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邺為救我斷了腿。
一開始,他說他不悔。
直到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自己失禁後。
他徹底崩潰。
「我為什麼要救你!我為什麼要喜歡你!我為什麼要逞英雄!
「為什麼!」
我答不上來,隻能四處尋找為他醫治斷腿的神醫。
沒多久,他就納了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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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外室有孕那天,我被人推下了懸崖。
好在命大,沒S成,反而在崖底尋到了為他醫腿的最後一味藥。
我想,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1
寧邺追在我身後許多年,可我不喜歡他。
直到逆王謀反,擄了我和一眾貴女,用來威脅寧家軍。
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寧邺從馬上跳了下來,丟了兵刃,笑著說。
「欺負小姑娘算什麼本事,我同你換,我是寧將軍的親兒子,你脅迫我,比她有用多了。」
賊兵冷笑。
「能讓寧小將軍用自己換的丫頭,身份想必貴重的很。」
見賊人不換,寧邺抬腳勾起剛才丟在地上的長劍。
他橫握劍柄,一個側身,又快又狠地刺傷了反賊的眼睛,將我圈到懷裡。
寡不敵眾,最後,我們被逼下懸崖。
他抓住垂落的藤蔓,緊握我的手。
在呼嘯的冷風中,他白著臉,笑得吊兒郎當。
「我在你身後追了六年,都沒能讓你多看一眼,今晚總行了吧。」
我是京中最端莊最重禮儀的千金。
最不喜歡他這副插科打诨的樣子,孟浪輕浮,像個流氓。
如今我卻紅了眼眶。
「將軍舍命救我,若我們都能活著回去,我必以命相酬。」
他笑得肆意,不小心牽動傷口,額頭滲出冷汗。
「有你這句話,S路我也走出活路。」
下一秒,藤蔓被上方的賊兵砍斷,無數箭矢從空中垂直湧來。
箭鋒破空地聲音令他臉色一變。
他將我拉在懷裡,自己卻中了箭。
懸崖下是一條靜謐的長河。
我沒什麼事,他卻因為傷口感染高燒不止。
我叫不醒他,隻能學著曾在書上看的,燒紅匕首,挖出箭頭,為他包扎。
艱難地攙扶著他,一步一步順著河流的走向,朝前慢慢走。
中途他醒來,軟了膝蓋,倒了下去。
我急忙拉他。
他咧嘴朝我一笑,推了我一把。
「從這裡往南方走有鎮子,你去找人,帶著我走不過去的。」
我稍微權衡,安頓好他,便拼命向南方跑去。
「你等我,我會很快帶人來救你。」
跌倒又爬起,可我一刻也不敢停,隻恨不能再跑快一些。
後來我才知道,練武之人耳力異於常人。
寧邺醒來,是因為聽見了不遠處追來的馬蹄聲。
最後,我搬來了救兵,他卻被俘虜了。
賊兵打斷了他一條腿。
驚才絕豔名滿京城的小將軍就此隕落。
隻剩下一個瘸子在滾滾紅塵裡日夜煎熬。
2
我為寧邺尋遍了大夫,不光是我,還有我的未婚夫,定國公府的小公爺崔如歸。
他是皇親國戚,專程為此進宮求了陛下放太醫院醫正出宮為寧邺看傷。
我和崔如歸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
我雖從賊兵手裡活著回來,但和寧邺孤男寡女兩人在崖底待過,名聲到底有了損傷。
國公夫人有了退婚的打算。
見到我時,也不像往常那樣熱絡,反而冷淡下來。
我不想自討沒趣,主動和崔如歸提了婚約作罷的事情。
他聲音發緊。
「阿玉,若你是不喜歡我了才不想嫁我,這婚退就退了。
「可若是因為這些流言蜚語,旁人的眼光,你就要來和我退婚,這算什麼?
「你別作踐我們的感情。」
說到最後,他氣得眼眶都紅了,聲音都在發顫。
我不敢看他。
「寧鈺是因為我才斷了腿,我得負責到底,我和他少不了要見面,你母親最重名聲——」
他壓著怒火打斷我。
「寧邺救了你,是你的恩人。可他救的,也是我的未婚妻,那他便也是我的恩人,你說,我該不該陪你一起負責。」
他目光灼灼倔強地看著我,勢必要一個明確的回答。
「說啊。」
我垂眸,心裡五味雜陳,忍著鼻酸點了點頭。
「該。」
他這才消了氣,哼了聲。
「這還差不多。」
3
給寧邺治病的過程並不順利。
一開始他還配合太醫的治療,到後面發現沒有治愈的可能後,性情大變。
他時常砸東西,動輒打罵身邊的丫鬟小廝。
整個寧府雞飛狗跳、苦不堪言。
他母親和妹妹遷怒我。
「若不是為了救你,寧邺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們家這一代裡最有出息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拿了武狀元頭名!」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他本該前程似錦,在軍營裡建一份功業。
甚至或許能在百年之後名垂青史。
如今因我,隻能後半生在輪椅上了此殘生。
即使下地行走,也會是個瘸子。
他家裡人以前每次說這些話時,寧邺都會訓斥她們。
「是我自願的,和她有什麼關系,你們住嘴。」
而這一次,寧邺卻沉默了。
我知道,他開始後悔了。
4
從寧邺臥室離開的時候,寧邺的妹妹寧媛追了過來。
她沒什麼好臉色地喊住了我。
她一直都討厭我,因為她心悅崔如歸。
我和崔如歸定下婚約那日,她故意裝著酒醉,摔S了聘禮上的大雁。
我沒惱她,畢竟她損害的也不是我一家的臉面。
自那天後,京中雅集聚會,無聲地將她除了名,她再沒得到過一張請帖。
明明是崔如歸母親吩咐的,她卻恨上了我。
如今,她帶著舊怨,開門見山地問責我。
「沈玉,你把我哥害成這樣,準備怎麼辦?」
寧邺這件事,我永遠理虧。
「我會尋到為他醫腿的藥。」
寧媛冷笑,疾言厲色。
「你少來了,太醫都說了,我哥這條腿廢了,他以後就是個廢人了,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
我問她,也想求得一個痛快。
「你想要我怎麼做呢?」
寧媛惡意地盯著我手上的镯子。
這是我和崔如歸訂婚那日,他母親從腕上摘下戴在我手上的。
是崔氏主母的象徵。
女子尖銳的嗓音猶如一道霹靂在我眼前炸響。
「我要你嫁給我哥!」
寧媛逼近我,眼神瘋狂。
「我哥要不是為了救你會變成這樣嗎?
