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低頭不語，厲北辰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不喜歡什麼，一定要大大方方地講，不然別人會以為你並不介意。想要什麼，一定要坦坦蕩蕩地爭，不然好事憑什麼會落在你身上。」
最後，他還朝我明媚一笑。
「Fendy，加油！」
似乎絲毫沒有留意到我的表情。
快要碎了。
厲北辰走後，鏟雞屎的重任又落在了我肩上。
日子在雞鵝牛羊此起彼伏的叫聲中，過得聒噪而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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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收到厲北辰打來的語音。
「咱奶還好嗎？家裡的雞還好嗎？不是我親手撒的米，它們吃得慣嗎？」
「隔壁三嬸家的鵝太過桀骜不馴。明年咱奶能不能養一隻親生的，溫順點的鵝，我想繼續挑戰馴服鵝的任務。」
他問了一圈，就是沒問我好不好。
盡管如此，我還是感到內心坦蕩而充盈。
從前，我不敢跟別人談戀愛。
因為打電話時，雞會叫。
我每天早晨五點就要起來喂雞，但要等到八點，才敢給對方發一句早安。
現在，我能坦然地跟厲北辰聊家裡的雞。
在講電話的時候，如果恰好牛叫了，我也能平心靜氣地等一等。
那些因為長久自卑生出來的裂縫，似乎正在慢慢愈合。
電話的結尾，我還是沒忍住問了他一句。
「你問了家裡所有的生物好，為什麼不問我好不好？」
電話那頭沉寂片刻。
厲北辰說：「我想……此刻你應該很好。」
好吧。
9
厲北辰離開的第三天。
萬萬沒想到，惡毒女配返場了。
那天，我正在努力感受屬於糊雜豆飯的焦香。
手機收到信息提示。
點開一看，是發小發來的。
「芬娣，時嶼那個女朋友，叫曲小汀的，把你家霸總的視頻發到網上了！」
我點開視頻鏈接。
視頻中，是坐三輪車回村的厲北辰。
他風塵僕僕，一身高奢皺得像高仿。
視頻的後面，還有彎腰鏟雞屎的厲北辰。
和雞一起坐在門口喝雜豆飯的厲北辰。
看起來樸素又接地氣。
曲小汀的文案還是那麼刻薄。
【論普通人回村過年能有多裝。你們見過這麼別致的霸總嗎？】
或許是因為這類題材恰好能引起回鄉過年人們的共鳴，熱度漲得很快。
我看到時，視頻發布才兩個小時，轉評贊均已突破了一萬。
並且還在快速增長。
「農村霸總」迅速登上實時熱搜榜。
評論裡是肆無忌憚的嘲諷和調侃。
【噗，這是誰的總裁男友呀？】
【我二百五十斤的肚子都沒他能裝。】
【也太刻板印象了，沒有人告訴過他，真正的霸總不會穿得像隻花裡胡哨的花公雞嗎？】
【坐在母雞堆裡，還挺搭的。】
還有一群人在誇這身造型仿得還挺好，求店名。
曲小汀本身就是一個小主播，苦於沒有熱度。
視頻的爆火讓她嘗到了甜頭。
她立刻趁熱打鐵，開了直播。
在直播間反復播放這段視頻。
直播間的聊天信息刷新飛快。
【兩個小時過去了，還沒有這位霸總的信息嗎？】
【你別說，這小模樣長得還挺撓人，三千能包月嗎？】
【呃……其實他還真的蠻像我認識的一位真霸總。但是，沒聽說過他有農村老家啊。】
【樓上，你說的那位霸總我也知道。不懂，再看看。】
看著視頻裡一臉乖順的厲北辰。
看著那些刻薄的嘲諷。
我隻覺得氣血上湧。
顫抖著雙手將 ID 改為實名。
並申請了連麥。
曲小汀看見我的名字，爽快同意了申請。
濃妝豔抹的一張臉笑得花枝亂顫。
