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趁著大家都在,我準備把思考了一晚上唯一可行的方法說出來。
「媽,哥,嫂。我最近總夢到爸,他說咱家生不出男丁,他在下面做鬼都抬不起頭。」
我媽一聽就開始邊嚷嚷邊抹淚:「老頭子啊,我對不住你。我也難啊,在村裡說話都不敢大聲,S了怎麼敢去見你喲……」
「好了,媽。」我出聲打斷她的表演欲,「為了盡孝,我想到個讓哥嫂能再生的法子。」
我媽果然立馬閉上了嘴,哥嫂的目光也看向我,等待我的下文。
「把丁丁過繼到我的名下,這樣哥嫂名下沒孩子,自然可以生了。」
幾人眼睛一亮,就連一臉麻木的小侄女,聽到我的話眼中也閃著希冀的光。
我媽問:「這能行嗎?大家都知道丁丁是你哥嫂的孩子。」
「把我的戶口遷出去,丁丁的戶口掛在我名下就是我的女兒,也就手續麻煩點。至於村裡的人,我聽說現在南方打工很賺錢。我打算出去打工,把丁丁也帶上,這樣就算計生辦來查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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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率先點頭表示贊同,開心地說:「早先咋沒想到呢,媽,這個辦法好。」
「好是好,可是……」我媽皺著眉,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仿佛在估量一件貨物。
「原本不是商量好你妹跟王陽的婚事,一千塊的彩禮呢。」
原來是舍不得彩禮,真是既想要又想要。
我耐心解釋:「媽,我可聽說南方打工一個月有幾百塊,一千塊而已,我省點幾個月就能賺到了。」
「你舍得王陽?」
我心中無奈,將小侄女過繼到我名下那就注定要斷了跟王陽的姻緣。
名下有了孩子,就不能再生,現在的人生兒育女的觀念根深蒂固,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好人家沒人願意娶,我也不願耽誤他人。
我苦笑著說:「有什麼舍得舍不得,為了咱家一切都值得。」
我媽這才滿意,絲毫不懷疑我不會將工資寄給家裡,畢竟我一向聽話。
又怎麼會想到如今我已經看透他們的嘴臉,生了反骨。
8
有了家裡人的同意,我開始忙著跑手續,雖然煩瑣但想到自己也能逃離這個恐怖的家,一切都值了。
我帶著小侄女給她轉戶口,看著她的名字「李盼丁」三個字格外刺眼。
那就順便把名字也改了,看著到手的戶口本,我蹲下身平視著侄女的眼睛。
「丁丁,以後你的名字叫李明珠,法律上你是我的女兒。過幾天我就會帶你離開這裡,你願意嗎?」
「我們去哪?」
「去大城市,姑姑會賺錢養你,你不用再害怕會被賣掉了。」
「真的嗎?」她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真的,願意嗎?」
她堅定地點點頭:「姑姑,我會聽話的。」然後對我露出一個久違的笑臉。
走到家門口,就見到在等我的王陽。
王陽是大貨車司機,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招招,我給你帶了禮物。」王陽笑著將東西遞給我。
看著眼前的男人,口腔泛起苦澀。
我與王陽年紀相仿,從小一起長大,到了年紀開始談婚論嫁。
上輩子弄丟小侄女後,我踏上千裡尋人的路。
開始他很支持我,也說願意等我。
隻是一年一年過去,他在家裡人的壓力下開始勸我放下。
可找人已經成了我的執念,一想到小侄女可能在哪裡受苦,我又怎麼能安心開啟新生活?
