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四年,賀暘仍然不肯娶我。
他說:「不想等可以滾。」
第二天我就退婚離開燕城,去遊山玩水,另覓新歡。
後來,賀老太太壽宴上重遇。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戒指。
我淡然自若地掏出紅本本。
「不好意思啊,本人已婚。」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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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七叔,賀澤遠。」
不遠處,西裝革履的男人快步過來,攬上我的腰:
「以後,你得叫她七嬸。」
1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在冰冷的石階上坐了一個小時,不停給賀暘打電話。
聽到的始終是同一個機械音。
以前,我會擔心他的安全。
次數多了,就知道了他隻是不讓我打攪他。
可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往年的這天,他都會陪我來掃墓。
就算鬧脾氣,也該在今天顧及我的感受吧?
我失望地想著,決定不再等了。
剛一起身,就望見遠處走來一個身影。
心底不禁一喜。
等他走近些,才又發現不是賀暘。
是他的好兄弟陸庭洲。
「我來看看叔叔阿姨。」
他彎腰將菊花放在墓前,又道:「順便給你看樣東西。」
他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
燈光昏暗的包廂裡,賀暘襯衫半開,懷裡的女人神色嫵媚,纖細手臂搭在他的腹肌上。
那張臉我認得。
新晉的流量小花沈舒月。
沒記錯的話,她籤約的經紀公司,是賀氏控股。
談笑間,有人提起我。
「阿暘,你跟黎念都訂婚多少年了,還不領證結婚啊?」
賀暘瞟了沈舒月一眼,慢悠悠答:
「還沒玩夠。」
「你這麼個玩法,就不怕黎念跑了?」
他嗤笑:「又沒人等著娶她,跟誰跑?」
「瞧把你能的。黎念確實是對你一心一意,但是吧,人都有個底線,戳破了,可就不好收場了。」
說這話的是陸庭洲。
視頻結束,他又對我道:
「昨天我們上了遊艇,其他人還沒靠岸。這次他確實有點過分。反正事兒我告訴你了,具體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我怔在原地。
又回想起前天和賀暘吵的那一架。
起因是他奶奶的壽宴將至,老人家親自打電話問我,今年能不能以孫媳婦的身份去給她祝壽。
我說著玩笑話應付過去。
等賀暘回來,順勢提起婚事。
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厭煩。
「急什麼?你隻需要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是賀太太,這就夠了。」
「總有一天是哪天?」
我性情溫和,就連生氣時,說話也不緊不慢。
這大概也是他選我做備胎的原因吧。
然而即使我溫柔以待,卻還是惹怒了他。
「你要是不想等,可以滾。」
之後他就失聯了。
不知這次這個沈舒月,能在他身邊待多久?
我僵硬地提起嘴角,向陸庭洲道謝,又問他:
「為什麼幫我?」
他猶豫片刻,然後清了清嗓:
「那什麼,我其實……還挺喜歡你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追你,畢竟我和賀暘一樣爛。」
「黎念,我希望你幸福。」
「會的。」
決定放棄的這一刻,我的心忽然空曠了不少。
我收好行李,將屋子也恢復空曠。
就連留在賀家老宅的闲散物件,也通通收走。
2
我退婚的事驚動了賀家老小。
賀暘下遊艇後又去了朋友的別墅,聚會開到一半,被他爸帶著保鏢擰了回來。
賀叔叔一腳踹得他跪下。
「自己幹了什麼好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賀暘渾身酒氣,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幹什麼了?你跟他們瞎告了什麼狀?」
他怒氣衝衝地看向我。
我在他的注視下,將訂婚戒,祖傳玉镯,以及銀行卡,一樣樣放在桌子上。
「叔叔阿姨,奶奶,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想賀陽遲遲不肯跟我結婚,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我就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今後咱們兩家還是和從前一樣,隻要你們不嫌棄,我仍舊是你們的女兒,孫女。我和賀暘,就當沒談過吧。」
說是兩家,但我家隻剩下我一個。
自從十歲那年父母墜機身亡,我的世界就崩塌了。
賀暘的媽陳阿姨和我媽是閨蜜,賀家收養了我,重新給了我一個家,我感激他們。
無論賀暘怎麼對我,我都不會忘記這份恩情。
「黎念!」
賀暘怒吼一聲,剛站起來,又被他爸踹回去。
