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撒謊,是他們搶我的東西不成,倒打一耙誣陷。」


 


「周無漾,若你今日護我,我便許你一諾,金銀財寶、功法秘籍,隻要你想要,日後我都替你尋來。」


 


周無漾沒回答我。


 


但他像打了雞血一般,突然亢奮,長劍出鞘,直指謝青澤的腦門。


 


「聽見沒?都滾。」


 


「再進一步,小爺我不客氣!」


 


9


 


謝青澤一行人,是被周無漾短短數十招傷及要害逼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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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他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


 


似不甘、似隱忍。


 


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便轉頭,望向一旁已經收劍入鞘的周無漾。


 


「姑、姑娘……」


 


周無漾又臉紅了。


 


他低頭絞著衣角,一臉嬌羞。


 


絲毫沒了方才劍吞山河的霸氣模樣。


 


「我、我能不能不要金銀財寶和功法秘籍呀?」


 


我有些意外:「那你想要什麼?」


 


「想、想知道你的姓甚名誰?芳齡幾何?可有婚配?」


 


「不對,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雖然磕磕巴巴,但好歹他終於說了一段完整的話。


 


可是,就這?


 


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難道比金銀珠寶、功法秘籍更重要?


 


「哈哈哈!月丫頭,這小子不會喜歡你吧?」


 


溪女傳聲入耳,笑得放肆。


 


「咦~一見鍾情喲。」


 


我:……


 


聽著溪女放肆的調侃,看著扭扭捏捏的周無漾。


 


我終於後知後覺,明白眼下的情況。


 


有意思……


 


我勾勾唇角,笑得溫婉。


 


心裡卻沒有一絲波瀾。


 


「行啊,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的……」


 


10


 


宋安若素來示弱的方法的確好用。


 


今日我不過學了一成,添油加醋裝作被未婚夫背叛、被父親同門誤會。


 


周無漾便氣得拍案而起。


 


「混蛋!一群混蛋!」


 


「你長得這樣好看,那渣男竟還為了別的女人傷害你!」


 


「姜姑娘你放心,有我和二狗在,誰都帶不走你!」


 


他義憤填膺,牙都快咬碎了。


 


那柄被他喚作「二狗」的劍也飄在半空搖頭晃腦,附和一般。


 


溪女的調笑傳音入耳。


 


「他也挺眼瞎的,竟會認為你是好人。」


 


我笑笑,不置可否。


 


「周公子,我如今靈力受損,要去尋幾味靈藥,若可以,可否勞煩你護我一程。」


 


「放心,我不白用你。」


 


我從身上取下乾坤錦囊,遞給他。


 


「這裡有幾枚上品定水珠,拿去市上,應當能換一些上品靈石。」


 


我以為,周無漾既對我起了心思,應該會很樂意。


 


可話還沒說完,他便將錦囊推了回來。


 


「我不要你的東西。」


 


我垂眸:「你……可是不願意幫我?」


 


他支支吾吾。


 


想看我又不敢似的,飛快瞥我一眼後,忽然用手捂住臉。


 


我:……


 


明白了。


 


他不想要靈石,想要我。


 


也不是不行。


 


雙修與陰陽和合術,修真界常有。


 


我修行重在修心,也並無什麼男女大防。


 


看了一眼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我伸手解衣帶。


 


「可以的,現在開始?」


 


話音還未落下,動作便被周無漾制住。


 


「不是?你正得發邪啊!」


 


他瞪大的眼睛,瞳孔震動。


 


臉紅還未褪去,語氣也急。


 


「我隻是想說你那未婚夫人品不行,你能不能試著了解我、考慮我而已,你、你脫什麼衣服?」


 


考慮他?


 


可最終要的不也是這個?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嘖。


 


他這人,挺怪的……


 


11


 


擔心夜長夢多,宗門再派人來。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提議啟程。


 


周無漾很怪。


 


竟當真什麼要求都沒提,簡單收拾兩套衣裳,便背著他那柄名喚「二狗」的劍隨我出發。


 


一路上,他像隻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猴。


 


不是訓劍如馴狗,將竹編的藤球扔出去,讓「二狗」撿回來。


 


便是喋喋不休:「姜姑娘,你喜歡旅遊嗎?我還挺喜歡的,我同你說,二狗就是我旅遊時撿來的。」


 


「姜姑娘,你急不急著尋藥?不急的話,到了南都郡我先請你吃飯怎麼樣?聽說那兒有一家酒樓,味道特別好。」


 


「姜姑娘,你喜歡話多的男人嗎?你不喜歡?那我閉嘴了。」


 


……


 


偶爾,他也能正經問我:「大宗門裡修仙,都修些什麼呀?」


 


