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悅望去。
這又是哪位男配?
修真界流行的喪葬風讓本就臉盲的我,腦袋擰成一團麻花。
看向這群修士,宛如現代世界放學時分,無數穿著相同校服的學生一擁而出,全部一模一樣,分辨不清。
甚至於修真界更加難以辨認,不管男女,全部束著高高的馬尾,一眼望去,男女尚且不明,更不用說我在這個世界待了不到七日。
人臉與名字難以相配。
但眼角餘光掃過這位修士手中寒意逼人的寶劍,我頓時恍然大悟。
是凌家那位公子。
他眼底有驚豔與悔恨,劍尖點地支撐起身體,艱難嗫嚅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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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吟,我後悔了,我後悔退婚了。
「我們本來便有婚約不是嗎?
「你是凌家家主為我選定的妻,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也可以斬S妖獸,也可以一劍九州……」
十年前祭陣時,凌家公子並不在太昊宗,那日的盛大璀璨與歸於沉寂,他都無緣相見。
隻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沉睡在冰棺中,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如今親眼所見,我能清楚地窺見他眼底對大義的崇拜。
他算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
所以,我問了系統一句:
【這人叫鶴什麼來著?】
【我也忘了,這麼多的人名,我距離S機還有一步之遙,管他叫什麼呢。】
回靈陣光芒大盛,我毫無留戀地準備跳入陣眼之時,林晚兒飛上前,被陣法阻隔在外,聲淚俱下:
「師姐,你的修為隻剩築基了,入陣必S無疑。
「我不想讓你S。」
19
小替身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師姐,你不恨我嗎?
「你該恨我的,是我取代了你的位子,是我搶奪了屬於你的一切。」
我搖了搖頭,隔著朦朧法陣與流淌的符咒,聲音無比堅定地告訴她:
「林晚兒,當白月光與替身同時存在時,那你我二人便都沒有錯。
「錯的是那群將我們圍困在方寸之地的男子們。
「這些權利的掌控者,看你我兩位被逼到絕境裡的女子相互殘鬥,像極了看兩隻野狗在爭搶他們丟出的唯一一根骨頭。
「這場大戲,他們看得不亦樂乎,可我沒有爭奪骨頭給他們看戲的欲望。」
自錯穿到這個世界以來,我一直很欣賞林晚兒。
她出身低得簡直不忍直視,是貧窮村落裡一個雙親俱亡的姑娘。
僥幸生出了最低級的三靈根,也難以踏入修煉之途。
饒是這樣,在頂著一張與我七分相似的臉入了太昊宗後,絞盡一切腦汁討好身邊所有人,法器靈物混了滿滿一儲物戒。
就連靈根,也淬煉成了單靈根,修煉到如今的築基大圓滿。
其修煉速度,不遜色於世家出身的宋瑾予。
回靈陣已完全打開,等待著生魂的獻祭。
我最後靠近泣不成聲的林晚兒,盯著她清麗卻又紅腫的眉眼,隔著陣法虛虛觸碰她的發梢:
「這世間,不是人人生來便有無限資源託舉,如果賣可憐能活下去並得到資源,那我認為這是一條十分好的攀登路。
「在你沒有實力的時候,韜光養晦夾縫求生存,是條最好的捷徑。」
「等你能夠獨當一面時,師姐希望能看到你拔劍破山河的颯爽,不用看別人臉色過活。」
忽略掉身後林晚兒崩潰大哭的聲音,與她舉著破霄劍想劈開回靈陣的徒勞無功。
我壓下嘴角的雀躍,最後確認一遍:
【系統,隻要我S了,就能完成任務回到現實世界。
【這裡,本就是我的任務世界,對嗎?】
我言語堅定。
系統滿面震驚,遲疑片刻後才將任務欄展現在我的面前。
我頭頂的任務時間由一年零 358 天 15 小時。
驟降成一年零 7 天 14 小時。
【宿主,任務世界與原世界的時間流速是 10∶1,您隻剩最後一個S遁任務,完成即可傳送回原世界。
【你就不好奇,為何當初你會讓我拿掉你所有的記憶?】
我堅定搖頭。
【我沒有必要記得這群人,更沒有必要去留戀這裡的一人一物。
【我隻想回家。
【誰也不能阻止我回家的腳步。】
說罷,飄零在半空中的身影決然跳入了回靈陣眼中。
金色光芒將我身軀覆蓋,萬物復蘇之際。
我徹底陷入了無盡黑暗。
20
熟悉的消毒水味縈繞在鼻尖。
我努力睜開沉重的雙眼,耳邊傳來喜極而泣的聲音:
「青吟醒了,我的女兒終於醒了。」
我歪了歪腦袋,身旁的監測儀有條不紊地發出嘀嘀聲。
「媽,我昏迷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醫生說你很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來,幸好老天有眼,我女兒福大命大,這麼快就醒過來了。」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
在脫離修真界之前,我頭頂真正的任務時間流逝了 358 天。
換言之,我從接受任務到圓滿完成,在修真界花了近一年的時間。
好在時間流逝速度並不相同。
在我的原世界,僅僅過去一個多月而已。
我擠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用虛不可聞的聲音輕輕道:
「爸媽,我想回家了。
「我也……想你們了,好想好想你們……」
出院那日的天空格外湛藍,與我在修真界入回靈陣時一模一樣,都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我興奮地滾在臥室床榻上,喊了句:
【統子,你還在嗎?】
很快便有回聲:
【我在,不過,我們的任務已經解除,我恐怕在這個世界待不了多久。】
【太昊宗如今怎麼樣,是不是快要被滅門了?】
系統詫異道:
【你怎麼知道?】
我嗤笑一聲。
犧牲自己拯救那群同門白眼狼的事兒,我可從來不會做。
用S來喚醒他們的良知,這比冷臉洗內褲的行為還要跌份。
【入回靈陣獻祭需要的是魂魄,可我在S亡的那一瞬間,魂魄被抽離回現代,那麼回靈陣,還能成功開啟嗎?】
很明顯不能。
那太昊宗這群修士們,該如何應對氣勢洶洶的魔族呢?