重新開口,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隱忍。
「黎念,你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陳阿姨戳著他的腦袋罵:「你還好意思說!昨天是念念爸媽的忌日,你S哪兒去了?」
賀暘一愣,眼神霎時間清醒,氣焰也弱了下來。
「我,對,對不起。」
「可你也用不著退婚吧?」
「圈子裡誰不知道你是我女人?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我不接他的話,起身道別。
親自來退婚,是為了顧及幾位長輩。
至於賀暘,多說一句也是浪費口舌。
「黎念,你他媽的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這輩子都別再進來!」
「逆子!老宅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
賀叔叔又給了他一腳。
看到他趴在地上的狼狽樣,我心情愉悅。
當晚就買了去湘西的票。
到的時候也是晚上。
我提前訂了一家古城裡的民宿。
老板人還挺好,主動提出來入口接我。
然而當我見到來人時,不禁傻眼。
「七……叔?」
3
和我聯系的是民宿的員工,他說老板會去接我,想不到竟然是賀澤遠。
此刻他站在路燈下,逆光而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隻覺得有兩道灼熱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出息了,一個人出來旅遊。」
「坐高鐵來的。」
自從爸媽出事,我再沒坐過飛機。
出門旅遊都有賀暘陪著。
這次,我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想讓自己變得獨立。
「挺厲害啊。」
他語氣調侃,伸手拿過行李箱。
「敢獨自去退婚,還敢一個人出門。」
下過雨的石板路很滑,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消息傳得這麼快啊。」
「老太太昨天和我打了一個小時電話。前半小時罵那兔崽子,後半小時,」
他忽然一頓,回頭看我,「催我找對象。」
鼻腔鑽進一股涼意,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七叔,你不會還單著吧?」
他長年在外頭飄著,他的感情問題我也不太了解。
但話一出口,我就後悔萬分。
賀澤遠意味不明地輕笑兩聲。
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件事。
我索性閉上嘴,一路低著頭到了民宿。
「是你的話,房間隨便選,住多久都行。」
「謝謝七叔。」
我抬頭掃了一圈,目光落定三樓露臺旁唯一的那間臥室:
「七叔,那間看起來不錯。」
他又笑了。
「那是我房間,你要住也行。」
我尷尬地把伸出去的手指往下一偏,隨便指了二樓的一間房:
「那間也不錯。」
他提著我的箱子送到房間,幫我調好空調,「夜裡涼,別感冒了。」
「那,七叔……晚安?」
見他沒有出去的意思,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賀澤遠沒有回應,而是一本正經地打量起我,半晌,才又開口:
「黎念,你現在是單身,可以戀愛。要不,再考慮下我?」
雨聲又起,窗外竹影搖曵。
高考完那個下午,也下了一場大雨。
賀澤遠來學校接我和賀暘。
賀暘把書包丟給他就去和同學聚會,車裡隻剩下我和他。
他沒有立即啟動,而是透過後視鏡,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黎念,你十八歲了,可以戀愛了。不如,考慮下我?」
我的大腦在聽到那句話的瞬間宕機。
「七,七叔,你是,長,長輩。」
「你又不姓賀,算哪門子長輩?」
我緊緊扣著手機殼上的掛件,那是高考前賀暘送我的畢業禮物。
我打算晚上就對他表白。
「七叔,我有喜歡的人了,就……先不考慮了吧。」
賀澤遠臉上閃過一抹受傷。
沒問我那人是誰。
不過肯定能猜得到。
畢竟從小到大,賀家人沒少調侃過我和賀暘。
賀暘從沒抗拒過。
我也是。
「行,我表白我的,你拒絕你的,很合理。」
那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自那之後,他忙於工作,我忙於學業,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
即使在家庭聚會上見了,也隻是打聲招呼。
直到今晚,我竟然又聽到了那句熟悉的話。
「好。」
我給出和上次不同的答案。
反正,我已經沒有喜歡的人了,
賀澤遠人優秀,還是賀家公認的顏值擔當,賀奶奶的得意之作。
老人家逢人就要誇,不枉自己四十多歲還生娃,一生就是個精品。
和他談戀愛,我不虧。
賀澤遠目光灼灼,嘴角上揚道:
「事不宜遲,我們明天就開始約會。」
「好,七叔。」
「你是我女朋友,叫什麼七叔?」
我想了想,賀家人有叫他老七的,也有叫阿遠的,我從中挑了一個。
「阿遠。」
「明天見,念念。」
臨到門口,他又回過頭:
「你剛才說想住我那間,要不,也再考慮下?」