感嘆:「哎,這世上的靈氣就像一塊大餅,分到每個人頭上就那麼一點兒,都幾千年沒人飛升了,再努力也沒什麼用……」


 


每每他說這些,「二狗」都會當頭給他一棍。


 


而我並不回答。


 


隻是附和,但笑不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南都郡一行順利得不可思議。


 


初時,謝青澤憑魂燈圍追過我兩次。


 


但在得知玄衍宗是用魂燈尋人後,周無漾的二狗消失了整整一日。


 


再回來後,謝青澤便再沒有尋來過。


 


後來落腳南都郡,他誤打誤撞接了花魁娘子的帕子,助她與情郎解除誤會。


 


我便又順利得到此行的目的之一——來時鏡。


 


緊接著浪山一行也是。


 


隻不過運氣好的似乎隻有他,沒有我。


 


從浪山下來,就遇見謝青澤一行人。


 


12


 


浪山多妖獸。


 


仙門弟子們大多都喜歡在此處圍獵。


 


再過兩個月便是宗門大比,來圍獵妖獸,以其骨血制符入藥、做鎧甲武器的仙門弟子並不在少數。


 


因此,看見謝青澤和宋安若我並不意外。


 


「走吧。」


 


不想與他們正面交鋒,我抓起周無漾的手腕,欲轉身離開。


 


但對面的人眼尖。


 


還沒走兩步,一行人便追了上來。


 


「師姐,等等!」


 


「師姐,小師妹大度,上次你失控傷她一事,她已經同師父解釋是誤會了。」


 


「師父不過是想問清緣由而已,你不回去便罷了,為何要炸了玄蒼殿?」


 


小師弟語氣憤憤。


 


今日來圍獵的不止玄衍宗門人,還有其他宗門的弟子。


 


他話音落下,周遭便傳來議論。


 


「炸玄蒼殿?為何?」


 


「誰知道呢?姜朔月仗著自己是宗主之女,目中無人,她囂張跋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傷同門、炸宗殿,難怪聽說玄衍宗要將她逐出宗門。」


 


「那她旁邊的人是誰?她不是要和青衡兄結為道侶嗎?為何同這人如此親昵?」


 


……


 


謝青澤聽著眾人的議論,視線落在我拉周無漾的手上,神情晦暗不明。


 


「我傳信於你,你為何不回?因為他?」


 


質問的語氣,令我心中不適。


 


我不欲回答。


 


卻拉不住一個一點就炸的周無漾。


 


「為什麼不回你,你心裡沒點數嗎?」


 


「你的小師妹一句誤會就能撤了刑罰,朔月若回去了,她又哭哭啼啼掉兩滴眼淚,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再倒打一耙,又要將她大卸八塊呢?」


 


這話說得直白。


 


謝青澤一下子冷了臉。


 


他嘴唇翕動,似乎有話。


 


但還未開口,就聽宋安若委屈哽咽。


 


「師姐,你竟是這般想我的嗎?」


 


「同為玄衍宗弟子,又同為女子,我以為我們能好好相處的……」


 


她話還沒說完,猛然頓住。


 


視線落在我手腕上,驚呼出聲。


 


「彌纥木?」


 


我心中冷笑。


 


果然。


 


圍獵是假。


 


今日,她也是衝這彌纥木來的。


 


13


 


民間傳聞,浪山有狐族大妖作祟。


 


狐妖拜月引雷,又吸引來無數妖物,令延綿數百裡的浪山一脈,除了妖獸再無其他活物。


 


但其實並非狐妖引雷。


 


而是狐妖渡劫。


 


溪女曾說,妖獸修行不易。


 


像她們這種草木山精若要修出靈智,需要數百年,甚至數千年時間。


 


或許是天道認為世間萬物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又或許是這浪山的山神有靈,不忍妖獸山精受化形雷劫之苦。


 


於是,浪山每隔百年便會生出一株可避天雷的神木。


 


而附近的妖獸山精一旦要化形渡劫,便都會受其感召,聚來這裡。


 


神木一事,在妖獸山精中並非秘密。


 


但人修卻鮮少人知。


 


不過宋安若知曉,我也並不意外。


 


「你說這個?」


 


「的確是彌纥神木,彌纥神木百年一生,如今被我整棵化為木镯戴在手上,師妹若想要,百年之後早點來。」


 


我故意朝她笑。


 


宋安若是個經不起激的。


 


聽我說完,臉色一白,急得連裝委屈都忘了。


 


「你怎麼知道它的?它分明應該是……」


 


「應該是什麼?應該是你的嗎?」


 


我冷聲打斷她。


 


「小師妹,凡事得有先來後到。」


 


「上次我得到萬凰丹,你們便一副理所應當是你的模樣。」


 


