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叫來,朕瞧一瞧。」皇帝說。


內侍急切腳步聲,由遠及近。


 


片刻後,我被帶到了正殿。進門時,我掃了眼:太夫人和嚴貴妃都來了,陪在皇帝身邊。


 


嚴貴妃請來了靠山。


 


「這邊是嚴氏新婦?」皇帝漫不經心,「誰家小姐?」


 


「衛國公府。」嚴貴妃答。


 


「衛國公府?朕好些年不見衛國公進宮拜年。」皇帝說。


 


嚴貴妃又道:「衛國公早年因事故,叫嚷著要出家,從此蹤跡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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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太感興趣。


 


「聽說,你非要給皇後抄經書?」皇帝問。


 


「是。」我又磕頭。


 


回答完,我抬起臉,看向主座坐的幾個人,欲言又止。


 


此舉很大膽,不恰當。


 


皇後沉了臉。


 


「貴妃娘娘……」


 


「胡鬧。陛下與皇後娘娘在場,你叫本宮做什麼?」嚴貴妃低聲呵斥。


 


這是規矩。


 


她表情並不嚴肅,甚至有點著急,怕我給皇後收拾我的借口。


 


「你想說什麼?」皇帝表情淡淡。


 


「陛下,昨日公主來佛堂,教了民婦一些規矩。」我說。


 


皇後被我逗樂。


 


「怎麼,公主委屈你了?」皇後好笑。


 


嚴貴妃衝我使眼色。


 


太夫人擔憂看著我。


 


皇帝看不出喜怒。


 


「不是的,娘娘。公主同民婦廝鬧,將民婦一個荷包扔到了佛堂底下。小佛堂乃聖潔之地,民婦不敢自私翻找,可那荷包乃家母從前沒發瘋時候繡的,很珍貴。民婦鬥膽,想要取回,還請皇後娘娘派人替民婦尋一尋。」我說。


 


不等眾人說什麼,又補充:「哪怕被毀了,民婦也想著找回來。求娘娘恩典。」


 


我的手,用力往前伸。


 


嚴貴妃立馬問:「你手背怎麼了?」


 


我將手縮回來:「是民婦太困,不小心被燭火燎到了。」


 


無人是傻子。


 


我知道,皇帝、貴妃都聽懂了。


 


嫡公主嫁不成嚴瓚,來捉弄我,不僅毀了我的荷包,還燒傷我的手。如果皇後的人去找荷包,這荷包永遠尋不到。


 


哪怕皇帝坐鎮。


 


嚴貴妃眼眸帶著哀切,看向皇帝。


 


皇後和公主收拾她的侄兒媳婦,隻是為了針對她。


 


皇帝便道:「萬海,你去找找荷包。你仔細些。」


 


他叫了自己身邊的太監。


 


皇後臉色發僵:「陛下,臣妾……」


 


「讓萬海去找一找,多大點事。」皇帝打斷她,「皇後這些年脾氣越來越大了。」


 


皇後臉上全是懼意。


 


她解釋說她並沒有,皇帝有一搭沒一搭聽著。


 


皇帝心中的不快,可想而知:貴妃生了三個兒子,個個都能討皇帝歡心,而貴妃自己又賢惠大氣,盛寵不斷。


 


都是潛邸舊人,皇後故意折騰貴妃娘家人,不給貴妃體面,在皇帝心中她狹隘刻薄,實在不配坐中宮位。


 


這些不滿,也不是今時今日才有。


 


萬公公帶著人去小佛堂找荷包,很快失顏變色出來,把一個破損荷包呈交給皇帝。


 


荷包被扯壞了。


 


皇帝瞧見了,罵公主刁蠻:「哪有半分公主威儀?」


 


萬公公卻又拿出一樣東西。


 


不僅僅是皇帝,所有人都變了臉。


 


6


 


我被關進了監牢。


 


一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我手背傷疤,早已愈合。


 


這三個月,我並沒有吃太多的苦頭,比自己預想中輕多了。


 


皇後的小佛堂裡,發現了巫蠱娃娃。


 


這種東西,一向是宮廷禁物。


 


當時亂作一團,皇後咬S是我帶進來的。


 


我在一團亂糟糟中,看了皇帝臉色,便知道他不相信。


 


的確是我帶進去的。


 


這些年我做了很多事。我知曉吳氏背後靠山,也打聽過皇帝生辰。


 


並不容易。


 


好在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的錢財打動了欽天監的人。


 


所以這次進宮,我穿得特別厚,在腰上藏了個巫蠱娃娃。


 


我的推演,是我和太夫人進宮,嚴貴妃依照宮規,肯定會在我們剛進宮或者臨走時,帶著我們去給皇後行禮。


 