最後他聽從了家裡人的安排成婚生子。
這輩子,注定我跟他依舊有緣無分。
我沒有接,淡淡地開口:「王陽,我們談談。」
他的臉色也一瞬間緊張起來,因為以往我都喊著陽哥,態度也不會如此疏離。
「怎麼了?是我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了?」
我搖頭,將過繼一事簡單說了下。
王陽聽完眉頭緊鎖:「她父母都在,你為什麼不拒絕?」
因為我無法拒絕,就算上輩子不是我弄丟的她,可依然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被推向深淵。
見我沉默,王陽試圖勸我改變主意:「招招你還年輕,多個孩子對你以後……」
「王陽,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不會變。」我打斷他的話。
「為什麼?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一點不為我們將來考慮。」
「對不起。」
王陽這才反應過來,我不是在尋求他的理解,也不是要勸他接受。
「你……什麼意思?」
我深吸口氣:「我們的婚事……算了吧。」
話說出來,心中反而輕松不少。
對他的感情是有的,可兩輩子的經歷早讓我明白愛情這個東西不過是生活的調劑品。
「李招招,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王陽說完,轉身丟下我走了,顯然是真的很生氣。
9
本以為說清楚跟王陽也就這樣斷了,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蹲在家門口。
看著他眼睛充滿血絲,面頰冒出胡茬,顯然是一夜未睡。
「招招,我想清楚了,我願意跟你一起養孩子。」他聲音中帶著嘶啞。
我輕嘆一聲:「王陽,你沒必要……」
「我是認真的。」怕我不信,他急著表達自己的決心。
可我知道他不過是一時接受不了分開的現實,衝動做出的妥協。
這種妥協是犧牲了他自己的利益的,現在他對我感情深,以後呢?
激情褪去,回到生活中的瑣事,他想起今天的決定會不會埋怨、責備、與我變成一對怨偶?
「王陽,過 2 天我就要離開村子了,以後應該不怎麼回來了。」
「為什麼,我都同意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李招招,說來說去,你就是要跟我分手,對不對?」王陽失態地嘶吼,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水霧。
「對不起。」除了道歉,我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你的心真狠。」
王陽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留在原地悵然了很久。
一轉身,發現角落露出半個小揪揪。
「珠珠?」
小人站起來,尷尬地搓著手指:「姑姑。」
見我板著臉,她連忙道歉:「姑姑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偷聽了。」
我知道她是沒有安全感,耐心地教她:「以後不可以這樣,偷聽很沒禮貌。有事可以直接問我。」
她連忙點頭如搗蒜。
走的那天,王陽在村口塞給我一個包裹,一句話沒說隻是眼神裡滿是埋怨與不舍。
包裹裡是些吃的還有 200 塊,這份情以後也隻能從其他地方回報了。
10
十多個小時的綠皮火車,我們最終到達了滬市。
沒有去廣州,一是目前那邊治安不好,二是想徹底跟家裡斷掉聯系。
沒急著到住處,我帶著侄女在醫院的婦產科晃悠。
上輩子打工積攢最多經驗的行業就是月嫂,收入穩定,而且相對工作自由。
隻是現在這個行業還沒普及,自我推薦的時候還是用保姆的名頭。
本有幾家聽到我可以帶新生兒很心動,但聽說我住家還要帶個幾歲的孩子就都打消了念頭。
一連幾天,白天找工作。晚上就在車站角落打個地鋪,餓了就買點饅頭充飢。
每天睡覺前我都會給小侄女講個童話故事,安撫她換到新環境的不安。
睡得迷糊中,感覺有人在身上摩挲,第一反應是有小偷。
當我睜開眼想呵斥時,那人一把捂住我的嘴,手也開始往我衣襟裡探。
心中大呼不妙,開始劇烈反抗起來。
身邊的小侄女一下驚醒,看到情況,大喊:「放開我姑姑,救命,有壞人……」
見男人不放手,她撲到男人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男人吃痛,松開鉗制我的手,一把將小侄女掀翻在地。
