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你說的沒錯,活下來已然不易,我們都要好好珍惜。
「以後,我會好好地活下去,再也不會自憐自艾喜怒無常,讓你為我難過了。」
我握著信的手不住發抖。
陳頤忙跑了過來,對著我扎滿針的腿來來回回查看。
「你抖什麼?你這腿按理說沒知覺了啊!」
我搖了搖頭,開心道,「我高興。」
我為寧邺高興。
我見過他壯志凌雲的樣子,自然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回到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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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真能從困厄的環境裡走出來,我比誰都高興。
此後一年,寧邺的信從未斷過,每日一封,寫他的日常,還尋了許多東西送我。
陳頤自從知道了我和崔如歸還有寧邺之間的事情後,為我治腿的激情有了十成十。
他時常在嘴裡念叨寧邺是個小人,等他能把寧邺斷腿醫好,讓我和寧邺和離,去找崔如歸。
我笑著說他荒謬。
陳頤見我對著寧邺寫的兵法策論反復觀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我笑了笑,「喜歡談不上,但我既然已經和他成婚了,自然也是做好了和他共度一生的準備了。」
「那崔如歸怎麼辦呢?」
「他自然應該有新的人。」
京中來的消息,崔如歸在軍營裡結識了一位女將,兩人情投意合,崔夫人甚是滿意,馬上就要定下婚事了。
我是真的為崔如歸高興。
也為寧邺能振作起來開心。
11
次年開春,陳頤終於在多次失敗之後,寫出了正確的醫腿的方子。
他很高興,「隻要集齊這些藥材,剩下的就好辦了。」
我迫不及待地給寧邺寫信,想告訴他,我已經為他找到了醫腿的方子。
卻忽然發現,寧邺已經有五日不曾來信了。
我心裡忽然慌亂起來。
「會不會是出事了?往日便是生病他也沒斷過來信。」
陳頤也覺得稀奇。
「是啊,這是怎麼了。」
外頭傳來敲門聲,有人撐傘從盛京而來。
是崔如歸。
他看著我如今坐躺在床上猶如廢人的模樣,久久不語。
也不知怎的,我在面對他時,總是沒有底氣的。
隻能笑著說。
「也沒什麼,陳頤已經找到了醫治的法子,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下地了。」
「嗯。」
他別過了頭,雖無聲息,我卻知道他在哭。
「阿玉,你在這S局裡苦苦煎熬,你可知曉,寧邺在京中養了一房外室。
「那外室與你生的有七分像,若不是費心尋來,怎麼能找得到。
「那外室頂著和你相似的容貌,在京中招搖,惹出了許多事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
「寧邺將人疼的跟什麼一樣,又是置辦房屋又是給銀票的,如今還讓她住進了寧府。」
「不可能。」我下意識地反駁。
我自是不信的。
寧邺愛我多年,為我連命都不要,怎會養外室,還把外室養在了府裡,讓我淪為笑柄。
這太荒唐了。
崔如歸從懷裡拿出大婚的請柬。
「我要成婚了,阿玉。
「有些話,我本不必說,可是阿玉,你總是這樣獨斷專行,這樣任性。
「無論是和我退婚,還是為他斷了腿。
「你避著他不和他說,可他已經是你的夫君,這是你自己選的夫君,你為何要瞞著他斷了自己的腿?
「他若是知曉了,又怎麼會好意思找個外室放家裡。
「很多時候,你都是活該。」
這話裡有多少是宣泄當年我退婚的不滿,我不得而知。
但我一直都知道。
這世上沒有感同身受。
自己的處境,也隻有自己知道。
我將請柬退還給了他,尋了一方同心佩給他。
「我是去不了了,這就當時我送給你和嫂嫂的新婚禮。」
崔如歸捏著盒子的手指發白。
「你為什麼不難過。」
我笑了笑,「我為你開心。」
他不甘離去。
身上背負的責任已經快要把我耗S。
我哪裡還有時間為這種事情難過呢?