「哎呀，事件當事人來了，你們自己問吧！」
我忍著怒火：「曲小汀，請你立刻下架視頻並道歉，你惡意造謠侮辱，煽動仇恨，我一定會告到你傾家蕩產！」
曲小汀哈哈大笑。
「想到你不行，沒想到你這麼不行，這麼快就破防了！
「霸總是不是你自己帶回村的，窮得都坐三輪了，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到處發東西。你這麼大手筆，不會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在農村搞詐騙吧？」
聽著她的謾罵，我隻覺得心揪起來一般疼。
厲北辰是天之驕子，高嶺之花。
卻因為我陷入這樣的泥潭。
而我一時之間亂得很，不知道該不該公布他的真實身份來闢謠。
我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
與其糾結要不要自證，不如揪著對方的痛處打。
我緩緩說道：
「曲小汀，你今天鬧這一出，不過是因為被男朋友甩了，氣沒處撒，想惡意報復到我身上。
「那天我跟你說過了，與其雌競，不如反思自己，提升自己，你怎麼就是不懂。」
評論區口風反轉。
【咦，有內情？】
【雌競？誰雌競？我他媽最恨雌競！】
曲小汀的神色有一瞬慌亂。
「不是我雌競，分明是你用一些欲擒故縱的伎倆，搶走了我男朋友。」
我笑道：「我不跟你搶。哪怕你們分手了，我對他也沒有一點想法。這樣你放心了嗎？可以停止造謠中傷無辜的人了嗎？」
抓住機會，先埋了再說。
曲小汀慌了。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
可評論區已經完全逆轉了。
【鬧了半天，原來是搶男人的劇本，惡心心。】
【呸，戀愛腦！】
【簡直沒有下限！】
曲小汀慌忙關了連麥。
這時，電話響了。
是厲北辰打來的。
「Fendy，我這邊馬上要開助農直播了，來不及和你細說。那件事你別管了，一會我自己會處理。」
10
這邊直播間還在沸騰。
另一邊，厲北辰的助農直播間開播了。
這場直播是當地政府籌備許久的，聲勢浩大。
一開播，就吸引了不少觀眾。
畫面中，厲北辰坐在文旅局長旁邊。
一身得體西裝幹淨利落。
笑容得體又迷人。
主持人介紹道：
「今天，我們也很榮幸地邀請到了飛焰集團創始人、董事長、首席執行官，民間商會副會長，厲北辰先生。歡迎！」
厲北辰笑道：「別擔心，剛剛念的這些都是我一個人，直播間坐得下。」
他語言風趣，又接地氣。
直播間瞬時活躍起來。
很快，吃瓜群眾有了新發現。
【這位總裁，是不是隔壁直播間那位農村霸總？】
厲北辰熟視無睹，專注自己的直播。
吊足了胃口。
直到直播間的人數登頂，產品介紹環節也順利結束。
厲北辰才從容一笑，作了回應。
「剛剛你們問的問題，我都看到了。現在回復一下，是的，視頻裡那個看起來很奇怪的農村霸總，是我本人。」
直播間瞬間炸了鍋。
【不是吧？？】
【吃瓜吃成連續劇？？】
厲北辰面向鏡頭，認真道：「在這裡，要特別感謝我的同事 Fendy，是她給了我機會，讓我以家人的身份和農民朋友相處，也讓我更加理解了這次直播的意義！」
他作了一番誠懇的演講。
總裁的敬業和誠懇打動了數十萬群眾。
剛好出售的農產品又極具性價比。
家人們紛紛搶購。
讓原本出不了大山的農產品走進了千家萬戶。
似乎每個人都很開心。
隻有我內心五味雜陳。
我想，我終究還是活成了他的 NPC。
同樣五味雜陳的還有曲小汀。
她在自己的直播間，被罵到破防發瘋。
「我就說，她好不容易攀上時嶼這樣的金鳳凰，怎麼舍得放棄。原來是盯上了更好的高枝！
