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了。」
良久,裴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方媛,長本事了。」
我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講,本能地有些厭惡。
「沒什麼事的話就掛了吧,以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話還沒說完。
裴律先我一步掛斷電話。
還生氣了,莫名其妙。
我收起手機,抱著花慢悠悠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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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換衣服化妝,出門打車去了民政局。
到了約定的時間,裴律也沒出現。
我不免有些焦急,給他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中午十一點。
裴律的電話打了過來,我帶著憤怒接起,那邊傳來一個陌生聲音。
「喂您好,請問您是裴律的妻子嗎?」
「……我是。」
「好的,我們這邊是 xxx 醫院,裴律出了車禍,現在這邊沒有家屬,請問您什麼時候能到?」
5
到病房時,沈嬌正趴在裴律床邊嚶嚶哭泣。
裴律腿打了石膏,高高掛起,嘴角掛著無奈的笑意,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低聲安慰。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沒事嘛,你瞧,都哭成小花貓了。」
我的腳步頓住,不知該不該進去。
猶豫之間,裴律已經發現了我。
「來了怎麼不進來?」
他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我,沒辦法我走了進去,找了個凳子,規規矩矩地坐下。
沈嬌哭得眼眶通紅,一雙眼憤恨地看著我,不知道的還以為受傷的是她老公。
這種情況下,我感覺自己像小三。
我尷尬地撓了撓臉,有些後悔進來。
「既然沈小姐在,那我就走了。」
然後,我起身想溜。
「方媛。」裴律喊住我,「我想喝山藥排骨湯,還想吃西紅柿雞蛋面,還有牛肉蛋炒飯。」
我皺眉望著他,有些不解。
這些菜都是我最擅長的,從前在他熬夜工作的時候,我總會在一旁等待,問他餓不餓,渴不渴。
然後在他忙完後,又追著問他吃什麼。
大多數時候裴律都是直接忽視我,隻有極少數的時候,他才會開口回應我。
然後我就會歡天喜地地下廚房。
認識的十來年裡,一直都是我追在裴律身後主動奉獻。
像這樣直白地告訴我他想吃什麼,倒是從沒有過。
見我不語,他垂下頭,嗓音淡淡。
「我昨天胃疼,沒睡好,早上開車來的時候精神一晃撞到了花壇旁,腿也摔骨折了。」
我還是不懂他想表達什麼。
直到他抿唇,委屈地看向我。
「你從前……都會關心我,怎麼今天一句話都沒有?」
我這才恍然大悟。
沒了我在他身後照顧,他不習慣了。
可是,沈嬌不是在旁邊嗎?
我的視線轉向她,隻見她憋著小臉,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
確實,我要是沈嬌,我也惡心。
裴律一邊和她拉拉扯扯,一邊又和我藕斷絲連,屬實是渣男做派。
不過沈嬌好像蠻想得到這個渣男的,於是我好心提醒她。
「你聽到了嗎?裴律要吃山藥排骨湯,番茄雞蛋面還有牛肉蛋炒飯。
「你還不去給他買?」
沈嬌狠狠瞪了我一眼,嬌聲道。
「那是保姆幹的活,才不是我幹的!」
我一頓,嘲諷一笑。
保姆幹的活,我幹了十來年。
「方媛!」裴律冷下臉,「你一定要和我這樣鬧嗎?