我瞅準這個空當,從包袱裡掏出彈簧刀,衝著男人的胳膊就刺。
「啊……」男人慘呼出聲。
徹底脫困,我衝著男人褲襠就是幾腳,踹到他失去戰鬥力。
等到警察來時,男人也沒能站起身。
查問過後,我們和男人一起被帶走。
一查發現男人可不是第一次犯事,雖然他有傷,我們也屬於正當防衛。
很快我們就被放了,出了警察局,我摸著小侄女的頭:「沒事了,別怕。」
「姑姑,我不怕,我保護你。」
剛才她一直沒說話,這會一開口,發現她嘴裡有血。
我連忙查看:「怎麼嘴裡有血,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就是……牙掉了。」
應該是咬得太用力,磕掉了。
我問:「疼嗎?」
「不疼,已經松動好幾天了。」
我這才放心,怕被報復,車站也不能睡了。
隻能花錢在小旅館開了間房。
晚上經歷了這麼一遭,小侄女顯然是被嚇到了。
「你閉上眼,我繼續給你講故事。」
「姑姑,故事都是假的,我不愛聽。」
「姑姑之前做夢,夢到以後的日子,你想聽嗎?」
「想!」
我腦子裡想著今年之後每一年有哪些變化。
可她竟然說讓我從 05 年開始講,我覺得奇怪,也不懂這一年有什麼特殊含義。
11
我找到住家保姆的工作,日子也開始穩定下來。
小侄女每天跟著我睡,都要纏著我講以後的故事。
每次聽完,她都會露出向往的神色。
轉眼到了 2005 年,這些年,我積攢了不少客戶,自己開了月子會所。
小侄女學習很好,聽話乖巧,從來不讓我費心。
今天是她的生日,為她唱完生日歌。
她突然說:「姑姑,我最近看了本小說,是重生文。」
我一愣,摸了摸她的頭,這些年她從不提起上輩子的經歷。
那是禁區,害怕、痛苦,一直糾纏著她。
「珠珠,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不要沉迷在過去的傷痛,向前看,才能獲得幸福。」
她點頭,目光含淚地說:「好,今天之後人生就是新的開始。」
吹蠟燭許願時,她說:「希望姑姑永遠陪著我!」
番外:
奶奶今天竟然答應讓我去趕集,姑姑說到了鎮上給我買糖吃,我很開心。
我在旁邊等姑姑時,奶奶跟我招手。
她帶我去見了前幾天來家裡的阿婆,阿婆給了我顆糖吃,然後我感覺特別困。
再醒來,我的手腳都被綁著了,嘴也被堵著,沒法說話。
旁邊還有跟我一樣的孩子,我好害怕。
等他們給我們吃飯時,我怯生生地開口:「叔叔,我有錢,你可不可以讓我回家?」
這錢是昨天晚上媽媽給我的,當時她抱著我說:「丁丁,女孩子隻要聽話, 總能活下去的。你要乖, 要聽話,別怪媽媽, 我也沒辦法。」
當時我不懂是什麼意思, 直到我被賣到了「新家」。
我哭, 我鬧, 我喊著要回家。
落到我身上的棍棒很痛, 我不敢鬧了。
我想到媽媽說的聽話, 所以他們讓我幹活我就乖乖幹活。
可我好想回家, 我想問爸媽,為什麼要賣了我,明明我很乖很聽話的。
找到機會我就跑,可這裡的山太多了,一望望不到頭,我才跑了幾座山就被抓了回去。
等待我的依舊是毒打,比往日更狠,在我以為他們要打S我時才停下。
然後他們開始不給我飯吃,餓到讓我保證再也不跑。
我反復跑了幾次, 可都沒成功。我想我還是太小,等長大肯定能跑出去。
我走到哪她跟到哪,晚上睡覺都要黏著我。
「眼我」新媽媽知道後很高興, 也不讓我幹活了,還給我做好吃的。
等我不流血後, 我才知道何為地獄。
從這天起,新家的三個男人每天來。
我在深夜裡, 掙扎、反抗、嘶吼……
想過不如S了一了百了, 可我不甘心。
我想知道為什麼。
沒多久我懷孕了,他們很高興。
肚子裡的孩子無時無刻不宣告著曾經那些夜裡我經受的一切, 我討厭孩子。
然後我一拳一拳地打在肚子上, 孩子就沒了。
如此打掉 2 個孩子後,還是讓他們發現了。
在第三次懷孕時,他們綁上我的手腳,不給我自殘的機會。
我隻能絕望地看著肚子越來越大。
到了生產時,我痛了一天一夜, 產婆說我胎位不正。
盡管很痛,可我已經連呼痛的力氣都沒了。
產婆說:「不行啊,生不下來。」
「真沒用, 不行就保大,孩子以後再生。」
「不好了,血崩了。」
「那保小,保住孩子。」
我看著剪刀遞到產婆手裡, 然後聽到似剪刀劃破布料的聲音。
流血過多的我, 也隻是疼得哼唧了幾聲,感受到身體有東西飛速流逝。
伴隨孩子的哭聲:「是個小子,還好還好, 不然花那麼多錢買她虧大了。」
「等她S了,找個地方給埋了,晦氣。」
然後他們轉身都走了,獨留我在床上。
望著屋頂, 我知道自己應該快S了。
我不甘心,掙扎著能動的也就隻有手指。
眼角一行清淚,我永遠沒法問出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