我便可以乘人不備,把巫蠱娃娃放在皇後宮裡。


 


在宮廷裡,巫蠱娃娃誰沾誰S,不需要太鐵實的證據。它比瘟疫還可怕,隨意沾一點,就是滔天大禍。


 


嚴貴妃有三個兒子,她不會太慘;嚴家有實力,也能脫身,還可以趁機咬S皇後。


 


隻有我可能會比較倒霉。


 


可這件事,絕對落不到我頭上。


 


我一個落魄世家女,年紀小,剛剛嫁作人婦,初次進宮,這些加起來,都叫我看上去無比軟弱。


 


哪怕查到我有點錢財與生意,誰又能想到我敢這般大膽?


 


皇權之下,錢是沒有太多的力量,權才有。


 


別說皇帝尚且健朗,哪怕他老昏了頭,也不會相信我這樣弱小一女子,敢做此等大事。


 


我剛被關進監牢時,受了兩次刑訊。


 


第一次,打得比較重,我也哭得很厲害,什麼都沒說。


 


第二次,我見了紅。


 


嚴瓚叫我謊稱懷孕保命。但我也沒想到,我真的懷了。


 


我在牢裡流產,肯定會上報。


 


當天晚上,獄卒端了藥給我。我那時候便知道,我的事結束了,我能活下去。


 


我在牢裡吃了三天藥,止住了下紅。


 


而後再也沒有審訊。


 


隻是巫蠱一案尚未結束,我也不能離開牢房。


 


嚴家的人為了避嫌,更加不能來探望。


 


冬天太冷了,獄卒夜裡偷偷塞一床棉被給我。


 


嚴家沒有放棄我,他們一直在想辦法照顧我。


 


我安心在牢裡待著。


 


每天在地上畫一下,計算日子。


 


待我記到了第一百零七日,我被放了出去。


 


無罪。


 


我走出監牢,春陽撒了我一身,我微微眯起眼。


 


身材高大、衣著華貴的男子,正在與監牢的牢頭寒暄。他不看我,隻是命僕婦將我攙扶上了馬車。


 


他與牢頭笑語幾句,給足了好處,這才上了馬車。


 


我自慚形穢,往旁邊挪:「世子爺,我身上生了虱子,恐染給您……」


 


他一把將我抱住。


 


力氣很大,而後有了輕微的戰慄。


 


他說:「阿舒,皇後被廢了。」


 


我靜靜聽著這句話,脫力般閉上了眼睛。


 


很好,靠山推倒了。


 


「吳氏母女當日也在宮廷,她們同樣收監。已經褫奪了她诰命,宛相休妻了。」嚴瓚又告訴我。


 


我點點頭。


 


皇後倒了,她娘家也倒了。吳氏又沾染這種嫌疑,對宛相前途大有妨礙,宛相怕惹火燒身,直接休棄了她。


 


嚴家可能也會休棄我。


 


回去時,我洗澡更衣,頭發上裹著厚厚藥粉除虱。


 


第三天,嚴瓚才帶著我去見父母與祖母。


 


我想著,自己被休棄後,再回衛國公府。


 


不承想,長輩無人罵我。


 


太夫人問我,在監牢吃苦沒有;婆母對我說,準備了很多補藥。


 


我給他們跪下。


 


「實在魯莽,差點給家裡闖禍。我自請下堂。」


 


婆母攙扶我起身。


 


公公:「當年吳氏與廢後合謀,毒S了阿瓚的母親。你替先婆婆報了仇,千古第一孝媳,怎是魯莽?」


 


婆母:「我們都說,你有勇有謀,事情辦得這般利落幹脆,叫人刮目相看。」


 


我微微愣住。


 


低垂視線,我說:「到底太冒險了,一個不慎會連累家裡與貴妃娘娘,我自願受罰。」


 


太夫人開了口:「貴妃娘娘多少風雨都過去了。她要是膽小,便不是嚴氏女。


 


「倒是你,命中注定該是嚴氏媳。好孩子,下決心快,事情又辦得細密,有這樣長媳,何愁家族不興旺?」


 


人與人的緣分,肯定就是這樣注定的。


 


嚴家乃將門,哪怕現在兒子們都斯文,不上戰場,太夫人骨子裡的將門主母改不了。


 


她很欣賞我。


 


其他人,即使對我有意見,也要看老人家臉色說話。


 


我公婆與丈夫,也是真心實意贊我這次出手及時。


 


「京城無人議論你。沒人相信,一個新婦敢做出這種事。」


 


