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飯黏子白月光時,故事已到尾聲。
團寵小替身虜獲了所有人心,得意洋洋看著我被吊在誅魂陣上,滿身猙獰傷口,隻待審判結束後,接受神魂俱滅的下場。
一向厭惡我的師尊冷聲道:
「你平日裡嫉妒晚兒受到宗門寵愛便罷了,現下又冥頑不靈,下毒毀掉晚兒金丹,事到如今,你可認罪?」
罡風愈發猛烈,吹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認什麼罪?
來之前,系統明明告訴我,我接受的是現代任務,怎麼會傳到修真界?
還未等我混沌的大腦弄清身在何處,系統驟然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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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咱們傳錯地方了。
【趕緊S遁,我帶你前往真正的任務世界。】
腳下誅魂陣詭異妖娆,血紅符咒隨時要將我撕裂成片。
質問之語還在耳邊轟鳴,我眉目舒展,表情安詳:
「認,我什麼罪都認,時間緊任務重,快點動手讓我魂飛魄散吧!」
1
這句肺腑之言落地後,周圍紛雜的人群陷入了詭異沉默。
方才義憤填膺嚷嚷著快點誅S我的弟子們,徹底瞪大了雙眼,將憤怒凝固成錯愕,再發不出一語。
沒有人相信,一個修士會爽快地要求被誅魂陣絞S。
誅魂陣是修真界無數劍修的夢魘。
陣法啟動,短短半刻鍾,便會被強大靈力撕扯殆盡,連魂魄都不會留下。
生生世世永無輪回路。
拼盡全力喊出這句話後,我像一隻殘破的紙鳶,吊在誅魂陣上空搖搖欲墜,嘴角蜿蜒出殷紅血跡,渾身鮮血浸透狼狽不堪,一滴滴沒入腳下的陣法中央。
高臺之上的沈淵負手而立,面色一凝,陰沉如水:
「葉青吟,為師倒是小瞧了你,想不到你還學會了以退為進這一招,你以為這樣說,今日便會饒過你所犯之錯嗎?」
說罷,為了讓我開口求饒認罪,抬手間,一道靈力貫穿了我的心窩。
劇痛讓我吐出一大口鮮血,被高高吊起的身體連本能地蜷縮都無法做到。
嘴角彎起的弧度卻比詐屍的棺材板兒還難壓。
沒有什麼比生命的流逝更讓人感到心安。
畢竟我從錯傳到這個世界後,任務便開始了倒計時。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我的腦袋上頂著任務剩餘時間:
一年零 364 天 23 小時 57 分。
這麼點時間,去現代世界完成任務尚且緊緊巴巴,更何況動輒活千年的修真界。
在這龜速發展的一隅,一千年不過是個閉關時間而已。
但在現代,早已從長矛戳人進化到互掀原子彈,打得天崩地裂,一片混沌。
我隻想盡快脫離這裡,早日完成任務回家。
舔了舔唇角的鮮血,濃鬱鐵鏽味充斥口腔,我揚起期待的臉,從這人方才的話語中,精準地提煉出我與他的關系:
「如果師尊猶嫌不夠,那麼整個宗門的罪,我全部承包了。」
鮮血稀稀拉拉往下流,我能感受到生命的飛快流逝。
四下寂靜更甚。
沈淵一襲白衣,仙風道骨,與我的血跡斑斑形成鮮明對比,居高臨下看向我的眼神,宛如蔑視一隻令人厭惡的蝼蟻:
「事到如今,還冥頑不靈故作姿態,妄想逃脫責罰。」
「對對對,她就是為了逃避責罰,故意這麼說的,以為宗門上下無人敢啟動誅魂陣呢。」
「晚兒師妹如此乖巧,她竟然也能狠心下毒毀掉師妹的金丹。」
「讓她魂飛魄散,以儆效尤!」
最後一句話喊得慷慨激昂,深得我心,讓我忍著傷口疼痛頷首點頭,在心底向這位不知名小弟子道了句謝。
隨即滿懷憧憬地看向沈淵,激動的雙眸透露出十二分真誠,殷切期盼著他早些動手。
高高的審判臺上,沈淵一雙鳳眸凌厲畢現,仿若能洞悉一切。
冷笑一聲後,掌心靈力翻湧,猝然多出一顆墨黑的藥丸。
下一秒,清冷的話語傳入我的耳中:
「此乃吐真丸,服下之人皆隻會說真話。
「葉青吟,今日我便讓你交代所有罪行,S得心服口服。」
2
誅魂陣隻要啟動,我比誰都心服口服。
可我沒有原主的記憶,哪裡有罪行交代?