難過的事情太多了,生存在第一位,情愛在最後一位。
現在的我,隻想自由,毫無負擔的活下去。
可這已經是難如天塹了。
一連半月,陳頤見我沉默不語,時常發呆,喊了起來。
「不就是半月沒來信嗎?你怕什麼?你想知道崔如歸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我們就去京城看看。
「反正現在,就差一味藥,就配齊治療斷腿的藥材,這味藥也隻生長在京城。」
我捏著書的手緊了緊,「好。」
越近京城,我反而越畏懼。
好不容易,我才做好和他共度一生的準備。
盡管我已經做好了寧邺變心的事實。
可當我親眼看見寧邺在街上為一妍麗女子簪花,眼底笑意溫柔。
那女子小腹凸起,已然是有了身孕了。
那一刻,我竟有些難過。
卻也由衷的為他開心。
他終於遇到了也能好好愛他的人了。
我拉住了想罵人的陳頤,他推著我朝和他們想悖的方向走去,卻在半道上遭遇了刺S。
又是當初的那處懸崖。
我曾在這裡S過一次,如今是第二次。
我拉著陳頤往下跳。
他大喊我不是人,竟要拉他墊背。
直到掉入河裡,他嗆了幾口水,驚喜道,「這是什麼!」
他在河邊找到了醫治斷腿的最後一味藥。
「天不絕我。」
我想,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12
陳頤給我用完藥後,我休養了三個月,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我帶著陳頤到了寧府。
寧媛看見我嚇了一大跳。
「沈!沈玉!你不是S了嗎!」
我笑了笑,「我命大,沒S成。」
她臉色古怪,擋住了我的去路。
一向跋扈的她,此時居然有些驚慌。
我指著陳頤,「這是陳大夫,他能治好寧邺的斷腿,已經有人治好過了。」
寧媛沒法再攔著我了,她著急地跟在我身後。
我快到門前時,她紅著臉豁出去般喊了聲。
「哥,嫂子回來了。」
屋裡的歡聲笑語忽然停了下來,門被打開,寧邺坐在輪椅上,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繼而驚喜道,「阿玉,你沒S!你回來了!」
我帶著陳頤進來,同他溫柔的笑了笑。
「是啊,我不光沒S,還帶回了能為你醫治斷腿的神醫,我厲害吧。
「陳大夫已經為旁人治好過了,你隻需要乖乖聽他的話,三月後就可以行動自如。」
我隻當沒看見站在寧邺身後的婦人。
她卻主動和我說話。
「妾身給夫人行禮了,夫人回來的正好,也能喝妾身的妾室茶了。」
我笑著說,「不急。」
寧邺難堪地對她說,「你先出去吧。」
等人出去後,他同我說,「阿玉,你聽我解釋。」
我打斷他,迫不及待地等著他痊愈。
「不必解釋,你的腿要緊。」
陳頤看完寧邺的腿後,同我說,「他的有點久遠了,需要下猛藥。」
一連五天,整個寧府都是寧邺的慘叫。
我有些茫然地問陳頤。
「你是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明明半天都沒用到。」
他一邊給爐子扇風,一邊哎呀呀地說。
「你們倆傷情不一樣啊,再說了,醫者仁心,我和他無仇無怨的,我能害他嗎!
「還不是為了讓他早日下地。」
我去看寧邺時,他躺在榻上,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拎起來似的。
渾身顫慄發抖,嘴唇也咬出了血。
他幾乎是哭著求我。
「阿玉,不治了,我不治了,好疼,好疼,好疼啊!你讓他走!他簡直就是個畜生!」
陳頤笑眯眯端著藥進來,將我趕了出去。
「寧將軍,您可是要上陣S敵的將軍,這點痛算什麼!也就再疼個十天半月的罷了。」
寧邺臉頰猙獰地抽了抽。
「大夫,我,我得罪過你嗎?」
陳頤提高聲音,把那碗比苦膽還苦的藥,一勺一勺非常耐心地喂給他喝。
寧邺一邊吐,陳頤一邊喂。
「你慢慢吐,反正我罐子裡多的是。
「你可沒得罪我,但我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大夫,我要好好照顧你,保準你藥到病除是不是。」
寧邺整張臉都苦到緊緊皺在一起,陳頤冷笑。
「別停啊,喝啊。」
他站起來,捏著寧邺的下巴, 整碗倒了進去。
寧邺難受地眼裡布滿血絲,生不如S。
一開始,寧邺母親還心疼寧邺,到後面發現的確有效果,也不管了。
還讓寧邺忍忍。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 寧邺差點瘋了, 也終於能下地走路了,他的外室也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
這外室叫念念。
念念隔三岔五就來我面前晃蕩。
不是戴著寧邺送的首飾就是穿著寧邺送的衣裳,好一同顯擺。
我咬著糕點, 誇她好看。
我高興啊!
寧邺完全痊愈那日,整個寧府都是一團喜氣。
我也喜上眉梢地拿出和離書遞給高興到流淚的寧邺。
「你的腿我治好了, 我不欠你什麼了,我該自由了!」
我激動地說。
寧邺傻了眼, 「什麼?」
我眨巴著眼睛,「和離啊。」
他怒道, 「我不同意!崔如歸都成婚了,你還想嫁給誰!」
我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 拿出了另外一份關於他外室的證詞。
「半年前, 你的好念念買兇S人, 將我和陳頤一同推下了懸崖。
「你給我和離書, 我將這份證詞給你。
「大家兩廂歡喜,何樂而不為。」
他咬牙冷冷道, 「一個外室罷了,S了就S了, 你休想和離。」
念念抱著他的腿, 哭得撕心裂肺,懷裡的孩子也跟著哇哇大哭。
寧邺的母親拍著桌子。
「你如今腿好了,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 你還要她做什麼!」
我帶著陳頤離開。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我是一定要和你和離的, 即使是鬧到陛下跟前,我也要和離。」
三日後,他給我送來了和離書。
我將證詞給了他。
在呼嘯的冷風中,他白著臉,笑得吊兒郎當。
「(「」我抓著這份和離書翻來覆去地看,笑的停不下來。
陳頤抓著一隻雞進來, 問我想怎麼做, 燉湯還是清炒。
一抬頭, 見我滿臉的淚水, 嚇得松開了雞。
「你不舍得他啊。」
「什麼啊,我是高興啊!陳頤, 我是高興啊!」
我大哭了一場, 哭累了, 又笑起來。
往後的人生,都是我自己的了。
我和陳頤回金陵的當天夜裡, 念念忽然不會說話, 成啞巴了。
爹娘知道我和離後, 亦是落了淚。
阿爹擦著眼淚一個勁地說。
「我兒受苦了。」
他問我以後想做什麼。
我滿眼喜悅地說。
「以後太長了,但都是我的以後,我可以慢慢來。
「但是現在, 我要先去和陳頤上山抓野味了。」
陳頤背著背簍,不耐煩地在門外踱步。
見到我後,沒好氣地說。
「就你吃的最多!還最磨嘰!快走快走!」
「來啦來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