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禮後兵吧。」
老太太贊同，「真是個好孩子，還會後兵了。」
不是，咱要求是不太低了點？
最近一段時間，美麗每天都和我一起去上班。
為了方便，她幹脆在學校附近的花店找了個活。
老板是個女人，很好說話，也不介意她有精神病史，還很開心地告訴她，如果有人找茬，可以原地發病。
於是美麗就這麼白天在花店插花，晚上回家發瘋。
今天她照例陪我一起上班。
Advertisement
午休時，我敲響了領導辦公室的門，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領導正滿面笑容地打電話，看見我，他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林老師，有什麼事嗎？最近後勤工作做得還可以，圖書館的工作任務不多吧？學校最近有個運動會，你幫忙組織一下。」
我差點噎住，趕緊開口：「領導，我今天是想問您，最近我和周家寶媽媽的關系緩和了很多，我什麼時候能回去帶班？」
領導「哦」了一聲，不甚在意地拿著昂貴的鋼筆寫記錄。
「那個班有人在帶了，你先幹半年後勤，明年開學分班的時候，我給你開出來一個，自己從一年級開始帶，心裡也有數。」
「不過再出現這樣的事，我可保不住你了啊！有些家長愛子心切，他們的做法我們都能理解的，你太年輕，還需要多沉澱。」
我繼續掙扎，「可這件事本來就不是我的錯，周家寶媽媽造我的謠，為什麼要停我的職位？」
正說著，領導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臉色大變，憤怒地把手機懟到我面前。
「這就是你說的，不是你的錯？你知不知道當老師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師德！德行敗壞，讓家長怎麼信任你？」
13
本地熱門上一個視頻火了。
標題簡潔明了。
【雞窩裡找老師，這樣的環境孩子怎麼學習？！】
裡面是打了碼的女人在控訴 S 市實驗小學的老師林妙妙。
女人聲淚俱下，指控我的諸多惡行。
「我兒子自打換了班主任就鬱鬱寡歡，她每天扭著屁股穿超短裙去教書，長得跟個狐媚子似的，怎麼教得好小孩？」
「我不過說了幾句，你看他們把我打的，一群精神病，我能怎麼辦？」
「這才小學啊，要是她教的高中怎麼辦？我聽說有的老師和自己的學生都能搞到一起，你們品品！」
她怕網友們不信，又放了一堆虛構的聊天記錄上去。
裡面是我和各種男人的聊天記錄，甚至還偽造了和領導的曖昧聊天記錄。
領導看到這裡，變了臉色。
我氣得咬牙切齒，指著手機質問他。
「要說別人你不知道，和你的有沒有你心裡不清楚嗎？」
領導臉色有些不自然，拿起手機皺著眉頭端詳了半天，語重心長地開口：「小林啊，我剛才是有些著急了，不過這消息記錄的真假，我也不清楚啊，你還年輕，不懂什麼叫人言可畏。」
我差點被這個老東西氣S。
拿起手機直接在【暴扣一家人】群聊裡喊外援。
一邊喊，一邊冷冷地回復他：「我不懂什麼叫人言可畏，我隻知道，你嘴裡沒什麼實話。」
領導面色尷尬，「你說什麼呢？我這是為了你著想，當務之急是你趕緊去給周家寶媽媽道個歉，讓她把視頻刪了，不然對你和學校都有負面影響。」
這些天被老奶奶耳提面命。
我也算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不能聽好話。
我直接把手機拍在桌子上。
「這個破工作，不能幹就不幹了！就她會鬧是吧？等我走了，我立刻在網上曝光你們！」
領導急了，陰沉著臉扯我的袖子。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想在教育行業混下去，就得聽我的！」
他正說著，美麗手裡拿著園藝剪刀衝了進來。
大長腿一邁就跑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氣喘籲籲的保安。
她剪刀咔嚓兩下，眼睛落到領導褲襠中間，嘿嘿一笑。
「你剛剛說我妹妹什麼？」
14
領導捂著褲子，怒吼：「林妙妙，你瘋了！居然叫人來學校鬧事？」
我好心提醒他，「我姐有精神病，一聽見別人大小聲她就犯病。」
領導當然知道精神病意味著什麼。
他嗫嚅了幾句，苦著臉勸我，「現在你在我這裡鬧事沒用，也不是我曝光的你啊！」
