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撒謊,是他們搶我的東西不成,倒打一耙誣陷。」
「周無漾,若你今日護我,我便許你一諾,金銀財寶、功法秘籍,隻要你想要,日後我都替你尋來。」
周無漾沒回答我。
但他像打了雞血一般,突然亢奮,長劍出鞘,直指謝青澤的腦門。
「聽見沒?都滾。」
「再進一步,小爺我不客氣!」
9
謝青澤一行人,是被周無漾短短數十招傷及要害逼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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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他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
似不甘、似隱忍。
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便轉頭,望向一旁已經收劍入鞘的周無漾。
「姑、姑娘……」
周無漾又臉紅了。
他低頭絞著衣角,一臉嬌羞。
絲毫沒了方才劍吞山河的霸氣模樣。
「我、我能不能不要金銀財寶和功法秘籍呀?」
我有些意外:「那你想要什麼?」
「想、想知道你的姓甚名誰?芳齡幾何?可有婚配?」
「不對,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雖然磕磕巴巴,但好歹他終於說了一段完整的話。
可是,就這?
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難道比金銀珠寶、功法秘籍更重要?
「哈哈哈!月丫頭,這小子不會喜歡你吧?」
溪女傳聲入耳,笑得放肆。
「咦~一見鍾情喲。」
我:……
聽著溪女放肆的調侃,看著扭扭捏捏的周無漾。
我終於後知後覺,明白眼下的情況。
有意思……
我勾勾唇角,笑得溫婉。
心裡卻沒有一絲波瀾。
「行啊,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的……」
10
宋安若素來示弱的方法的確好用。
今日我不過學了一成,添油加醋裝作被未婚夫背叛、被父親同門誤會。
周無漾便氣得拍案而起。
「混蛋!一群混蛋!」
「你長得這樣好看,那渣男竟還為了別的女人傷害你!」
「姜姑娘你放心,有我和二狗在,誰都帶不走你!」
他義憤填膺,牙都快咬碎了。
那柄被他喚作「二狗」的劍也飄在半空搖頭晃腦,附和一般。
溪女的調笑傳音入耳。
「他也挺眼瞎的,竟會認為你是好人。」
我笑笑,不置可否。
「周公子,我如今靈力受損,要去尋幾味靈藥,若可以,可否勞煩你護我一程。」
「放心,我不白用你。」
我從身上取下乾坤錦囊,遞給他。
「這裡有幾枚上品定水珠,拿去市上,應當能換一些上品靈石。」
我以為,周無漾既對我起了心思,應該會很樂意。
可話還沒說完,他便將錦囊推了回來。
「我不要你的東西。」
我垂眸:「你……可是不願意幫我?」
他支支吾吾。
想看我又不敢似的,飛快瞥我一眼後,忽然用手捂住臉。
我:……
明白了。
他不想要靈石,想要我。
也不是不行。
雙修與陰陽和合術,修真界常有。
我修行重在修心,也並無什麼男女大防。
看了一眼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我伸手解衣帶。
「可以的,現在開始?」
話音還未落下,動作便被周無漾制住。
「不是?你正得發邪啊!」
他瞪大的眼睛,瞳孔震動。
臉紅還未褪去,語氣也急。
「我隻是想說你那未婚夫人品不行,你能不能試著了解我、考慮我而已,你、你脫什麼衣服?」
考慮他?