一個小時前,我還是一隻現代社會的社畜,朝九晚八,拿著微薄的薪水日日奔波在上下班的路上。
在意外遭遇車禍身亡後,被系統綁定。
它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向我保證:
【你隻要能完成任務,我保證你會在現實世界重新復活。】
此刻,我已經靈魂出體,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靜靜站在病房外。
一牆之隔的,是我躺在病床上的軟綿身體,以及跪在醫生面前失聲痛哭的父母,他們拉著醫生的白大褂苦苦哀求:
「醫生,求你救救我女兒,我跟他爸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啊……」
年輕醫生為難地扶起我媽:「我們盡力了,能不能醒來,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這句回答過後,雪白空蕩的走廊裡,回響著更痛徹心扉的慟哭。
我當即扭頭對系統堅定道:
【我願意做任務。】
誰知復活之路剛踏出一步,便走上了分岔。
我焦急呼喚:
【統子!】
系統抹了把額角汗水,將簡陋的劇情丟給我:
【這不是我的綁定世界,隻能拿到這點劇情,你湊合看下吧。】
劇情隻有簡短的幾句話。
【為宗門獻祭之前,她是天之驕子,是所有人的心中明月。沉睡十年清醒後,宗門多了位小替身取而代之,而她成為了一顆過期的白飯黏子,被冠以惡毒之名,從皎潔變為汙泥,葬身於誅魂陣。】
我又翻了一遍劇透:【就這麼點兒?沒了?】
系統一攤手:
【沒有了。】
【那待會兒審判,我怎麼知道如何回答才能魂飛魄散呢?】
【據實說唄,咱們沒有積分,壓根拿真話丸沒招。】
【據實說?說我朝九晚八,老板還欠薪三個月嗎?說我花唄借唄欠了一屁股債嗎?說我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壓根不認識這群人嗎?】
系統在裝瘋與裝傻之間,果斷選擇裝S。
雙手被粗粝的捆仙繩磨出鮮血,我努力掙扎了一番,想主動跳進腳下的誅魂陣,卻完全掙脫不開。
原主求生欲爆棚,我的尋S欲拉滿。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我最後看了一眼任務倒計時。
又浪費了幾分鍾。
血紅的電子倒計時間像厲鬼吐出的長舌,湿滑黏膩地舔舐過我的臉頰,在我耳邊輕聲呢喃:【如果完不成綁定的任務,你就無法復活回到原世界了。】
罡風還在猛烈呼嘯,將我本就鮮血淋漓的白色外袍又割了幾道口子。
我回神,試圖將劇情扳向正軌:
「用不著吐真丸,我什麼罪都認,快點啟動誅魂陣吧!