「怎麼?這次還想搶?」


 


我自認自己佔理。


 


可宋安若不這麼想。


 


她仿佛驚醒一般,又換上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師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為何要如此想我?」


 


與此同時,我的頭頂忽然傳來一道凌厲的掌風。


 


「孽女,你就是這般欺辱同門?」


 


14


 


我爹來了。


 


若不是周無漾眼疾手快將我撲倒。


 


他一掌差點S了我。


 


「師父……」


 


嬌柔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循聲看去,就見宋安若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爹身邊。


 


「是我不好,言語衝撞了師姐,她生我的氣也是應該,你別怪她。」


 


「畢竟是咱們宗門內務,此處還有外人在。不如先帶師姐回宗門吧,有什麼話,咱們回去再說也不遲……」


 


她說話,我爹便輕聲應和:「放心,師父在。」


 


說來好笑。


 


身為女兒,我從小到大都不曾見過他這般柔和的神情。


 


他隻會冷聲教我:「這天下除你之外都是蝼蟻,不必在乎。」


 


「喜歡什麼隻管搶,不必顧及後果。」


 


「疼嗎?疼就記住了,這世道不是別人傷你,就是你傷別人……」


 


呵。


 


有病。


 


我嗤笑:「瞧你們父慈女孝的,我怕才是那個外人。」


 


「不知悔改。」


 


同我說話時,我爹的語氣沒有一絲溫度。


 


直到他目光下移,看見我手腕上的手镯,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表情。


 


「又搶你師妹的東西?」


 


又搶?


 


師妹的東西?


 


瞧。


 


這就是我爹。


 


「算了,你來得正好。」


 


他不來,我原本也打算找他的。


 


如今倒也省事。


 


不想再啰唆,我拿出那面揣了兩個月的來時鏡。


 


到底是活了幾百年的元極仙尊,見多識廣。


 


幾乎看見鏡子的瞬間,他便認了出來。


 


「來時鏡?」


 


他抬手想搶。


 


但我動作更快,一滴指尖血滴上去。


 


幻象霎時從鏡中彌漫。


 


「夫人,生了!生了!是位小姐!」


 


幻象中,嬰兒的啼哭和老妪的祝賀交織。


 


窸窣的腳步聲後,畫面中出現一個貌美婦人。


 


看清婦人面容的瞬間,宋安若臉色大變:「娘?」


 


循聲望去。


 


就見她瞪大眼睛:「姜朔月,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是我娘?」


 


我忍不住冷哼。


 


她娘?


 


看來,應該是我娘才對。


 


15


 


來時鏡。


 


花魁娘子的情郎——鏡妖的寶物。


 


無論仙人還是山精妖獸,無論記憶是否出錯。


 


隻需一滴血,便能看其一生。


 


沒有回答宋安若,因為幻象還在繼續。


 


果然,和我近來猜測的差不多。


 


與貌美婦人短暫溫馨後,我爹……


 


不對。


 


是玄衍宗的宗主姜嘯,於一個深夜帶走了我。


 


冰冷的陣法中,嬰兒的啼哭兇猛。


 


可他看來的眼神漠然。


 


「你就是那身負天道氣運的天命之子?」


 


「一介凡人,憑什麼能承天運?」


 


他伸手。


 


銀光亮起,久久才滅。


 


隨後他噴出一口鮮血,眼神狂熱,興奮道:「成了!」


 


「從今以後,我的女兒才是天命之人!」


 


幻像裡,他笑著抱起陣法中的另一個孩子。


 


他將那個孩子送去宋家。


 


將我帶回玄衍宗。


 


如我記憶裡那般,他板著臉教再長大一些的我:「這天下,除你之外都是蝼蟻。」


 


「喜歡什麼隻管搶,不必顧及後果。」


 


「一個外門弟子,若討厭S了便是,不必問我。」


 


……


 


之後的畫面不必再看。


 


我收了鏡子,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我就說,怎麼看你們才像一家人。」


 


「天命之人?互換我與宋安若的命格身份?元極仙尊,不解釋解釋?」


 


姜嘯一言不發。


 


看向我的眸子帶著濃濃S意。


 


他身邊的宋安若已經蒙了。


 


而謝青澤面無表情,顯然早就知道這件事。


 


隻有小師弟一臉不敢置信,像隻被戳著肺管子的雞。


 


「胡言亂語!假的!都是假的!小師妹怎麼可能是師尊的孩子?」


 


他的怒吼帶起一陣窸窣的議論聲。


 


「來時鏡?」


 


「若真鏡妖精血鑄成的來時鏡,倒也做不得假。」


 


「難道元極仙尊當真動用邪術,換人命格……」


 


「唰」的一聲響,利劍出鞘,那人話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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