可最終要的不也是這個?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嘖。
他這人,挺怪的……
11
擔心夜長夢多,宗門再派人來。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提議啟程。
周無漾很怪。
竟當真什麼要求都沒提,簡單收拾兩套衣裳,便背著他那柄名喚「二狗」的劍隨我出發。
一路上,他像隻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猴。
不是訓劍如馴狗,將竹編的藤球扔出去,讓「二狗」撿回來。
便是喋喋不休:「姜姑娘,你喜歡旅遊嗎?我還挺喜歡的,我同你說,二狗就是我旅遊時撿來的。」
「姜姑娘,你急不急著尋藥?不急的話,到了南都郡我先請你吃飯怎麼樣?聽說那兒有一家酒樓,味道特別好。」
「姜姑娘,你喜歡話多的男人嗎?你不喜歡?那我閉嘴了。」
……
偶爾,他也能正經問我:「大宗門裡修仙,都修些什麼呀?」
感嘆:「哎,這世上的靈氣就像一塊大餅,分到每個人頭上就那麼一點兒,都幾千年沒人飛升了,再努力也沒什麼用……」
每每他說這些,「二狗」都會當頭給他一棍。
而我並不回答。
隻是附和,但笑不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南都郡一行順利得不可思議。
初時,謝青澤憑魂燈圍追過我兩次。
但在得知玄衍宗是用魂燈尋人後,周無漾的二狗消失了整整一日。
再回來後,謝青澤便再沒有尋來過。
後來落腳南都郡,他誤打誤撞接了花魁娘子的帕子,助她與情郎解除誤會。
我便又順利得到此行的目的之一——來時鏡。
緊接著浪山一行也是。
隻不過運氣好的似乎隻有他,沒有我。
從浪山下來,就遇見謝青澤一行人。
12
浪山多妖獸。
仙門弟子們大多都喜歡在此處圍獵。
再過兩個月便是宗門大比,來圍獵妖獸,以其骨血制符入藥、做鎧甲武器的仙門弟子並不在少數。
因此,看見謝青澤和宋安若我並不意外。
「走吧。」
不想與他們正面交鋒,我抓起周無漾的手腕,欲轉身離開。
但對面的人眼尖。
還沒走兩步,一行人便追了上來。
「師姐,等等!」
「師姐,小師妹大度,上次你失控傷她一事,她已經同師父解釋是誤會了。」
「師父不過是想問清緣由而已,你不回去便罷了,為何要炸了玄蒼殿?」
小師弟語氣憤憤。
今日來圍獵的不止玄衍宗門人,還有其他宗門的弟子。
他話音落下,周遭便傳來議論。
「炸玄蒼殿?為何?」
「誰知道呢?姜朔月仗著自己是宗主之女,目中無人,她囂張跋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傷同門、炸宗殿,難怪聽說玄衍宗要將她逐出宗門。」
「那她旁邊的人是誰?她不是要和青衡兄結為道侶嗎?為何同這人如此親昵?」
……
謝青澤聽著眾人的議論,視線落在我拉周無漾的手上,神情晦暗不明。
「我傳信於你,你為何不回?因為他?」
質問的語氣,令我心中不適。
我不欲回答。
卻拉不住一個一點就炸的周無漾。
「為什麼不回你,你心裡沒點數嗎?」
「你的小師妹一句誤會就能撤了刑罰,朔月若回去了,她又哭哭啼啼掉兩滴眼淚,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再倒打一耙,又要將她大卸八塊呢?」
這話說得直白。
謝青澤一下子冷了臉。
他嘴唇翕動,似乎有話。
但還未開口,就聽宋安若委屈哽咽。
「師姐,你竟是這般想我的嗎?」
「同為玄衍宗弟子,又同為女子,我以為我們能好好相處的……」
她話還沒說完,猛然頓住。
視線落在我手腕上,驚呼出聲。
「彌纥木?」
我心中冷笑。
果然。
圍獵是假。
今日,她也是衝這彌纥木來的。
13
民間傳聞,浪山有狐族大妖作祟。
狐妖拜月引雷,又吸引來無數妖物,令延綿數百裡的浪山一脈,除了妖獸再無其他活物。
但其實並非狐妖引雷。
而是狐妖渡劫。
溪女曾說,妖獸修行不易。
像她們這種草木山精若要修出靈智,需要數百年,甚至數千年時間。
或許是天道認為世間萬物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又或許是這浪山的山神有靈,不忍妖獸山精受化形雷劫之苦。
於是,浪山每隔百年便會生出一株可避天雷的神木。
而附近的妖獸山精一旦要化形渡劫,便都會受其感召,聚來這裡。
神木一事,在妖獸山精中並非秘密。
但人修卻鮮少人知。
不過宋安若知曉,我也並不意外。
「你說這個?」
「的確是彌纥神木,彌纥神木百年一生,如今被我整棵化為木镯戴在手上,師妹若想要,百年之後早點來。」
