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我勸蘇母止住眼淚,堅持地學了十幾年的琴。
想到這些,我不禁覺得諷刺。
當年刻苦學習練琴,卻在漠北這個荒涼之地,救了我一命!
一曲彈完,我轉過身,用一雙含情脈脈,千言萬語的眼睛,望向年邁的漠北可汗。
輕聲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漠北可汗震驚地顫抖身軀,當他以為是當年的寵妃回魂,出現在他眼前時。
我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在他最震驚,最懷念的時刻,縱身跳下了宮殿後面的懸崖。
哪怕阿詩勒凌已在懸崖後面部署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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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被懸崖上的尖石,樹枝,劃得滿身傷痕。
後面的事情,不過是順水推舟。
在老可汗追來之際,阿詩勒凌恰到好處地出現,攔住他,跪下說出他母妃當年真正的S因,並找來當年的證人。
和親長公主,並非思念故土,並非對他無情,才抑鬱而終。
而是被他身邊的其他妃子,聯合下毒,害S。
悔比起恨,才是最深刻,最難釋懷的情緒。
所以,流落在外的蘇茉,才成了蘇家所有人爭相寵愛呵護的對象。
漠北可汗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誤會了什麼,將寵妃挫骨揚灰,故意薄待他們的孩子,不聞不問。
為了補償悔過,他當晚宣布,漠北的王位繼承人是阿詩勒凌。
16
我安靜地坐在牛油燈下,欣賞著手背上劃開的傷痕。
疼嗎?
很疼。
但也很值得。
在蘇家做千金小姐的時候,我最怕疼了,所以我連女紅也沒學過。
可是蘇茉回到蘇家後,獨屬於我的一切都消失了,我開始為了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小姐身份,笨拙地繡香囊,討好身邊的人。
我學了半年,才學會的雙面蘇繡,做出的香囊。
轉眼就被蘇蘅送給了蘇茉,那般不在乎……
阿詩勒凌到了半夜過來找我。
他坐在油燈下,琥珀色的眼眸,緊鎖住我,如同草原上的蒼鷹,盯上了獵物,多了一絲欣賞,佔有的情緒。
我知道我成功了。
他拿出藥瓶,沒有說話,粗糙的指尖,格外溫柔地幫我上藥。
「多謝你幫我坐上小可汗的位置。」
我望著他修長有力的指尖,不動聲色:
「我和殿下不是合作關系嗎?」
「我幫殿下成為小可汗,殿下還我自由。」
他擦藥的手,用力了一分,周身氣場也沉了下去。
「你隻要自由?」
我圖謀這麼久,要的當然不隻是自由。
我要在漠北僅次於王的最高位置。
我還要他對我的忠誠不渝!
我忍痛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腕。
阿詩勒凌垂下指尖,轉移了話題:
「你琴彈得如此好,為何在漠北這麼久,從未見你彈過?」
我扭頭,燭光映照出我眼底潋滟未落的水光。
果不其然,阿詩勒凌的目光何其敏銳,他立馬捕捉到了。
適當示弱,輕易就能贏來別人的憐惜和心軟。
這也是我從蘇茉身上學來的。
她隻要咬住嘴唇,欲言還休落下幾滴淚,蘇母就會心疼地把她摟入懷裡。
我的兄長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衝我發怒,逼我向蘇茉道歉。
我平靜似乎心S地開口:
「當年在蘇家,我被兄長,打聾了一隻耳朵……便再也聽不清指下琴音的變化。」
「琴音有瑕,不能悅耳,不如不彈。」
阿詩勒凌指尖顫了一下,他還是沒有忍住,巍峨的身形俯下,將我牢牢地抱入懷中。
「不喜歡彈,那就不彈了,以後都不用勉強自己去彈。」