賀澤遠的眼神別有深意,如同誘捕獵物的獵人。
我微微一笑:
「阿遠。」
「嗯?」
「明天見。」
4
大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間,總是聽見嗡嗡的聲響。
早上一看手機,十幾個賀暘的未接來電。
我起身洗漱,不去理會。
一出房門,冷空氣卷著一股食物香氣撲鼻而來。
賀澤遠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
面上鋪著幾隻蝦,兩片青菜,還有半顆溏心蛋。
另外半顆在他碗裡。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店裡可以燒烤,k 歌,桌遊,你想玩兒啥?我來組局。」
昨晚沒睡好,我不想做耗費體力的活動。
「有投影嗎?要不看個電影吧。」
「我房間有。」
賀澤遠嘴角噙笑看向我。
獵物主動跳進網裡,獵人欣喜不已。
我鎮定自若地嚼著蝦,不讓腦海裡的幻想外露。
「手機上看也行。我不挑。」
「看個電影而已,你以為我賀澤遠是什麼人?」
好吧,還是被看出來了。
不過我仍強裝坦然。
「沒啊,去你房間就去唄,我說了我不挑的。」
我選片子的時間,賀澤遠給我準備了一堆零食。
許是太久沒有這麼愜意,電影才放了一會兒,我就犯起困。
「黎念。」
賀澤遠忽然出聲。
我懶懶地偏過頭:「怎麼……」
猛烈的吻來得猝不及防。
我支撐不住,身體剛要向後倒,腰間就被一股力量託住。
幕布光線明了又暗。
良久,他終於給我喘息的機會。
「賀澤遠,你個騙子。」
他一臉無辜:
「除了這個,我確實沒幹別的。談戀愛哪有不接吻的?」
話音剛落,他又湊過來。
我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發出振動。
刺眼的屏幕上,顯示賀暘來電。
賀澤遠伸手拿過:「有屁快放。」
那頭沉默片刻。
「七叔?不好意思打錯了。」
掛斷後過了幾秒,賀暘又打了過來。
賀澤遠再次按下免提:
「你找我女朋友,到底有什麼事?」
對面又陷入沉默。
繼而傳來刺耳的咆哮:
「賀老七,那特麼是我未婚妻!」
賀澤遠沒有回應,直接掛了電話。
手機陸續振動了幾次,他沒接,我也沒接。
停下那一刻,我已經想象出賀暘氣急敗壞的樣子。
「阿遠,家裡人要是知道我倆的關系,會是什麼反應?」
雖說退婚那天賀家人都在訓斥賀暘,但他們到底是真正的一家人,堂堂賀家被一個孤女退婚,傳出去也挺沒面子的。
他們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會怨我吧。
賀澤遠又吻了我許久。
才開口:
「不管什麼反應,你都沒想過要瞞著他們,對吧?」
我有些暈。
懵懵地點頭。
「退婚時堂堂正正,戀愛時大大方方,這才是我認識的黎念。」
父母的去世,讓我消沉,抑鬱,這幾年一直把賀暘當作我的情感寄託。
活得憋屈,擰巴。
可是,我應該要活得自由灑脫才對。
「阿遠,我記得以前,我們的接觸也並不多,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隻是你以為而已。」
「什麼意思?」
「親我一下,我講給你聽?」
5
賀暘仿佛得了什麼間歇性發作的大病。
消停了一個白天,到了半夜又開始電話轟炸。
「我沒有拉黑你是顧及賀家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你真以為我不敢是吧?」
「你特麼都跟賀老七在一起了,還不夠絕?」
賀暘的聲音又啞又悶,我心裡一驚:「你哭了?」
那頭一陣哐當聲。
「我和沈舒月隻是玩玩而已,我什麼時候讓外邊的人鬧到你跟前過?」
「念念,你是故意氣我的對不對?」
「你怎麼可能會和我七叔在一起?他也是你七叔啊,你們這樣做,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原來是喝多了。
原本還想罵他一頓,不過轉念一想,我跟一個醉鬼廢什麼話?
我直接關機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房門被敲響。
門剛開條縫,賀澤遠就擠了進來。
「收拾東西,咱們轉移陣地。」
「啊?」
他緊緊擁著我,風衣上沾著湿氣,懷裡卻暖得很。
「今早老太太給我電話,賀暘那小子來湘西找我,讓我好好安慰他。
我告訴她,兔崽子不是來散心的,是來逮人加算賬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驚喜過度,找血壓藥去了。」
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奶奶沒事吧?」
賀澤遠的聲音透著笑意:
「她就是太高興了,讓我務必在壽宴的時候帶你回去,她的镯子終於可以送出去了。」
「祖傳的玉镯?」
聽說賀奶奶每生一個孩子,就打一隻玉镯。
生女兒,就做嫁妝,生了兒子,就是聘禮。
先前那個陳阿姨給我的,也是賀奶奶傳給她的。
賀奶奶手裡還剩最後一隻,留著給賀澤遠的妻子。
「阿遠,我是肯定會去給奶奶賀壽的,也會大方承認在和你戀愛,但是镯子,我恐怕還不能收。」
他有一瞬間的失望。
很快,又噙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