人沉寂的眸子宛如一片S水。


 


我虛弱地淺彎了彎唇,聲音幹澀。


 


「放我走,或者再一次看著我S在你面前。」


 


當我說到再一次的時候,紀宴禮蹙了蹙眉。


 


我是故意在戳他痛處。


 


說完,我就不由得咳嗽起來。


 


肺部像是被火輕燎了一樣,又痒又疼。


 


紀宴禮沒有猶豫地過來,輕拍我的背,給我遞水。


 


我沒立刻接。


 


咳嗽終於止住,我預感到什麼。


 


「怎麼不喝?」


 


我頓了頓,伸開剛捂在嘴上的手。


 


幾點血醒目地躺在掌心。


 


下一秒,耳邊就響起玻璃摔碎的聲音。


 


紀宴禮手停在空中,杯子脫力落下。


 


他定定地看著我的掌心,眼底猩紅。


 


「你要把自己逼S才算?」


 


喉嚨又泛起淡淡的痒,我又咳嗽了兩聲。


 


紀宴禮沉沉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壓抑著什麼。


 


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司機,淡聲吩咐。


 


「開車過來到門口。」


 


「去醫院。」


 


他拿了件外套披在我身上,又去抽了張紙。


 


但自始至終沒有跟我對視過。


 


「病好了,我就讓你走。」


 


紀宴禮攤開我的掌心,擦拭著上面的血跡。


 


聲音很輕,給人一種不甚在意的感覺。


 


「也絕對不會再去糾纏你。」


 


不細聽,聽不出他咬字間的顫抖。


 


我知道這個時候再不能給他任何機會。


 


所以我說了讓他更難過的話。


 


「謝謝你,小叔叔。」


 


「沒有你,我會快樂很多。」


 


「也希望你以後也能找個女朋友,我也會替你高興。」


 


他拿著紙的手抖了一瞬。


 


接著無言抱著我上車,送我去了醫院。


 


……


 


在醫院打了兩天點滴,我又被接回紀宴禮的別墅養病。


 


但他很少再出現在我面前,每天都是早出晚歸。


 


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房間門被敲響。


 


「誰?」


 


「是我。」


 


聽到紀宴禮的聲音,我不由得警惕起來。


 


「有事嗎?我已經睡了。」


 


門外的人停了片刻,才低聲問。


 


「天氣預報說明天低溫加暴雨,你病剛好一些,不如後天再走?」


 


我脫口而出就是拒絕。


 


「不用了,宋渝哥順路來接我。」


 


大約又是一分鍾。


 


我幾乎以為紀宴禮已經走了,才再度聽到他的聲音。


 


「好。」


 


12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雨還是淅淅瀝瀝的。


 


客廳沒有紀宴禮的身影。


 


我抬手正準備推開門。


 


「佟眠。」


 


不徹底擺脫紀宴禮,我就會一直擔心他反口。


 


我皺著眉回頭。


 


對上我戒備的視線,他似乎被刺痛,垂下了眼。


 


他手裡拿了條白色圍巾。


 


打開,圍在我脖子上。


 


我下意識後退,他動作也跟著頓了一下。


 


「圍巾御寒,別再復發了。」


 


「謝謝。」


 


我應了一聲,視線落在窗戶外的宋渝身上。


 


我想,我的急不可耐是寫在臉上的。


 


紀宴禮自嘲地笑了笑,語氣緩緩。


 


「也許我是真的有什麼心理疾病, 才會用盡一切非正常手段妄圖留住你。」


 


「抱歉。」


 


我這才正視他。


 


面前男人眉眼透著些微的疲憊。


 


許久後,我也隻是點了點頭。


 


隨即開門離開。


 


沒再回頭一眼。


 


往後經年, 也如紀宴禮答應我那樣。


 


他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過。


 


……


 


喜歡上宋渝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他事事以我為先,不專橫,不暴戾。


 


永遠都會溫和地聽我的想法。


 


但也絕對不缺責任感。


 


我是在第三年的暮秋答應宋渝的求婚。


 


這次沒有商業聯姻, 隻是純粹的愛意驅使。


 


結婚那天,我沒有給紀宴禮發請柬。


 


隻有奶奶給他打了電話。


 


但婚禮那天,他還是沒有出現。


 


後來,聽宋渝說, 紀宴禮在宋渝和另一家競爭公司裡, 居然將項目給了宋渝。


 


某天, 我心血來潮,去公司樓下等宋渝下班時,旁邊停車場快速略過一輛車。


 


我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過紀宴禮了。


 


但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想起。


 


紀宴禮之前也有一輛同系的車。


 


「眠眠。」


 


宋渝的聲音打斷我的出神。


 


我揚唇朝他邁步過去。


 


「我來接你下班啦!」


 


宋渝略一挑眉, 「那誰開車?」


 


我眯眼笑著,理直氣壯。


 


「你開。」


 


他輕笑一聲, 攬著我離開。


 


項目進行到關鍵點卻出了問題,我也同時查出了懷孕。


 


宋渝欲言又止。


 


半晌才艱難地開口。


 


「南方其中一個工廠遭遇了山洪, 不僅最關鍵的部件全被毀了, 還聽說有工人遇害了, 我和紀宴禮必須去一趟。」


 


我寬慰他,「沒關系呀, 這個時節山洪頻發,你也要注意安全, 知不知道?」


 


沒想到我會一語成谶。


 


半個月後,隻有宋渝一個人回來。


 


他跪在奶奶面前,臉上混著血和淚。


 


「是紀宴禮救了我,我對不起您……」


 


我霎時抬起頭, 像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宋渝說他和紀宴禮下山的路上,忽發洪水。


 


「奶奶,我已經成年了,這種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附近的高處隻有一塊半嵌半露在外面的石頭。


 


是紀宴禮發現的。


 


但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把宋渝推了上去。


 


宋渝回頭的時候,一股洪流倏地湧出,他已經看不到紀宴禮的身影了。


 


他做好了必S的準備, 卻甚至來不及交代一句後話。


 


當我站在他墓碑前,和他黑白照片四目相對那一刻, 才感覺恍如隔世。


 


我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紀宴禮了。


 


因為不在意, 所以他的眉眼在我記憶中,不知不覺地淡去。


 


直到現在, 他的輪廓再次清晰起來。


 


我沒由來地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


 


「我能為你去S,他能嗎?」


 


「所以,你是為了我,才救的宋渝嗎?」


 


但再也不會有人回答我了。


 


那天我還在離開墓園前, 遇到了紀宴禮的助理。


 


「佟小姐, 紀先生早就立下了遺囑。除了老太太的固定份額外,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是屬於您的。」


 


說完他又想起什麼,繼續補充。


 


「紀先生說是以小叔叔的名義,讓您不要多想。」


 


又是半個月。


 


南方當地的警方打來電話給奶奶, 我怕奶奶受刺激,便替她接了電話。


 


結果是沒找到紀宴禮的屍體。


 


隻有一個布制的平安符,上面繡著字。


 


不確定是不是紀宴禮的。


 


我問:「是什麼字?」


 


對方說。


 


「願眠眠平平安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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