「我真趕著投胎!」
焦急之色落在所有人眼中,像極了害怕自己罪行被揭露,從而極力掩蓋的恐慌。
沈淵面露「果然如此」的神態,輕蔑一笑:
「你不過是怕這吐真丸吃下去,會當場承認自己的罪行。
「今日,本尊定要讓所有人知曉你做過的惡事,然後按照門規清理門戶!」
3
在我拼命掙扎的身形中,一顆小小的丹藥飛入我的口中,瞬間化為一股靈力順著咽部緩緩流淌。
四肢百骸有暖流湧過,清醒的大腦逐漸變得昏沉,看向周圍世界都有些模模糊糊,光怪陸離。
一雙微微發紅的眸子剎那間變得清澈,眼神迷茫而又天真。
縈繞在我身邊的焦躁之氣逐漸散去。
有威嚴聲在我耳邊響起:
「葉青吟,你可曾嫉妒過晚兒?」
系統被嚇得躲到旁邊,縮成一個透明圓球,一聲不敢吭。
生怕出現什麼動靜,讓我脫口而出有系統這樣的驚世駭俗之語。
我懵懂的大腦艱難思考一瞬。
晚兒是誰?
我身邊的同事從未有人叫過這個名字。
不摻雜一絲謊言的話脫口而出:
「我從未嫉妒過晚兒。」
四下一片哗然。
就連站在高臺上的沈淵也臉龐一僵。
在他的設想中,我應該如過去那般聲嘶力竭地喊出:
「我就是嫉妒晚兒師妹,我嫉妒她受到你們的寵愛,所以我要毀掉她!」
然後再痛哭流涕哀求:
「她不過是我的替身,你們為什麼都會喜歡一個替身?明明她是替代我的人,是奪取我一切的人。」
如今我雲淡風輕的一句「從未嫉妒」,讓宗門上下,個個臉色難看。
站在人群中的林晚兒身形微顫,唇色蒼白,聞言整個人搖搖欲墜,像朵墜滿雨珠的百合,惹人憐愛。
她雙眼含淚,嗫嚅著為我辯白:
「我身份低微,隻是師尊從凡間帶回來的一介孤女,如今不過築基九層的修為,與葉師姐身份雲泥之別,她怎麼會嫉妒我呢?」
「我說呢,原來是看不起晚兒師妹。」
「葉師姐修為受損,還當自己是昔日元嬰修為呢?她不也是個小小築基?」
沈淵心疼地拍了拍林晚兒瘦削的肩頭,慈愛中夾雜了一縷道不清的情愫,溫聲軟語哄勸了句:
「晚兒不必妄自菲薄。」
落日餘暉灑落,晚霞將妖豔詭異的誅魂陣染上一層薄薄緋紅,我迷茫的雙眼正好奇打量著四處流淌的血紅符咒,耳邊,又響起一道炸雷聲:
「葉青吟,昨日你是否給晚兒下毒,毀掉了她的金丹?」
我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
毒?
砒霜、汞、砣、白面?
我打了個哆嗦。
無數位緝毒警的無臉照片像走馬燈似的,從我眼前閃過,刻在骨子裡的反毒基因促使我義正詞嚴道:
「我未曾下毒。
「你可以說我偷罵我搶,但與毒有關的事兒,我絕不沾染!」
4
「葉師姐說不是她下的毒。」
「難道真不是她?」
「該不會是吐真丸出了什麼問題吧。」
眼看已經有人將疑惑的眼神投來,林晚兒驚慌失措。
一張巴掌大的臉又掛滿淚珠,捂著傷痛的丹田跪倒,哀啼哭訴道:
「師尊,昨日的確是葉師姐在我的晚膳中摻入了化元丹。
「晚兒對天發誓,絕沒有說謊。」
她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連大腦宕機的我都忍不住欣賞了會兒小白蓮的美人落淚。
以及她眼角餘光在看向我時若有若無的恨意。
沈淵難得沒有扶起心愛的徒兒,而是擰緊了眉頭,又厲聲質問我:
「葉青吟,昨日晚膳前後你做過些什麼,一五一十給本尊交代清楚!」
我繼續轉動快要僵化的大腦。
昨日是周末。
但因為公司三個月沒發工資了,所以我又去西餐廳兼職了份刷盤子的活兒。
兢兢業業忙活了十二個小時才下班,疲憊到極點的我又被闖紅燈的車子撞飛出去,天地在我面前扭曲成一團斑駁。
記憶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機械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