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道便在橋下圍成了一圈。
不知東方煜附了哪個的身告訴楚靜姝須在三個月內數日太陽下山之時以狗血澆灌。
不出百日我便會現形。
楚靜姝賞了每人一袋銀兩。
在那三個月裡柳文軒早晨採晨露澆灌我。
楚靜姝夜晚則潑上一盆狗血。
我靈力大增。
還時不時地給東方煜渡上一些靈力。
Advertisement
隻是他的滿頭白發已不能恢復。
中秋月圓夜。
夜裡一道天雷落在了江上。
月色絕美,朦朧的江面上浮現出了一個少女的影子。
東方煜趕忙用柳條遮住了我的身體。
遠處的柳文軒睜大了雙眼。
楚靜姝經常在夜晚出門。
他本想跟來卻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他腕間的鳳靈花胎記有微弱的光芒。
楚靜姝趕到的時候那朵鳳靈花已經不見了。
她到處查看著。
東方煜抬手她便摔了個狗啃泥。
是時候該給她點教訓了。
48
眼見入了冬。
我還沒想到一個認識柳文軒的好法子。
聽說他日日去書樓與人對詩。
贏了有賞輸了有罰。
我便心生一計。
慕茗縣的書樓不知何時來了一位天仙般的女子。
對影成詩,出口便可成章。
才子們直誇:佛桑姑娘二見傾心,回眸一笑百媚生,朱唇皓齒,六宮粉黛無顏色。
我掩面而笑,薄紗下的面容引得才子們紛爭。
轉頭撞上了一個熟悉的胸膛。
「喲!柳兄今日也來與佛桑姑娘對詩?」
「今日的彩頭是流雲簪,莫不是柳兄要贏了給你家娘子?哈哈!」
眾人皆哄笑,我淡淡開口道。
「不知公子若輸了,以何為注?」
「但憑姑娘定奪。」他手執折扇行了一禮。
我知那折扇是他珍貴之物。
「便就要這把折扇吧。」
「好。」
眾人起哄:「若是佛桑姑娘輸了!便當眾摘了這面紗吧!」
「公子這折扇,佛桑贏定了。」
隨著一聲高喊。
上聯是: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
下聯對: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好詩!不愧是佛桑姑娘!」
「公子請賜教。」
柳文軒回禮。
上聯是: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下聯對: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公子的詩堪稱是絕筆。」
「比起佛桑姑娘還是遜色了一點。」
「既然如此,佛桑便不客氣了!」
流雲簪和扇子,我都要。
正當公子們哄笑時,一道聲音響起。
「倒不知這書樓何時出了這樣一位女子?」
楚靜姝走到柳文軒身旁拂了拂衣袖。
我輕笑:「這位便是柳夫人吧?聽聞夫人是打京城來的大戶人家?」
「姑娘說笑了,如今隻是文軒的妻子。」
她在向我宣戰。
我不屑一顧,拿起了折扇便準備離去。
「慢著。」
「姑娘手中還有我家夫君的折扇。」
「既是出身名門更應知道願賭服輸的道理吧?」
我起身出了門。
故意露出額間的鳳靈花印記。
49
自那日起我很久未出現在書樓。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東方煜為我置辦了一處院子。
我正起了火準備小憩一會。
院門被叩響。
「有人嗎?」
我披了外袍開了門。
柳文軒於大雪中駐足。
像極了詠春十二年冬。
「柳公子,何事?」
「佛桑姑娘,可否請我進去喝杯茶?」
我做了個請的姿勢,為他烹了茶。
「佛桑姑娘,我們,認識嗎?」
我倒茶的手一怔。
茶水順著茶盞溢了一地。
「姑娘?」
他伸出衣袖在我眼前一揮。
「哦,也許見過吧。」
他挽起衣袖露出了腕間的胎記。
「佛桑姑娘,我這胎記可與你額間的一樣?」
「一樣。」
「我們有什麼關聯嗎?」
「實不相瞞,那日,我眼見你自那江中生了出來,但我總覺得對你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們認識很久?」
「柳文軒,我說什麼你都信嗎?」
「信。」
「我們的確認識,還認識很久了。」
他在我這裡坐了兩個時辰。
我給他講了一朵鳳靈花和一個書生的前世今生。
他撫著腕間的鳳靈花。
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門。
院中的積雪留下了一串腳印。
那年我就是沒有告訴他一切。
導致他去採藥掉落了懸崖。
這一次。
我把一切都告訴他,會不會不一樣?