那一晚,阿詩勒凌留在我的身邊沒有離開。
他粗糙的指尖撫上我的耳朵。
又挑開我的衣裳,幫我把每一處傷痕上藥。
同樣,他看見了我滿身的鞭傷。
「我不是蘇家的真正嫡女,他們找回真千金後,就丟了我,讓我頂替了她,來漠北為奴,這是第五年……」
一滴淚燙在阿詩勒凌的虎口上。
他一腳踹碎了桌子,將我揉入懷裡:「以後有我。」
「我娶你!」
17
【相見了,相見了!女主和男二終於相見了!】
【女主你趕緊發揮女主光環,把屬於你的男二,從惡毒女配那裡搶過來啊!!!】
我也是看到彈幕,才得知。
蘇茉和阿詩勒凌相遇了。
蘇茉吃了我的藥後,身體大好,也能裹著狐裘,露出茸毛間的盈盈小臉,在漠北闲逛。
阿詩勒凌一箭射下了天上的鷹,作為獵物。
蘇茉就鑽了出來。
睜著一雙水霧朦朧的眸子,站在阿詩勒凌的面前,義憤填膺:
「鷹在天上自由翱翔,你為什麼非要射穿它的翅膀?」
【哇咔咔,女主好可愛,好善良。】
【漠北這些人本來就以打獵為生,不捕獵,難道當聖母餓肚子嗎?女主簡直沒腦子。】
彈幕吵成一團。
但不影響蘇茉紅了眼眶,淚光在眼底打圈兒。
她看了一眼戴著銀色面具,隻露出拒人千裡的琥珀色眼睛的阿詩勒凌。
面頰不經意紅了起來。
她聲音含著哭腔,細細柔柔:「這位公子……你不願意放了這隻鷹,我可以買下來。」
「我的阿兄有錢,你出個價,賣給我吧。」
【女主太單純了,什麼都往外說,扶額……】
【單純嗎?單純炫富吧!蘇家有錢關她什麼事,又不是她掙的。】
【女主本來就是蘇家真千金,再多的錢也會給她啊!不像某些惡毒女配S賴著不走,還想回去。】
【誰說她就是真千金啊!你們等著看吧,別被打臉!】
我來時,就看見坐在馬背上的阿詩勒凌薄唇邊噙著戲謔的笑容,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天文數字。
蘇茉也是人傻錢多,當即就捧了一袋子銀子,換了一隻受傷活不久的鷹。
接過鷹的蘇茉,害怕鷹啄她的手指,慌張地紅了眼眶。
踮著腳,又把鷹送到了阿詩勒凌的面前,小聲嗫嚅地問:「你能不能救救它?」
「我不會給鷹醫治,我可以再給你錢。」
騎在馬上的阿詩勒凌,遠比中原人高出許多的身姿,帶來無形壓迫。
蘇茉在他眼睛下面,猶如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兔子。
【女主好萌啊!】
【男二別眼瞎了,這才是乖乖軟軟的女主。】
【這個身高差,這個氣場差,愛了愛了!!!】
彈幕所有人都在為阿詩勒凌和蘇茉吶喊尖叫。
我一點也不在乎,更不難過。
因為我了解阿詩勒凌——
我是惡毒女配,他也不是善類!
他戴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指,從蘇茉手裡接過那隻鷹,下一秒,直接扭斷了它的脖子,扔在了蘇茉精美的繡鞋前面。
蘇茉因為他這個舉動,委屈害怕得直掉眼淚。
「弱肉強食。」
「無用的廢物,在漠北草原,沒有資格活下去!」
阿詩勒凌穿過她,眸光落在我身上。
這樣的話,亦是一語雙關。
蘇家人應該慶幸,如果不是我頂替了蘇茉來了這裡,她哪能活得下去?
【好過分啊!把我們女主嚇成什麼樣了?不是說好一見鍾情嗎?】
【全怪惡毒女配擾亂了劇情,這樣的男二,我們也不要!!】
【男二哪裡說錯了?漠北荒涼又危機四伏,軟弱一點,根本活不下去,女主同情這同情那,要不是有女主光環,早嗝屁了。】
18
十日的時間,一晃而過。
我誰也沒有通知,換上華美的嫁衣,坐上了前往漠北王宮成婚的馬車。
阿詩勒凌的話說中了。
沒有他的血做藥引,蘇茉吃了我的藥也沒有用。
我成婚這一天,她又咳喘吐血,最後昏倒過去。
我的阿兄蘇蘅,和趙寒修成了沒頭蒼蠅,到處找我,希望我再讓出一份藥,給蘇茉治病。
漠北王室華美的馬車,和他們擦肩而過。
我坐在馬車裡面,透過金色搖晃的流蘇,滿眼冰冷,沒有一絲多餘感情看了他們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趙寒修像是察覺了什麼,猛然轉過身,朝著我乘坐的馬車看去。