「劉芬娣這人，一石二鳥！好深的心機！
「可是，人家說了，隻是為了工作才假扮了一回她家姑爺。一切回歸原位後，她的虛榮心又往哪擱呢？」
吃瓜群眾很快也將這段發瘋語錄傳到了厲北辰的直播間。
厲北辰沒有再作任何回應。
直到直播結束。
我對著「直播間已關閉」幾個冰冷的字出神。
下一秒，屏幕跳出了厲北辰的來電。
方才明明還雲淡風輕的語調，此刻已起了波瀾。
「剛剛，我不想在公眾面前回應，讓你為難。
「現在, 我想親口問你, 如果你對那個人真的沒有一點想法了, 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你家假姑爺, 想轉正。」
11
厲北辰的告白像打了很久的腹稿。
他娓娓道來。
「Fendy, 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年會的抽獎，是我讓小汪故意設置的, 並故意抽給了你。可你抽到獎以後並不開心, 我驚覺這或許太草率，太突然了, 才臨時換了個說法。沒想到，你拿給我的是一堆碎片。Fendy, 你就那麼煩我嗎？」
我想了想, 煩倒是沒有。
下意識的逃避, 隻是緣於自卑和擰巴。
突然想起厲北辰鼓勵我的那句話。
不喜歡什麼, 一定要大大方方地講, 不然別人會以為你並不介意。
想要什麼，一定要坦坦蕩蕩地爭，不然好事憑什麼會落在你身上。
我鼓足勇氣, 想讓他知道我坦坦蕩蕩的好感。
卻聽見電話那頭, 工作人員正在一邊大聲蛐蛐。
像是生怕他聽不見。
「不是, 咱們直播結束, 別的工作還沒完呢！」
「剛剛不是挺冷靜自持的嗎, 原來也是個戀愛腦。」
「人設這東西, 真是經不起推敲！」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先忙吧，回來再說。」
我放下電話。
捂著臉。
臉在發燙。
重新坐下來，端起那碗冷透了的雜豆飯。
雞見我蹲下身，以為要喂它們，紛紛跑了過來。
看見我手裡的那碗飯，又高冷地踱著步子走了。
我奶做的飯，雞都不吃。
隻有厲北辰會吃。
我對著雞，小聲呢喃：「先餓著吧！過一會, 你們頂頂喜歡的那個人，就要親自來喂你們了。」
耳背了十幾年的我奶竟然奇跡般的聽清了。
她精神抖擻地衝進雞群。
「姑爺要回來啦！今晚S兩隻！」
雞：完。
番外
一大早，我奶站在門口喊厲北辰。
「幹嘛去？還回來吃飯嗎？」
「挑糞。」
「挑糞跑那麼快幹嘛？」
「停不下。」
我也跟著往下滑去。
「時笑」時嶼看著撒了一門口的糞, 臉黑成鍋盔。
「就是坡太陡, 剎不住，不是故意的。」厲北辰低著頭。
時嶼：「……」
厲北辰：「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不是特意來問的。」
時嶼：「你問。」
厲北辰：「 還競爭麼？你多競爭一天，我就得多挑一天糞。」
時嶼：「……」
一年後, 訂婚宴。
時嶼端起酒杯，熱淚盈眶。
「以前, 芬娣過得太難了, 天天在朋友圈發瘋。
「她說，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陪老板上班。
「她還說, 豆腐都有腦，老板卻沒有。五線譜都有譜，老板卻沒有。鸚鵡都會講人話，老板卻不會。」
他轉身拍拍厲北辰肩膀：「以前那日子, 真不是人過的，希望她今後過上好日子。」
厲北辰靜靜地看他演。
笑眯眯回道：「上班的事，彼此各有難處。我和 Fendy 之間不必在意這麼多。」
時嶼：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