50
第二日我正在院子裡掃雪。
不速之客到來。
楚靜姝徑直走進了房門。
未等我開口便先質問我:「佛桑,你與文軒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來了興致,不緊不慢地擺弄著手上的折扇。
「楚靜姝,你就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
「恩人?我看你是妖!你勾了文軒的魂!」
「你怎知不是你搶了柳文軒?我與他數百年相守以我的命抵了他的命才換來你今天跟他的相守!」
「佛桑,柳文軒已經跟我成親!你改變不了了!」
「你既然說我是妖精,你怎知我不能改變這一切?」
「佛桑!你一定會輸的!」
楚靜姝奪了我手中的折扇便跑了出去。
我未曾細細品味她的那句話,柳文軒便找上了門。
進門便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楚靜姝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氣息全無了。
心口處插著那把我的折扇。
我百口莫辯。
終於明白了她那句我一定會輸是什麼意思。
因為。
活人是永遠爭不過S人的。
但我前日剛告知了柳文軒一切。
他已知我的蓓蕾可以救人。
果然是天道。
第一次我沒告訴柳文軒,他墜崖我抵命。
這一次我告訴了他所有,他還要我救人。
「柳文軒,你何曾有一次為我考慮過?」
「對不起佛桑,靜姝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們的情意日後我再彌補!」
「你拿什麼補!我三次為你抵了命你拿什麼彌補?!」
「楚家對我們家十年前有大恩,我不能忘恩負義啊!」
「那我呢!那把折扇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故意陷害我!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
柳文軒扯著我的衣裙不停地磕頭,裙擺處沾了他的血。
如同那年冬。
他的血順著胸口浸滿了我的手,怎麼也止不住。
51
窗外莫名飄起了雪花。
我徹底寒了心。
「柳文軒,我為你抵了三次命,我們從此兩不相欠。」
「不!佛桑!你還會活過來的你是鳳靈花可靜姝不一樣!」
「我答應你等靜姝好了我就永遠陪著你好不好!」
「柳文軒,從前我是你手中的一顆子實,你給了我生命,如今,我便盡數還你。」
「佛桑你等我!這一次你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我閉了一口氣,右手舉向空中刺入了胸膛。
將自己的心親手遞給了柳文軒。
這一次道士沒有來,我隻能親手將自己的心剖出來。
鮮血噴濺了柳文軒一臉。
他捧著溫熱還跳動的心髒求我再施法嵌入楚靜姝的體內。
我拼盡全身最後一點靈力。
看見楚靜姝睜開眼唇邊一抹譏笑。
我快要倒下的時候跌進了東方煜的懷裡。
我顫抖著沾滿心血的雙手。
「東,方,煜,你,來了......」
「小佛桑,我來了,我來護你了。」
我瞬間化成了碎片枯萎在了東方煜的手心裡。
如今,他為了我滿頭白發。
也隻剩下半顆心了。
這幾世是我欠他的,如果有來世。
我定會報了他的恩。
東方煜大怒,手一揮將柳文軒和楚靜姝彈了數十米。
在我枯萎的一瞬間,柳文軒腕間的鳳靈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不停地摳著手腕像瘋了一般。
「佛桑你回來,你回來好不好?」
三世的記憶湧入他的腦海。
他瘋瘋癲癲地用刀刮著腕間曾有胎記的地方。
希望那朵鳳靈花再次長出來。
沒有了。
再也沒有了。
他發狠地刮著手腕,直至露出了骨頭也沒有鳳靈花的影子。
他推開了楚靜姝跑到四方橋尋找著鳳靈花。
不停地跪在江邊磕頭。
求一個相見的機會。
52
那一夜。
四方橋上的折柳樹瞬間枯萎了。