領導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於是我直接撥打了報警電話。
領導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報警幹嘛？」
我疑惑了，「我被人汙蔑成這樣，為什麼不能報警？」
況且即使周家寶媽媽有精神病，她總得刪掉視頻道歉吧。
視頻裡她說話流暢自如，狀態也很好。
哪個醫生過來評估，都不會覺得她當時在發病。
美麗不耐煩了，園藝剪咔嚓一下剪了領導頭頂的一撮毛。
「你們不是有住址嗎？把他們家地址給我，我親自去問問。」
領導氣得頭都歪了，一直強調。
「這是要保密的！保密！怎麼能隨便告訴你們？」
美麗長腿直接踩到桌上，猛地靠近領導那張老臉，咧嘴：「保密是吧？那我先解決了你，不就能拿到手了？」
領導最終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美麗直接在群裡發了地址，讓老太太和未成年去周家寶家樓下集合。
領導眼珠子一轉，又好言勸我們放過周家寶媽媽。
「她也不容易，周家寶是單親家庭，難免慣著點，他爸出軌小三，周家寶媽媽看不慣那些穿得太暴露的小姑娘。」
暴露？？？
他沒搞錯吧？
都什麼年代了，穿個裙子就暴露了？
我不再和領導廢話，帶著美麗出了學校。
這惡心的領導和學校我也不想待了，但我的清白必須還給我！
路上美麗似乎正常了不少，漂亮的側臉嚴肅地看著窗外。
她打電話給老太太和未成年，囑咐道：「先別動手，等人齊了再說。」
下了車，我們一起進了小區。
聽門衛說，周家寶媽媽這陣子沒出門，他們也輕松了不少。
不然她天天到處鬧，還要他們每天監控她兒子出門和回家的時間，一一報給她。
小區裡一旦住進了漂亮的女住戶，她就蹲在小區門口堵人家，動不動就罵人家是小賤人。
物業管了幾次，但沒用，她就說自己是精神病。
氣得住戶們一個個搬走。
美麗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好巧哦，我們也是精神病，還是仨。」
門衛抖了抖，吹著口哨轉了身。
15
周家寶媽媽一打開門，美麗二話不說就給了她一嘴巴。
學著她的樣子大喊：「愛勾引人的S寡婦！我爸怎麼你了？他都六十了，你他媽還敢脫光了勾引他，他現在S你床上了，你怎麼賠？」
周家寶媽媽懵了，接著就是憤怒。
「你個婊子，亂說什麼？老娘什麼時候勾引你爹了？」
老太太接著一拐棍錘她腦殼上，她頭上頓時鼓起一個大包。
抓緊機會，老太太直接躺她們家門口叫喚。
「哎喲喂！這都什麼人啊？為了一個糟老頭子，竟然到處造謠我女兒，就因為不同意她進門啊！誰來評評理啊？」
小區裡看熱鬧的一大堆。
周家寶媽媽平日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旁邊都是說風涼話的。
「我就知道她天天這麼瘋，肯定背地裡也不是個老實的，沒想到口味這麼獨特！」
「現在一想周家寶和他爸長得也不像啊，怪不得離婚了連兒子都不要了！」
我看傻了，還能這樣？
未成年在我耳邊悄悄說：「和這種人講什麼素質？姐姐，你別亂說，讓我們上，我感覺我要變了。」
講真，他這麼說的時候我總覺得他要變異了。
未成年臉色突然一變，那張清秀的臉上快速閃過不同的表情，看著有些滲人。
最終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個微笑，翹起了蘭花指。
「你個S婊子，看我不打S你！」
好家伙，這是那個五十多歲大媽的人格吧？
美麗先上，十幾個大嘴巴子扇在周家寶他媽臉上，她的臉瞬間腫得跟足球一樣。
老太太拿著拐棍朝著身上那些不容易留傷的地方狠狠敲。
不為別的，就是疼。
未成年，哦不，現在是大媽。
擰起周家寶媽媽身上的肉，轉個一百八十度。
我看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哎呀，我那可憐的爹！你糊塗啊！就這麼個破鞋，有什麼好喜歡的？」
「老頭子——我送她下去陪你！」
16
好事的人早就錄下視頻。
周家寶媽媽被扇得說不出話，那點斷斷續續的解釋完全還不了她清白。
美麗陰惻惻地湊近她的耳朵。
「被造謠的感覺怎麼樣？S老太婆，我今天就是打S你，都沒人為你哭一下，信不信？」
「鬧啊，怎麼不鬧了？最討厭你們這些空口造黃謠的賤人，你怎麼不說話了，是天生啞巴嗎？」
周家寶媽媽求救地看向周圍的人。
