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後,我撥通了一個熟悉的電話。
6
「宋律師,麻煩幫我整理一下我和裴時序的財產分割問題吧。」
裴家公司和我的公司業務來往密切,利益糾纏,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好分開。
宋律師業務能力很強,是我和裴時序共同聘請的金牌律師,從無敗績。
面對我突然的要求,她也隻是冷靜問了一句:
「薛總,事情結束後,我可以跟著你嗎。」
我輕笑,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律所裡的小透明,一年又一年過去,我拿下了薛氏,她也成了金牌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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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求之不得。」
打完電話後,我去了醫院。
沈今越還在養傷,他就是那個被裴時序撞進去的學生。
我資助他兩年了,他成績優異,畢業後完全可以進薛氏工作,公司也需要這樣的人才。
看見我進來,沈今越眉眼間的鬱氣散開,化成盈盈秋水,彎著眸笑:
「姐姐,你來了。」
我坐過去摸了摸他受傷的手臂。
「還疼嗎,這件事我有責任,你的資助金額,我會再提升一倍,算是補償。」
沈今越搖了搖頭,小心翼翼扯住我的衣袖。
「姐姐,我不在乎這些。」
他輕輕靠在我肩膀上,我想躲開,但是想起他是受我牽連才進了醫院,還是忍住了。
沈今越低垂著頭,眼尾染上點點紅意,像小狗。
「姐姐,兩年了,你還是隻把我當作資助的學生嗎,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隻是希望你能開心,裴總風流成性,你為什麼還不離開他。」
和沈今越認識確實是偶然。
大概是在一年前吧,那時候我和裴時序的關系還沒有那麼僵。
我去 KTV 接裴時序回家,看見一個臉很嫩的小姑娘被她朋友們起哄著去親裴時序。
那個小姑娘紅著臉,嗓音又輕又軟,我聽見她問裴時序:
「哥哥,我和朋友打賭輸了,可以親你一下嗎。」
不等裴時序答應,她就踮起腳尖親了上去。
裴時序沒躲,隻是冷倦輕笑,將那姑娘攬進懷裡,嗓音低啞:
「行,你再親一下也行。」
我在門口站著,外面的風雪直直吹進了我心裡,冷得我幾乎站不穩。
那是我婚後第一次失態,我衝進去扯開那個女孩兒,給了裴時序一個巴掌。
我流著淚問他:「為什麼。」
一瞬間整個包廂都安靜了,北城誰不知道裴時序脾氣冷傲,從不肯低頭。
他們都等著我和裴時序大吵一架。
可裴時序捂著被我扇偏的臉笑了,他鳳眼微挑,嗓音懶怠又溫和:
「妙妙,沒有為什麼,玩玩而已,你也可以啊。」
對上他冷靜的眼眸,我手都在顫抖,心尖被這句話砸得鮮血淋漓。
於是我轉頭就走,在走廊遇到了沈今越。
其實我見過他,作為榮譽校友回 A 大的時候,他作為學生代表上臺演講。
身姿筆挺的少年在窗邊懶懶站著,滿身的清光明豔。
他正在和人打電話,語氣有些散漫:
「我不靠你們也能養活自己。」
我記得校長說,這是個搞科研的好苗子,可惜家裡情況比較復雜。
想起了裴時序玩味的笑,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仰起臉禮貌地問了一句:
「你好,需要資助嗎。」
裴時序自己違背承諾變了心,就覺得所有人都該和他一樣,可我不是。
那時沈今越先是錯愕,他認出了我。
「薛總,這麼熱心啊。」
看清我眼底的認真後,他微微俯身,眼尾勾起一點殷紅,柔和的氣息吐進我耳朵裡。
「可以啊姐姐,我會報答你的。」
後來那個小姑娘在裴時序身邊沒待多久就被換了,可我一直資助沈今越到現在。
兩年裡,除了資助人和被資助人的關系,我們更像是朋友,我喜歡和他待在一起,最起碼他的眼是熱的。
不像裴時序,眼裡永遠冷得清醒,顯得我像個歇斯底裡的瘋子。
裴時序也知道我和沈今越沒什麼,他自己風流,卻見不得我和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早就查清楚了一切。
從前我覺得裴時序隻是不知道如何面對我才逃避,可現在不一樣了,他為了謝鶯豁出這麼多,我也該放手了。
我薛妙從來不是糾纏不休的人。
我看了看宋律師發來的財產分割進度,柔聲道:
「快了。」
7
「什麼快了。」
我回頭,裴時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被陰影遮住顯出半張模糊冷峻的臉。
他走進來,當著沈今越的面捏住我的手腕,笑意懶散,話裡滲血。
「薛妙,說話啊,什麼快了。」
我扯開裴時序的手,垂眼道:
「沒什麼,我是說他的傷快好了。」
「裴先生,請自重。」
沈今越拔開輸液管,把我護在身後,面色沉冷。
裴時序笑了,眼裡翻滾著陰鬱的戾氣,他冷冷看著沈今越。
「你算什麼東西,薛妙為了氣我資助的一條狗而已,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他再次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身前,眼皮冷淡地垂著,從嗓子裡擠出冷嗤:
「你看清楚,這是我老婆。」
一道柔弱的聲音打破房間裡的劍拔弩張。
「時序,你們聊完了嗎。」
謝鶯捂著小腹站在門口,纖弱的身體看起來搖搖欲墜。
裴時序松開了我的手腕,下意識說:
「薛妙,不是你想的那樣。」
謝鶯走進來,站在裴時序身後,嬌弱堪憐。
她微微咬唇,看了我一眼,又偏過頭,眼裡有隱忍的淚光:
「時序,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裴時序輕輕扶住她,兩個人視線勾纏繚繞,情意綿綿,倒顯得我是個惡人了。