我於蒼穹之巔醒來的時候。
心跳一半空一半滿。
東方煜面如老朽躺在我身側。
我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
隻有我空蕩的回音。
半晌。
道長走到了我面前。
「一顆心為半,兩者皆可活,半顆心不可割。」
「道長,我可以不要命求你讓他活過來!」
「一切皆是他心甘情願的,這剩下半顆心給了你,他早知會如此。」
「道長!你一定有救他的辦法!」
「姑娘,他如今已是枯木一具了,你若想救他隻能帶他輪回。」
「或許在輪回裡,他可以有一個好命數。」
怨憎會,愛別離。
萬物本有六道輪回。
若有執念便會在六道之外的兩生兩世無上輪回。
我欠了東方煜太多。
我毫不猶豫地抱著東方煜跳進了六道。
記憶不斷湧入我的腦海。
如今我與東方煜,竟已相識一千五百年有餘了。
從前我還是滄海桑田中的一串珠子。
他是立於滄海之上的折柳樹。
我就那樣被遺落了五百年。
他越長越高越長越大。
雨來的時候他便成我頭頂的一把傘。
雪來的時候他便成為我身旁的倚仗。
他還是少年的時候便經常來與我說話。
那時我還沒有靈識。
他便渡了我一口氣。
荒郊大地上隻有我們二人相依為命。
但我一直未化成人形。
他護我五百年周全,直至有一日。
路過的神佛見我有些慧根。
便將我帶去了神殿。
東方煜為尋我便去蒼穹之巔拜師。
尋常人要修得一千年才能有神識。
他日夜在蒼穹修行。
我們未曾相見的一百年間他便修得神識,方才入了殿。
因著神殿靈氣彌漫我便修得了人形。
我們終年在神殿上打鬧。
我隻當他是我的兄長。
後來。
我動了凡心。
為一絲執念不停地在兩世中輪回。
53
他為護著我求了蒼穹師祖。
師祖說代價是永生永世不得再回神殿。
且他隻要活一天,我便會忘記他一天。
在我頭也不回地投了六道之外後。
他跟在我身後。
成了四方橋上的百年折柳樹。
直至喪了千年的修為。
他既希望我記起他,卻又想一直護著我。
第三百零一年。
既是第三世。
我隻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姑娘。
一日太子出門遊街。
見我因幾兩碎銀子跟店家爭辯要鬧到官府去。
「好無理的女子!」
「你是誰?輪得著你在這議論?」
「大膽!此乃當朝太子爺東方煜!」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管你是誰呢!」
「倒是個特別的姑娘。」
東方煜屏退了左右侍衛,上前與我攀談。
「不知姑娘是何許人家的?」
「既然你是太子!你先讓他把我的五兩銀子賠給我再說!外加一兩銀子補償正好是六兩!」
東方煜顯然已經不記得我。
這一世。
便換作我來護你周全。
「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姑娘,不如跟我回太子府去?」
「好!」
「這麼快就答應了?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我信你。」
我堅定的眼神對上他的,他倒有些不自在。
「姑娘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你是東方煜。」
「還未問姑娘芳名何許人也?」
「佛桑。」
「好名字!」
這一世的東方煜手無縛雞之力,是個才華橫溢的太子。
那麼,我便為你蕩平前路,還你一個盛世將來。
讓你坐享江山,在這個太平盛世永享天倫。
「東方煜,但我們要約法三章。」
「佛桑姑娘請講。」
「第一:我助你登基你必須尊我為國朝的神女。」
「好。」
「第二:待你坐穩江山後請準許我離開。」
「好。」
「第三:這一生你都不可愛上我。」
東方煜垂下了眼簾。
「為何?」
「因為我隻是來報恩的。」
「殿下如不應,我即刻就走。」
我知他為難,卻也毫無辦法。
「好。」
「那你,可以晚些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