「我已經給了你臺階。」
沈嬌幸災樂禍地瞧著我。
我看著他不耐的臉,心漸漸涼了下來,他以為我還在置氣。
「裴律,我是真的想和你離婚,沒有鬧,沒有作,就是想和你分開,想離婚。」
他的眼裡流露出不解。
「為什麼?」
「因為不喜歡你了。」
6
我回答得很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剎那間,裴律臉色煞白,他的手緊緊抓住床單,咬牙切齒道。
「……你再說一遍。」
我直直看著他。
「沒有鬧,沒有作,我不喜歡你了,我想和你離婚。
「說一萬遍也是一樣,我想離婚,我不喜歡你了。」
「什麼?離婚?」
不等裴律回答,一聲尖叫,媽媽拎著水果站在我身後,一臉震驚。
「離什麼婚?裴律你又欺負媛……」
她擠進病房,憤怒的話語在看到沈嬌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沈嬌笑著同她打招呼。
「阿姨好。」
此時,沈嬌的手覆在了裴律手背上,舉止親昵。
媽皮笑肉不笑。
「呵呵,阿姨不太好。」
這話絲毫不留情面,沈嬌立刻紅了眼,收回了手。
裴律見狀,皺眉心疼道。
「媽,嬌嬌是我朋友。」
媽面無表情拿了個橘子,剝開。
橘子的氣味瞬間彌漫在病房內,我口水分泌。
媽笑呵呵地把剝好的橘子塞給我。
「媛媛吃橘子,媽親手剝的。」
她陰陽怪氣道。
「你別生氣哈,外面的女人都上不了臺面的,媽以後替你好好教訓教訓裴律,你放心,我兒媳婦隻有你一個人,其他人媽都不認的。」
聽到這話,沈嬌再也忍不住,哭著跑了出去。
裴律想追,但心有餘而力不足,無奈喊道。
「媽!
「我和她都多少年的事了,我們之間沒什麼。」
話落,他看了我一眼,才繼續道。
「是方媛誤會了。」
我淡淡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其實我並沒有裴律出軌沈嬌的證據。
隻是我受夠了等待。
所以,即使沒有沈嬌,我還是會提出離婚。
畢竟離婚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兩三年了,沈嬌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
真正讓炸彈炸開的,是裴律這麼多年來的忽視和沉默。
他從未說過愛我,我也從未走進他心裡過。
即使我跟在他身邊十來年。
年少時強烈的悸動,最終消散在歲月的長河中。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沒有那麼多理由。
7
沈嬌走後,我把手裡的橘子放下,開口。
「媽,你沒聽錯,我打算和裴律離婚。」
原本想著離了婚再告訴爸媽的,但現在不小心被撞見,那就明說了吧。
隻是會麻煩些。
媽有些著急。
「為什麼呀?這過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要離婚?」
我搖了搖頭。
「過得不好,裴律從來沒喜歡過我,之前願意嫁給他,是因為我喜歡他,現在不喜歡了。」
如果一段感情走得平穩,那一定是有一方在默默踮腳。
我一直踮腳走路。
一旁的裴律突然插嘴。
「為什麼不喜歡了?因為沈嬌?」
我搖了搖頭。
「不是。」
見他困惑不解,我拉過一旁的板凳,和他仔細說。
「裴律,我們之間的感情,沒必要牽扯到任何人。
「一開始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對我好,你照顧我,所以哪怕後面你去喜歡沈嬌了,我也覺得你很好,因為那時你堂堂正正、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你喜歡沈嬌。
「你沒有犯錯,所以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喜歡你,但我也不想太打擾你,就開始減少和你的接觸,直到我們結婚。
「我以為你是昂揚的,不屈的,我以為你同意結婚,會像從前一樣承擔起丈夫的責任,但你沒有。你喜歡沈嬌,卻答應了和我結婚,這代表你屈服了;你既然答應和我結婚,但心裡卻仍然有沈嬌,你覺得是我導致你們分開,所以你恨我討厭我忽視我,拋棄作為丈夫的責任。在你心裡,隻有沈嬌是重要的,那我呢?我這個妻子,就不重要了嗎?你並不是一個好丈夫。」
裴律的臉色越來越白,我不理會,自顧自說。
「裴律,是我逼你結婚的嗎?那時我給你發信息,問你到底願不願意和我結婚,我說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嫁給你的。」
裴律陷入思考。
我知道,他根本沒看我的消息。
他當時沉浸在失去初戀的悲痛中,稀裡糊塗地和我結了婚。
可那時我喜歡他,很喜歡。
