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睜眼閉眼都是他跟我求婚那天。
那時候正是創業艱難的時候,不但沒什麼錢,還欠了一屁股債。
他的求婚很簡陋,沒有什麼儀式。
在黎明湖邊散步,他突然單膝下跪。
小小的素圈戒指套在了我的中指。
很樸素,擺在專櫃是最不起眼也是最便宜的那種。
他說以後會補一個最盛大的婚禮給我,包括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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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熱烈滾燙的淚水砸在我的手心,他哽咽著說:「安安,抱歉,委屈你了。」
我牢牢地抱著他,感動得落淚:「子欽,我隻要你愛我。」
後面我多次暗示他我們可以結婚了。
他卻一直說等一切步入正軌,等有錢了,等生活更好了。
後來,這一切都有了。
他又不甘心了,愛上了別人。
從始至終,從頭至尾,我要的不過就是他一顆真心而已。
我攥緊被子,眼淚無聲滑落。
11
起床開窗戶發現沈子欽站在樓下。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站了一夜。
他抬頭看見我,揚了揚手。
我立刻把窗子關上,拉上窗簾。
我打開沒收拾的行李箱,把原來的手機開機。
晃眼就是無數個未接電話,還有好幾條驗證好友的信息。
不出意外都是沈子欽。
另外還收到幾條短信。
【安安,我做錯什麼了?你怎麼把我刪了,加回來好不好?】
【這是我從國外專門買來送給你的海洋之淚,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會喜歡。】
我掃了一眼圖片,或許原來的我會喜歡。
但現在,關於他的一切,我都不要喜歡了。
我訂了一些打包袋送貨上門。
準備靜靜地收拾行李。
天忽然變得黑壓壓一片,轟隆一聲下起了大雨。
我趕緊走到陽臺把衣服收進來。
沈子欽還在樓下的車旁站著不動。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無論刮風下雨,他都像個木頭站在那兒岿然不動。
隻是經常能收到他發來的短信。
【安安,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
【安安,我隻是想祈求你的哪怕一絲原諒。
【安安,見我一面好不好?我很想你。】
【別磨嘰,把錢打到卡上,我們兩清。你那麼大個老板,不會連這點錢都給不起吧?】我回他短信。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響起。
我開了門,喬悠立刻闖了進來到處看。
她急聲質問:「你把他藏哪去了?把他還給我。」
我平靜地看著這個瘋子:「我和他已經分手了,你也趕緊給我滾。」
她懷疑地盯著我說:「不可能,我找不到他,一定是你把他藏起來了。」
沈子欽已經不見好幾天了。
我還以為沈子欽是想通以後走了。
喬悠怎麼也不肯相信,我實在懶得和她扯皮。
你別以為你這樣做他就會愛你,他愛的人是我。
我抬手在喬悠臉上連扇兩巴掌。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我嘲諷道:「你充其量就是一個小三,沈子欽嘗過的一盤菜,他嘗過味了,就扔到一邊,有什麼資格到這裡來撒野?」
她剛張口,我又給了她一巴掌:「我和他沒關系了,立馬給我滾出我家!要不然我不介意告你私闖民宅。」
12
喬悠蔫蔫地走了。
緊接著我就接到了沈子欽醫生的電話。
讓我到醫院去一趟。
醫生說沈子欽的腿因為剛開始還沒完全處理好,他直接走了,又一直拖著沒到醫院接受後續治療。
再加上前幾天又曬又淋雨,他的腿惡化得十分嚴重。
現在他的腿面臨著截肢的風險。
很大可能腿是保不住了。
那時候我本來想提醒他,可後面經歷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太突然。
連我自己也把這件事忘了。
可事實上他為了哄喬悠開心,也沒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
單人病房裡,沈子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整個人快瘦脫相了。
不知道喬悠用什麼方法知道他在這兒的,也找了過來。
她撲進沈子欽懷裡。
沈子欽坐起身強忍著痛把她推開。
「我和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快走吧。」
喬悠蒼白的臉哭得梨花帶雨:「不要,你說過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的。」
掃了她一眼,沈子欽堅定地看著我:「我的心裡一直隻有安安。」
像是想為我證明些什麼,沈子欽刻意和她保持距離。
喬悠察覺到身後的我,激動地換了一個臉色:「你怎麼在這兒?滾吶你。」
她衝過來要推我。
卻有一個人擋在了我面前。
沈子欽直挺挺地倒在了茶幾上,胸口頓時鮮血淋漓。
不巧的是茶幾上擺著水果盤,盤裡正好放著一把水果刀。
意外來得如此之快,喬悠慌了神,抬著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趕緊按鈴呼叫醫生。
沈子欽被推進手術室。
我站在走廊裡看著手術室燈光的明滅。
喬悠早已不知所終。
13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隻是這把刀傷到了沈子欽的腎髒,以後生活中腎功能會受損。