「他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什麼世家貴女不能娶,便是公主他也配得!
「如今斷了腿,誰還能嫁給他?!你毀了他一輩子,不該負責嗎?」
她抓起我的手,SS地盯著我腕上碧綠通透的镯子,咬牙切齒的質問。
「你憑什麼還能美美地備嫁崔家,憑什麼!」
我臉色發白,看著臥室裡坐在輪椅上的寧邺。
他也在看著我。
他母親在他耳邊嚷道。
「你如今都這樣了,有什麼不好說的,原本就是她欠你的,讓她嫁給你,也是應該的。」
寧邺抿唇不語。
他母親怒了。
「你別給我犯蠢,你以為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麼高門貴女能嫁你嗎?!便是二婚都不會看上你!」
寧媛推了我一把,提高了聲音。
「你說話啊,你到底答不答應嫁給我哥,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去你家鬧,鬧的滿城皆知,我看崔家還要不要你!」
我沒有理會寧媛。
我提著裙擺,繞過寧媛,走回寧邺跟前,蹲下身子,仰頭望著他漆黑的眼睛。
「寧邺,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他看著我,看了許久。
我們目光交織,各自眼中彌漫著痛苦。
他忽地笑了,那笑意極冷,同我往日見他的笑意都不同。
他挑著眉,惡劣地勾了勾唇。
「對啊,我就是這樣想的。
「你不是說你願意以命相酬嗎沈玉,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做我的妻。」
他目光陰沉地落在自己斷了的那條腿上,慢慢地紅了眼眶,指尖發抖,悽哀蒼涼抓住了我的手腕。
「沈玉,我很痛苦,也很絕望。
「一輩子太長了,你來陪我,好不好?
「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人間煉獄裡。」
他泣不成聲。
好半晌,我聽見自己冰涼的聲音。
「好。」
寧邺,我欠你的。
我賠給你就是了。
5
回去的路上,我碰到了崔如歸母親的車乘。
他母親是專門等我的。
我撫摸著腕上的玉镯,認命般走了上去。
崔夫人眼底烏青,勉強笑了笑,「你來了,坐。」
她親自為我斟茶,
「阿玉,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比誰都滿意你做我的兒媳……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隻要寧邺一日不痊愈,你就和寧家一日切斷不了聯系……
「我就如歸一個孩子,他為了你的事,為了治寧邺的腿,跑出了京城,四處找尋神醫。」
帶著哭腔的哽咽聲響起,崔夫人祈求地望著我,眼底深處是遮不住的埋怨。
「阿玉,我就這一個兒子啊,從未離開過我一天。
「如今,他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家半月,我不知他生S,也不知他是否吃飽穿暖。
「你放過他,放過我們家行不行?」
我低埋下了頭,苦澀地笑了聲。
「好。」
我拿什麼去拒絕一個母親對自己親生骨肉的擔憂呢。
我摘下了手裡的镯子,遞還給了她。
就著小幾上的紙筆,寫下了退婚書。
「夫人隻需告訴崔如歸,我即將與寧邺訂親,他便會回來。」
崔夫人張了張嘴,下意識道,「你怎能嫁給寧邺!他一個瘸子——」
她後知後覺地捂住了嘴。
我笑得諷刺。
「是啊,為了救我瘸的。」
6
爹娘不許我與寧邺訂婚。
「他如今成了瘸子,你何必葬送你自己,你與崔小公爺不是兩情相悅嗎!」
我說道,「已經退婚了。」
阿爹震怒,發了好一通火,家裡一片狼藉。
「您若是不答應,到時候,崔家人鬧上門來,您又該如何自處。」
阿爹冷笑,「難道,旁人的議論譏諷比得上我女兒後半輩子嗎?」
我跪在阿爹跟前,認命般道,「阿爹,我欠他的。」
阿爹跪下將我摟在懷裡,涕泗橫流,
「我賠他錢,我養他一輩子,他要什麼,阿爹去掙了給他,我隻求他放過我的女兒。」
我亦是淚如雨下。
可我們都明白。
是我理虧,我沒得選。
7
我和寧邺訂婚那日,崔如歸風塵僕僕地趕回了京。
還未來及見我,便被他母親五花大綁綁了回去。
我始終沒有辦法和他好好道別。
有那麼一刻,我情願S在逆王造反的那夜。
訂婚後,我更加勤勉地四處打聽能醫治斷腿的神醫。
每日都會去寧府陪寧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