距離我回到現代已有五日的時間。
算起來,修真界已經過去了五十日。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系統貼心地給我拖出一塊屏幕,在我咬牙切齒地看完三分鍾的廣告後,顯示出修真界我S後的情景。
回靈陣在察覺到獻祭失敗並無生魂時,發出巨大的震顫。
凌公子還未從痛苦中掙脫出來,便驚慌大喊:
「怎麼回事,青吟祭陣為何失敗?」
沈淵置若罔聞,捧著我的本命劍跪倒在地。
主人已S,劍徹底斷成數截,再無拼回的可能。
宋瑾予悲慟嘶吼:
「青吟中了蛇毒,本就命在旦夕,她哪怕有心獻祭,回靈陣也無法開啟啊……」
魔族再次席卷而來,獻祭這件事兒,總要再找一個人去做。
我看到小替身成為了犧牲品。
在宗門生S存亡之際,一切團寵再不復存在。
隻可惜,林晚兒被眾人丟入回靈陣之時,陣法符篆流淌更甚,將人狠狠推到幾十丈開外。
回靈陣不要林晚兒獻祭。
我冷笑幾聲。
系統疑惑問道:
【真是奇怪,獻祭還挑人麼?】
自然是挑的。
我拿林晚兒的本命劍割破手腕,以血為祭開啟陣法,卻獻祭失敗。
林晚兒的劍身沾滿了我的鮮血,讓陣法誤以為又是我這個沒有魂魄之人來獻祭,當然不會要。
我看到平日裡溫溫柔柔賣可憐的林晚兒,眼底噙滿了仇恨,再不復往日小白花的模樣。
最終,一位面熟的小師弟被悽慘地丟入了陣法中。
臨S前還在叫嚷:
「葉師姐還不記得我的名字呢……」
【這好像是我被吊在誅魂陣那日,嚷著要將我魂飛魄散的師弟呢!】
【對,就是他,你還租用了人家的靈鶴,他叫——】
【打住!】
我出聲制止。
【我對他的名字,沒有半分興趣。他在我心裡,不配擁有姓名。】
21
獻祭終究晚了些,回靈陣消散於天地間。
魔物們如同餓狼般往修士身上撲,我看到沈淵被魔氣侵蝕,靈根毀於一旦,修為一路跌至金丹初期才堪堪停止。
在築基多如狗,金丹遍地走的修真界,他已經無法再勝任峰主之位。
而我的前未婚夫凌公子,一柄凌霜劍被侵蝕殆盡,人被魔物掏了金丹,變成了一個再也無法拿劍的廢物。
他被狠狠甩出去時,跌落到一具屍體身上。
宋瑾之S不瞑目。
臨咽氣前,他的瞳孔渙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句:
「青吟,這便是我昔日嫉妒你天資的下場嗎?
「青吟,我來……尋你了……」
我將一顆多汁葡萄塞入嘴中。
他的S是終結。
而我的S是新生。
終其一生我都不會再與他見面。
系統又貼心地將時間往後調整了一個月。
太昊宗元氣大傷,正休養生息。
沈淵已經不再是峰主。
實力為尊的修真界,他成為一個掛名的長老,日日窩在雲弄後山,居住在我曾住過的小廂房裡,對著一柄斷劍愣神。
那一塊塊玄鐵殘劍上蛛紋密布,昭示著劍主已經S亡。
這堆廢銅爛鐵已經沒有了任何用處,可沈淵仍舊當成了寶貝,經常對著劍自言自語。
「青吟,原來十八年前,你便心悅於我。
「可我知道得太晚了。
「你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我一時鬼迷心竅,見到你清醒後天資不再,便起了厭倦之心。
「如今,我也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的眼中似有淚滾落。
滴滴砸到斷劍上。
這才是他們該有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