所以就忍著心酸照顧他,我想他既然都答應娶我了,應該會慢慢放下沈嬌,應該會慢慢承擔起丈夫的責任,哪怕不喜歡我,他最起碼會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但我錯得離譜。
裴律早就變了。
不是當初我喜歡的那個純粹又熱烈的少年了。
8
裴律臉上浮現慌亂的神色,他終於意識到,我沒有在開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和他離婚。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紅了眼眶,有些卑微。
「……不離婚好不好?」
我皺眉反問:「剛剛的話你沒聽懂嗎?」
他有些破碎,搖搖頭。
「不……不是,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的,媛媛。」
我厭惡地抽回手:「如果你喜歡我,那就更惡心了。
「心裡想著一個,耽誤著身邊的另一個,我不太懂你,裴律。
「既然你聽明白了,那等你出院,我們去把婚離了吧。」
最終,裴律蒼白著臉,嗫嚅著嘴唇。
一聲不吭。
媽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她還想張口再挽留我。
我伸出手擁抱她。
「媽媽,謝謝你領養了我,我永遠記住你的恩情,但我,真的不喜歡裴律了。」
她也紅了眼眶,輕輕拍了拍我的肩,嘆道。
「造孽啊……」
也算是變相同意了我和裴律離婚。
「我不同意!」
裴律嘶吼,他靠在床邊:「憑什麼你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我裴律是你隨意拋棄的玩物嗎?」
你瞧,我都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了,他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認為自己才是受害者。
既如此,我也沒什麼和他好說的了。
我拿起包。
「你不願意離婚的話,就拖著吧,不太重要了。」
一紙婚約而已,沒必要為此束縛。
不離婚裴律就能拖住我嗎?
不能。
他向來能留住的,隻有我的心,現在我的心也不在他身上了。
9
從醫院回來後,我很快適應了新生活。
種花寫作,看小說。
偶爾自己做些美食,偶爾下樓逛逛夜市。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真真切切地做回了自己,就連最近新寫的小說,都從校園言情變成了大女主類型。
一個月後,我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或許我應該養一隻黏人的貓。
於是,我開始一家一家地逛寵物店,最終,我看上了一隻銀三花米努特,售價一萬五。
雖然小貴,但這隻貓一直在籠子裡蹭我,不停打呼,還隔空踩奶。
我有些心動。
於是把它買回了家,取名湯圓。
湯圓到家的時候已經三個月大,但矮腳貓體型小,一隻手掌完全能拿得下它。
它完全不害怕新環境,左嗅嗅右嗅嗅,然後爬到了我的脖頸處睡覺。
夢裡還在踩奶打呼嚕。
買它很值。
有了湯圓,我更願意躺在書房的躺椅上,抱著它,看著書。
這天窗外忽然下大雨,我匆匆忙忙去關窗,卻見到樓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裴律。
恍惚間,我才想起,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他了。
誰能想到,在從前的十來年裡,我每天把他放在心上呢?
這段時間以來,他隔三岔五就會給我打電話,拉黑換一個再打,最後我有些煩,索性換了一張卡。
換完卡後,樓下就多了他的身影。
幸好我比較宅,不愛下樓,不然每每想到要和他糾纏在一起,我就起雞皮疙瘩。
而現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我看著雨中執拗不甘的眼,嘆息一口氣,拿著傘下樓。
見到我,裴律漏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
「你終於肯見我了,媛媛。」
我問他:「這又是何必呢?
「除了我,世界上沒你喜歡的東西和人了嗎?明明你之前最不喜歡的就是我。」
他沉默聽著,緩緩搖了搖頭。
「不是的媛媛,我發現自己早就喜歡上你了,如果不喜歡你,我當初就不會娶你,我隻是……隻是一時被蒙蔽了雙眼,現在我認清了自己,我愛的人隻有你。」
「那沈嬌呢?」
「她已經是過去式了。」許是看到希望,裴律抓住我的手,激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