我故意朝她笑。
宋安若是個經不起激的。
聽我說完,臉色一白,急得連裝委屈都忘了。
「你怎麼知道它的?它分明應該是……」
「應該是什麼?應該是你的嗎?」
我冷聲打斷她。
「小師妹,凡事得有先來後到。」
「上次我得到萬凰丹,你們便一副理所應當是你的模樣。」
「怎麼?這次還想搶?」
我自認自己佔理。
可宋安若不這麼想。
她仿佛驚醒一般,又換上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師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為何要如此想我?」
與此同時,我的頭頂忽然傳來一道凌厲的掌風。
「孽女,你就是這般欺辱同門?」
14
我爹來了。
若不是周無漾眼疾手快將我撲倒。
他一掌差點S了我。
「師父……」
嬌柔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循聲看去,就見宋安若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爹身邊。
「是我不好,言語衝撞了師姐,她生我的氣也是應該,你別怪她。」
「畢竟是咱們宗門內務,此處還有外人在。不如先帶師姐回宗門吧,有什麼話,咱們回去再說也不遲……」
她說話,我爹便輕聲應和:「放心,師父在。」
說來好笑。
身為女兒,我從小到大都不曾見過他這般柔和的神情。
他隻會冷聲教我:「這天下除你之外都是蝼蟻,不必在乎。」
「喜歡什麼隻管搶,不必顧及後果。」
「疼嗎?疼就記住了,這世道不是別人傷你,就是你傷別人……」
呵。
有病。
我嗤笑:「瞧你們父慈女孝的,我怕才是那個外人。」
「不知悔改。」
同我說話時,我爹的語氣沒有一絲溫度。
直到他目光下移,看見我手腕上的手镯,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表情。
「又搶你師妹的東西?」
又搶?
師妹的東西?
瞧。
這就是我爹。
「算了,你來得正好。」
他不來,我原本也打算找他的。
如今倒也省事。
不想再啰唆,我拿出那面揣了兩個月的來時鏡。
到底是活了幾百年的元極仙尊,見多識廣。
幾乎看見鏡子的瞬間,他便認了出來。
「來時鏡?」
他抬手想搶。
但我動作更快,一滴指尖血滴上去。
幻象霎時從鏡中彌漫。
「夫人,生了!生了!是位小姐!」
幻象中,嬰兒的啼哭和老妪的祝賀交織。
窸窣的腳步聲後,畫面中出現一個貌美婦人。
看清婦人面容的瞬間,宋安若臉色大變:「娘?」
循聲望去。
就見她瞪大眼睛:「姜朔月,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是我娘?」
我忍不住冷哼。
她娘?
看來,應該是我娘才對。
15
來時鏡。
花魁娘子的情郎——鏡妖的寶物。
無論仙人還是山精妖獸,無論記憶是否出錯。
隻需一滴血,便能看其一生。
沒有回答宋安若,因為幻象還在繼續。
果然,和我近來猜測的差不多。
與貌美婦人短暫溫馨後,我爹……
不對。
是玄衍宗的宗主姜嘯,於一個深夜帶走了我。
冰冷的陣法中,嬰兒的啼哭兇猛。
可他看來的眼神漠然。
「你就是那身負天道氣運的天命之子?」
「一介凡人,憑什麼能承天運?」
他伸手。
銀光亮起,久久才滅。
隨後他噴出一口鮮血,眼神狂熱,興奮道:「成了!」
「從今以後,我的女兒才是天命之人!」
幻像裡,他笑著抱起陣法中的另一個孩子。
他將那個孩子送去宋家。
將我帶回玄衍宗。
如我記憶裡那般,他板著臉教再長大一些的我:「這天下,除你之外都是蝼蟻。」
「喜歡什麼隻管搶,不必顧及後果。」
「一個外門弟子,若討厭S了便是,不必問我。」
……
之後的畫面不必再看。
我收了鏡子,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我就說,怎麼看你們才像一家人。」
「天命之人?互換我與宋安若的命格身份?元極仙尊,不解釋解釋?」
姜嘯一言不發。
看向我的眸子帶著濃濃S意。
他身邊的宋安若已經蒙了。
而謝青澤面無表情,顯然早就知道這件事。
隻有小師弟一臉不敢置信,像隻被戳著肺管子的雞。
「胡言亂語!假的!都是假的!小師妹怎麼可能是師尊的孩子?」
他的怒吼帶起一陣窸窣的議論聲。
「來時鏡?」
「若真鏡妖精血鑄成的來時鏡,倒也做不得假。」
「難道元極仙尊當真動用邪術,換人命格……」
「唰」的一聲響,利劍出鞘,那人話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