風恰好吹起車簾,他看見了穿著漠北嫁衣的我,怒目圓睜,臉色霎時猶如S人一般,慘白。
「朝朝?」他不敢置信。
蘇蘅抱著懷裡昏迷的蘇茉,臉色猙獰陰沉,聽到趙寒修的話,咬牙切齒地追問:
「溫朝在哪?」
「她是不是故意躲起來,對茉兒見S不救!我就知道她用心歹毒,見不得茉兒好過,她說不定巴不得茉兒出事!她跟我們回蘇家,才能頂替茉兒,繼續當她風光的大小姐。」
越說,蘇蘅的怒火越盛。
趙寒修卻失魂落魄,眼睛久久沒有焦距:
「剛才坐在婚禮喜車裡面的人是朝朝,我和她青梅竹馬,不可能認錯。她嫁給別人了……」
趙寒修艱難地往外吐字,每一個字都像凝著他的心頭血。
蘇蘅也愣了好久,SS揪住手中的韁繩。
他大聲辯駁,語氣裡有震驚,慌亂,憤怒,還有傷心……
「不可能!」
「朝朝是我妹妹,她不可能嫁人都不通知我!她眼裡難道沒有了我這個哥哥嗎?好歹蘇家養了她那麼多年!」
「婚姻大事,豈容她做主?」
蘇蘅額頭青筋亂跳:「不是說好,讓她嫁給你?漠北這個地方,她做了五年奴隸,還有誰能不計前嫌要她?她也不想一想!」
蘇蘅把蘇茉放回客棧休息,一咬牙,帶著趙寒修追上了我的馬車,一直追到了阿詩勒凌的寢宮。
「我倒要看看,誰敢騙了朝朝,偷娶我的妹妹!」
我剛一下馬車,蘇蘅和趙寒修就氣勢洶洶攔了上來。
特別是看見我身上華美耀眼的嫁衣。
蘇蘅沒有半分喜悅,氣不打一處來。
「溫朝,你翅膀硬了,嫁人也不告訴阿兄了!」
「我和趙郎有多擔心你,你不清楚?還是故意假裝嫁人,想逼著趙郎快點娶你?」
蘇蘅眼底有火,冷哼:「你什麼時候才能收斂這些算計心思?茉兒流落在外十幾年,卻比你單純善良得多!」
我拉開了距離,看他的眼神,比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更冷淡。
「蘇公子說笑了,嫁人哪有假裝。」
「今日我是真出嫁了,不過我已經無父無母,沒有親人,不需要通知宴請任何人。」
蘇蘅重重喘息,眼底染上血絲,猙獰地望著我。
「朝朝你喊我什麼?」
「蘇公子?」他咬緊腮幫子,舌尖碾著往外蹦,「你連兄長也不要了?」
他捂著胸口,好似裡面有什麼東西,要把他撐裂開!
「那趙郎呢?」他淡淡諷刺地看過來,「你喊了十幾年的寒修哥哥,說不要也能不要了,溫朝,你的心是什麼做的?你怎麼能這樣狼心狗肺?」
「我比不得你們狼心狗肺……」我失笑,笑容毫無溫度。
「五年來,我受的傷,吃的苦,還不足夠斷絕跟你們的關系嗎?」
蘇蘅眼底赤紅:「我沒有想過你會受那麼多傷!」
他厲聲為自己辯駁。
我隻是看了他一眼,已經能想象出,我回蘇家後,他為蘇茉出頭,又一次把我送入土匪窩的情景。
他看到我被土匪凌辱的屍首,大概也會說一句我活該,沒有想過會把我折磨S……
指尖倏地掐緊。
我向他們拜別:「我姓溫,早已不姓蘇了,二位不要來糾纏。」
轉身剛向前走了一步,趙寒修拉住我,低聲懇求:
「朝朝別使小性子了,我們回蘇家,我沒有不想娶你。」
「我想回到江南後,再給你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我淺笑:「還是為了蘇茉吧?」
「上上次讓我不要傷害她,你答應娶我。上一次,為了蘇茉搶了我的救命藥,你答應就地成婚補償我,每一次都在騙我,這一次又為了什麼?」
趙寒修握著我的手,指節發白顫抖。
「朝朝,我對你是真心的,你為何不信?」
「你們的真心可真不值錢……」我用力收回了手。
趙寒修似乎紅了眼眶,眼底絞痛。
「當年我沒能護著你,錯怪了你,把你送來漠北為奴,我也有錯。」
「朝朝……」他還用當年寵溺無奈的口吻,叫我的名字。
「茉兒又一次病倒了,隻有你能救。能不能再把你的藥,給茉兒一些?」
「你讓我答應你什麼都行!」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他們還是我五年前認識的人嗎?
一個個如此陌生,如此醜陋,令人作嘔!
趙寒修一把拉住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