得到的隻是一眾厭惡的目光。
平時都不幹好事，關鍵時刻誰來幫她？
不過還是有群眾報了警。
警察很快來了。
周家寶媽媽眼裡湧現出了光。
我無情地打斷她的幻想。
「警察同志，就是這個女人在網上造謠我，我要求對她進行精神鑑定個，還有對這段視頻進行精神評估。」
「這些人？他們是我的家人，我們都住在一個小區，他們有精神疾病，我就自己一個人，搭伙吃飯的關系。」
「原本她們是來買菜順路陪我，沒想到正好犯病了，我也不敢攔，可以做精神鑑定，大家都看見了的。」
周家寶媽媽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
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憑什麼覺得我就是個軟柿子給別人捏呢？
暴躁老太滿意地看著我，沒忍住拿著拐棍又敲了上去。
快準狠，連警察都反應慢了一步。
回過神來連忙帶她去了一邊，沒收了作案拐棍。
然後目送她健步如飛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其實這事，我早就反過來味兒了。
周家寶媽媽這種偏執的人，夜裡砸門可能真是犯病了。
可是網上造謠總不是了吧！
哪個有病的人邏輯這麼清晰，不動手，就動嘴？
精神病人不用負刑事責任，但那必須是在犯病的前提下進行的犯罪，在沒有犯病的時候犯罪，一樣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精神鑑定雖然不好做，但我有足夠的時間和她拖下去。
17
我花了大價錢請了最權威的精神病醫生，鑑定結果證明周家寶媽媽確實有精神病，但是間歇性的，情況不算嚴重。
她第一次跑來我家砍門是真的發病，但第二次在我家門口磨菜刀卻是裝的。
而且錄制那段視頻時，她的精神完全正常，根本沒有犯病！
於是警察順利成章將她帶走拘留。
之後我砸錢請了最好的律師。
周家寶媽媽那條視頻轉發過萬，再加上裡面的內容完全是她憑空捏造的。
捏造事實且情節嚴重，已經構成誹謗罪，再加上其他沒有犯病時的各種尋釁滋事的行為，在律師的努力下, 周家寶媽媽直接被判了五年。
周家寶媽媽這狀態明顯不對勁，她不會對何大爺動手吧？
「（我」最後周家寶被送到鄉下外婆家, 聽說因為怕他發病學他媽砍人, 他外婆直接把人關在家裡鎖了起來。
周家寶媽媽坐牢後, 美麗三人還背著我偷偷去看了她。
美麗笑容燦爛：「別急，我們等你出來哦。」
聽說周家寶媽媽一聽這話就瘋了, 還問獄警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連兒子都不管了。
看來他們真的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啊。
我辭職後沒多久，領導就因為濫用職權和私生活不檢點被舉報進局子了，聽說還是他老婆舉報的。
原來，領導幫著周家寶媽媽擠兌我, 非讓我去幹後勤, 都是為了給他的小情人挪位置。
其實，周家寶的前一任班主任辭職後，學校雖然進行了公開招聘, 但原本這個位置是被領導內定給了他的小情人的。
沒想到我異軍突起, 佔了這個位置, 領導隻好把小情人安排去做了後勤, 可那不是正式工, 小情人自然不滿意。
正好周家寶媽媽鬧事，他就順手把我換到後勤，把小情人轉正了。
難怪後來周家寶媽媽都消停了，他還是不肯讓我回去當班主任。
從前我和別人一樣，認為有個穩定的編制工作, 可以一輩子安安穩穩。
可現在我卻明白, 無論做什麼，都有壓力和偏見。
思慮良久，我去學了心理學，考了心理資格證，開了個心理咨詢室，前三位患者就是老太太、美麗, 還有未成年。
他們不是壞人, 生病了隻是因為心裡的傷痛無法愈合。
他們幫了我, 我也想盡自己所能幫幫他們。
時間一天天過去，暴躁老太開始在小區裡鍛煉, 並且狂躁症也不怎麼發作了, 倒是交了個忘年交，小女孩五歲, 可愛得很。
美麗時不時會來我這裡蹭飯, 帶幾盆漂亮的花來，還說女孩子不管做什麼都要賞心悅目。
未成年狀態好了不少，開始在家自學了，理由是字都認不全, 法條看不懂，以後撕逼隻能靠其他人格，太 low。
我笑了，每天忙完工作就回去做飯。
他們也一樣, 不管白天有什麼事，晚上一定會回來吃飯。
每個人心照不宣。
我想，這大概就是家人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