廢後挪到了偏殿,身體一日日差,不到一年就去世了。她娘家也倒下了,被彈劾七八樁大罪,抄了家。


 


她的七皇子,也被皇帝冷落,從此無緣儲君之位。


 


吳氏母女離開了宛相庇護,又去尋找新的目標。


 


她與定北侯有了來往。


 


可到底不是十幾年前了。吳氏老了,她的美人計已經無法施展。


 


我提前告知了定北侯夫人。


 


定北侯夫人一口咬定,是吳氏之女宛彤,與定北侯行為不軌,非要納她為妾。


 


宛彤與李明驍定了親。


 


李明驍提刀要S她。


 


李家再次退親。


 


不少人委婉地向我說李家闲話。而我,都會告訴她們,當初我家落魄時,李夫人如何照顧、救濟。


 


從而挽救了李氏口碑。


 


李夫人特意登門,來建平侯府向我道謝。


 


「明驍去了邊疆,他不打算再回來。他的妾室皆有身孕,留在府裡養胎。」李夫人抹著眼淚,「是他負了你。」


 


「他的確薄情,可我不怪他。他能有如此成就,值得更好的姑娘。」我說。


 


李伯母:「沒有比你更好的,是他愚蠢。也是我無能,沒有管好他。」


 


後來聽說,李明驍的兩房妾室給他添了一兒一女。


 


他退了兩次親,房內又有了庶出的孩子,往後恐怕娶不到門當戶對的千金。


 


吳氏母女在京城臭名遠揚。


 


當年吳氏騙光我家,害得我祖母去世、父親失蹤、外祖慘S、母親發瘋,終於被外人知曉了。


 


弟弟長到了十五歲,第一件事就是向官府告發吳氏謀S我父親。


 


我父親不是出家, 而是早已慘S, 這件事我與弟弟都知道。不過他活該,我們也不可憐他。


 


如今需要, 才拿出來說。


 


吳氏被收監。


 


她在監牢吃了很多苦頭,供出自己手裡的樁樁血案,一共有了八條人命。


 


天下皆驚。


 


她被判了剐刑。


 


行刑那天,很多人去看,我沒去。


 


吳氏S後, 她的生意一哄而散, 她女兒宛彤流落紅粉地,越發往下遊走, 成了流鶯, 沒過幾年也S了。


 


宛相後來也倒了霉, 牽扯到了爭鬥中,被流放嶺南。


 


我再次見到李明驍, 是十年後。我帶著自己的孩子們在路邊買東西,瞧見他被囚車押解回京。


 


他在邊疆打了幾次敗仗。


 


他年少成名, 太驕傲自滿, 又因為婚事上鬱鬱不得志, 他越發偏執, 聽不進任何的話。


 


他的下屬都恨他。


 


他自以為兵法通透, 打仗無人能及,一夜丟了五座城池。臨時換將, 奪回三座。


 


他被押解回京問斬。


 


我去看望李伯母, 她不到六十歲, 滿頭銀絲。


 


「他隻是太傲氣了。」我說。


 


我仍是不恨他,看到他倒霉也沒覺得快意,隻可憐李伯母早年喪夫、晚年喪子。


 


「伯母,當年我家那麼難, 我們都熬過來了。如今我弟弟承爵, 也娶親了。日子能過下去的。」我對李伯母說。


 


「你既然覺得是事實,為何要解釋?你是心虛。若你認同你聽到的,心虛什麼呢?」


 


「這吩」當年她救濟我的, 我終於十倍奉還。


 


李伯母沒有再說,要是能娶了我才多好。


 


她知道,哪怕娶了我, 李明驍仍是驕傲自負,他的下場注定了的。


 


「姐!」


 


我弟弟衝到嚴家,我正在給小女兒梳頭。


 


被他嚇一跳。


 


他又驚又喜:「娘問起你, 問你如今孩子幾歲了。」


 


我微怔。


 


「她好了?」


 


「這幾年一直喝藥,最近半年越來越清醒。我告訴她,你早已出嫁多年,如今是三個孩子的娘, 她竟是能記住了。」弟弟笑著說。


 


我已經有了三個孩子。


 


嚴貴妃如今是繼後,她的長子做了太子。


 


嚴家更上一層樓。


 


我婆母和太夫人一樣,已經不管事, 嚴家如今是我主持中饋。


 


這十年, 我終於把《山河萬裡》圖繡完了,做了一扇華麗屏風,擺在我臥房。


 


我整了整衣襟:「我去看看她。」


 


吩咐小廝,去外院請了嚴瓚;又去族學叫上我兩個兒子, 抱著我的小閨女,回去看我娘了。


 


這一日,春光特別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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