我有些想笑,絲絲縷縷的痛卻從心口蔓延出來,險些沒站住。
沈今越扶了我一把,我看向謝鶯,嗓音溫和:
「謝小姐躲什麼,我們不是那天剛見過嗎。」
謝鶯臉色蒼白,眼尾勾起一個細弱無助的弧度,求助地看向裴時序。
裴時序把她護在身後,鳳眼泠泠,似是警告:
「薛妙,夠了。」
我點了點頭,再次看向裴時序。
「裴時序,這孩子是你的,對嗎。」
我隻要一個回答,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裴時序沉默了一會兒,為謝鶯擋下窗外的風,聲音很淡:
「是。」
我微垂眸,掩住眼角的淚,轉身又是一陣心痛。
「好,我知道了。」
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裴時序拉著謝鶯要去做下一項檢查。
謝鶯突然停住了,她鼓起勇氣,怯怯看著我:
「薛小姐,我可以和你單獨說幾句嗎。」
裴時序不想答應,可耐不住謝鶯長了張很讓人憐惜的臉,她軟語央求幾句,裴時序就同意了。
謝鶯眼眶含淚,給我鞠了一躬:
「薛小姐,我知道我做得不對,可我真的喜歡裴時序。」
我側身讓開:「喜歡就喜歡吧。」
她抹了眼淚,嗓音細弱,神情卻倔強:
「我問過了,時序身邊是有很多女人,可他對她們隻是玩玩,他對你,也隻是顧念舊情,這不是真正的愛。」
我不置可否,也沒有興趣和她爭論裴時序真正的愛到底在哪兒。
「謝小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謝鶯扯住我,臉色蒼白眼眸卻發亮:
「薛小姐,我說過了,我和她們不一樣。」
話音剛落,她暈倒在我面前,我下意識摟住她,卻被重重推開。
我跪坐在地上,腳腕鑽心地疼,胳膊撞在尖銳的裝飾處,血流不止。
這些裴時序都看不見,他眼裡心裡隻有昏迷的謝鶯。
看吧,這就是裴時序。
愛我的時候視若珍寶,刀都能替我擋,不愛的時候,我就是S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眨眼。
裴時序小心翼翼地抱起謝鶯,雙眼泛紅,像是要落淚。
他這樣倨傲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也會有這麼不知所措的時候。
「薛妙,你就非要她的命嗎。
「害S時念還不夠,你連孩子都不放過。」
字字誅心,句句刻骨。
8
「薛妙,別哭了,他不值得。」
沈今越觸我眼角淚,帶著我去處理腳腕上的傷。
我靠在床邊昏昏沉沉,想了很多,直到宋律給我打來電話。
「薛總,財產分割處理好了,離婚協議和財產分割合同已經郵寄到您家裡了。」
我清醒了幾分,給裴時序打去了電話。
「裴時序,今晚回來一趟吧。」
電話那頭是裴時序略有不耐的冷淡嗓音:
「薛妙,你鬧夠了嗎?謝鶯還沒醒來,你又在鬧什麼。」
我打斷他,語氣平靜,簡單利落:
「我們離婚。」
裴時序的聲音戛然而止,二十分鍾後,我們一起坐在了家裡的書桌前。
我把離婚協議和財產分割合同擺到他面前,勾起一個溫柔的笑。
「恭喜你,裴時序,你自由了。」
裴時序眉眼倦怠,深吸一口氣,居高臨下看我:
「薛妙,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再鬧就過分了。」
我在他眼裡看見了輕蔑。
對,是輕蔑,和上次我逼他留下時一樣的輕蔑。
我和裴時序之間有太多問題了。
年少時他為我的冷靜理智著迷,笑著說我和那些柔弱的女生不一樣。
長大後他又厭惡我的過分理智,總覺得我對他的情誼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
當年裴時念替我擋刀在醫院奄奄一息,我卻沒有趕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這成了他最恨我的事,可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不去馬上處理事情,怎麼揪住對手的把柄給他致命一擊,怎麼守住好不容易拿回來的公司。
裴時序父母早亡,偌大的裴家被他叔叔把持,對他們兄妹倆不聞不問。
我隻是薛家一個無足輕重的私生女,我不冷靜不理智,怎麼活下去。
裴時念先天心髒病,醫生說她活不過 18 歲,我拿她當自己親妹妹,我就不疼她嗎,難道我就不想救她嗎。
這些裴時序都不知道,又或許他全然知曉,隻是想恨我。
我咽下眼淚,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裴時序,我沒和你鬧。」
裴時序看清了我眼底的堅定,他認真起來,帶著探究看我:
「是因為沈今越嗎,薛妙,你口口聲聲說隻是資助,怎麼,資助出感情了?」
我垂眸不語,不想理會他發瘋。
裴時序眉目陰鸷,聲音裡是不帶一點溫度的冰冷。
「我不同意。」
我定定看著他咬牙隱忍的樣子,將曾經他對我說的話如數奉還。
「裴時序,你現在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就像個瘋子,哪裡還有當初的樣子。」
裴時序眉眼冷戾:「薛妙,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的。」
我笑了出來,眼神陡然銳利起來。
「裴時序,你不和我離婚,謝鶯怎麼辦,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裴時序猶豫了,他拿起筆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薛妙,你別後悔就好。」
末了,他又問我:
「你為什麼非要針對謝鶯呢,她到底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