我笑著感激他的辛苦治療。
回了病房。
麻藥勁兒還沒過。
我看著沈子欽的睡顏。
我已經有很久沒近距離觀察過他了,這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覺好似眼前這個人確實變了很多。
青蔥不再,少年不再,唯餘滄桑。
他睜開眼,看見我,驚喜了一瞬。
笑著對我說:「你上次的生日願望是想去海邊,我們現在去好不好?我已經訂好票了。」
我每年生日都會許三個願望。
第一個是希望沈子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第二個是希望我們的感情長長久久。
最後一個是一起去看大海。
我看著他微微上揚的眸子,淡淡地說:「你給過別人的,我就不要了。」
他張皇失措地解釋,卻帶動了傷口,嘶了一聲。
「我和她那隻是去出差,我怎麼可能特意帶她去?那是你的願望。」
就是怕他騙我。
我把喬悠發來的保存下來的照片擺在他面前。
他看完,低垂著頭,沒再說一個字。
慢慢地,他張了口,緩緩地說:「她很像以前的你,時時刻刻依賴我,而你自從訂婚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總是冷冷地,也不愛對著我笑了,受了傷受了委屈也都是自己扛著。
「你太獨立了,你總是什麼都不需要我,這讓我很有挫敗感,我感覺對你總是有深深的不安,那段時間的你,我很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對你。
「正巧那個時候,喬悠來到了我的身邊,她總能帶給我不一樣的驚喜,我也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我撲哧笑出聲。
我努力地和他並肩,陪著他創業, 靠著自己的實力幹到了公司副總的職位。
我不成為他的負累, 他卻說他想讓我成為他的菟絲花。
他拉住我的衣擺:「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改過機會嗎?」
我滿不在乎地諷刺:「我何嘗沒給過,從地震那天到現在,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換來的是你一次次背叛。」
靜默了片刻。
我說我要走了。
他叫住我。
滿臉期冀地望著我問:「安安, 我們以後還能不能做朋友?」
「沒必要, 你好好養傷吧。」
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S了一樣。
我轉身離去。
這一路上, 好像有無數個沈子欽向我走來。
五歲的沈子欽,伸手給了我一個棒棒糖。
八歲的沈子欽,在我被他們罵沒爹沒媽的野孩子的時候,用拳頭打得他們心服口服。
十三歲的沈子欽, 帶我去了黎明湖。
十五歲的沈子欽,安慰考得不好的我,給我講題。
十八歲的沈子欽,在我趴桌子上睡覺時,悄悄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
現在的沈子欽, 牽上了別人的手。
以後的沈子欽,就當最愛我的他S在了那場地震裡。
我與他們一一擦肩而過。
恍然察覺撕心裂肺的痛感早已遍布全身, 踉跄兩下, 我挺直了腰繼續往外走。
14
沈子欽到最後也沒有追究喬悠的責任。
他說她還在上大學。
不想毀了她的一輩子。
喬悠到底最後還是辜負了沈子欽的期待。
我也是警察找上門才知道。
原來我爸找沈子欽借的錢是用來搞投資。
因為他第一輪賺了三倍的本金,於是他想搞個大的。
他還向許多人借了錢, 甚至不惜借上高利貸。
就為了賺大錢。
但事實上這是個傳銷組織, 就是為了把他騙進魚塘養魚。
最後錢沒賺到,他把所有存款和房子都賠了進去,還欠下了巨額債務。
高利貸的找上門,他被逼上樓頂,想不開結果跳樓自S了。
喬悠為了逃債, 在路上被車撞了, 飛出去幾米遠。
現在人就躺在醫院,下半身已經截肢了。
我爸的葬禮我沒參加, 他沒把我當女兒,我自然也沒把他當父親。
他養我的錢,我攢夠以後就連本帶息地還給他了。
我找搬家公司運行李那天。
沈子欽的助理找到我。
咖啡廳裡,我們相對而坐。
我對他說:「我和沈子欽已經沒關系了。」
他告訴我,沈子欽把公司和名下的財產都無條件轉給了我。
他隻留下了那套因地震損傷的房子,也是我們住得最久的房子。
現在隻要我籤字, 這些東西都是我的。
他把協議往我這邊推了推, 說:「沈總讓我轉告您,他對不起您,他很後悔沒有好好對待這段感情。」
我嗤笑一聲:「孩子S了,奶來了。」
而他早已不知所終。
「大做」既然給了, 那我沒有不要的道理。
助理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忍:「洛小姐, 沈總的腿已經做手術截了,我覺得他很想念您, 希望您能去看看他。」
我抬眼看他, 無所謂地說:「沒興趣。」
隻是管理公司這些我實在沒興趣, 本來我也不打算在這裡生活了。
我賣掉一些股份,讓原本的第二股東成為第一位。
我隻需要拿每年的分紅就可以。
我再折回家,其他行李已經開始運過去了。
我帶上我的行李箱。
美美地把機票遞過去檢查。
登上飛機。
時間像一位手巧的匠人。
會過濾掉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人生起起落落。
或許就是除穢布新的過程。
重新出發的力量我已經積攢好了。
在大海的彼端, 一定有空澄的彼岸。
做最溫柔的夢,盛滿世間的行色匆匆。
大海,我來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