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掀簾去看,見不遠處許多人圍在一起,裡三層外三層的,將路堵得水泄不通。
議論聲也飄入車廂。
“那賊人也太囂張了些,每夜都出來作案,這都是第六個了吧?”
“可不是!這些姑娘也太慘了些,被汙了清白不說,還被赤身裸體扔到大街上,唉……”
安福也打聽了消息回來,道是京都城最近出了個採花賊,已經糟蹋了好幾個黃花大姑娘。
此刻外面便躺著具女子屍首,是不堪受辱自盡於此。
裴餘聽了,沒說什麼,隻是讓安福改道。
我觀他面不改色,好似絲毫沒有心虛,心裡便生了點火氣,故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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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豬狗不如之人,當真該閹了再千刀萬剐才可解恨。”
裴餘點了點頭,模樣瞧著還挺認同。
一拳打在棉花上,我又不甘道:
“最好是得花柳病,渾身長滿毒瘡,整個人都爛掉。”
裴餘終於有了反應,抬頭瞧著我。
不知怎的,我竟從他眸中看出了絲絲感動。
“小五,你對別人狠,對我卻好,我很歡喜。”
……
我頓時像吃了蒼蠅。
這人的腦回路怎麼如此清奇?
我如此明顯的指桑罵槐,他竟跟個傻子似的聽不出來。
回到侯府,安福立刻請了府醫過來。
我以為是裴餘惜命,可他卻將我按坐在軟榻上,讓府醫給我診脈。
安福提醒:
“那個,少爺,是您被咬了,不是小五……”
“用你說?”
裴餘斜他一眼,安福便訕訕住了口。
我自然是身體無礙。
替我診完,裴餘才放下心一般,讓府醫替他看傷。
“少爺,此蛇劇毒,幸虧處理及時將毒血擠出,不然您恐有性命之憂,老夫為您開幾副湯藥,您喝上幾日便能痊愈。”
裴餘嗯了聲,吩咐安福送府醫出去。
我便也要告退,卻被裴餘喊住。
“少爺?”
裴餘輕咳了聲,沒有看我,隻是問:
“可有什麼想要的?告訴我,我全都應了。”
我老實搖頭。
除了你的命,沒有其他想要的。
可惜說了你也不會給。
隻是他如今體虛,恐怕十天半月的都無法行房事,我不免有些沮喪。
在侯府耽擱的時間太長,我早已急於脫身,甚至想過直接S了他,再另想辦法尋那些女子。
可捉賊無髒,必有冤假錯案。
若此時S之,來日卻發現他是清白的,我定會悔得去撞牆。
我不自覺嘆了口氣。
裴餘卻誤會了:“怎麼了?可是難以說出口?”
“不是的少爺,奴婢是少爺的人,自然該護著少爺,絕不會以此邀功。”
“我的人……”
他將這幾個字低聲重復一遍,眼角眉梢迅速染上一層笑意,像是極滿意我的回答。
“好,你的心意我已知曉。”
聲音竟是意外的溫柔。
我不知他搞什麼名堂,一頭霧水地出了門。
8
是夜,我穿著夜行衣潛出侯府。
這段時日我一直身在侯府,疏於探聽外界消息,是以對於採花賊之事竟全然不知。
現在知道了,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江湖中人有自己的追兇法子,沒費多少功夫,我便尋到了一戶小院。
破門而入時,一彪形大漢正壓著一女子上下其手。
屋內香氣彌漫。
女子被剝得精光,卻不見掙扎,想來是受香氣影響。
沒有廢話,我飛身一腳將他踹飛,隨後冷刃出鞘,眨眼間便割下了他腿間之物。
短小的一根,混著血汙滾到地上,瞧著就惡心。
他毫無還手之力,捂著襠在地上打滾,好半晌才艱難言語:
“你……你是……什麼人,竟……竟能找到我……”
我好心讓他做個明白鬼。
解開腰間竹筒,一隻巨大的藍色蝴蝶翩跹飛出,繞著我上下飛舞。
“尋……尋蹤蝶……你是浮屠門的人……”
來此之前,我先去京兆尹看了那幾具女屍。
她們身上皆有異香,必然是兇手所留下的,尋蹤蝶尋氣味追蹤,專業對口,毫不費力。
我微微一笑,挑斷他四肢經脈,叫他不能掙扎,隨後往他嘴裡塞了顆藥丸。
“食心蠱,可使人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S。”
離開時,餘光瞥見地上有個白色瓷瓶,瓶身上三個小字——
逍遙仙。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催情之藥。
我心思電轉,撿起來揣進懷裡。
9
裴餘這幾日都在府內修養,尚未出門。
我無所事事,便去廚房尋摸點吃的。
正巧婆子在S雞。
手起刀落,力道卻沒掌握好,雞不但沒S,反而撲騰著飛了起來,鮮血飛濺。
我滿臉嫌棄。
若是我,必定一刀封喉,兵不血刃。
哪像現在,滿地雞毛,都飄我頭上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聽出是裴餘,便沒動。
緊接著,便被一隻溫熱手掌覆住了眼睛。
“怕就別看。”
……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我行走江湖這些年,S過的人比你吃過的雞都多,好嗎?
“少爺怎麼來了?”
“見你沒在,便過來找找。”
我回去身去:“少爺有事?”
裴餘身量很高,比我高出一個頭,此刻二人距離極近,我須得微仰著頭看他。
對視良久,裴餘先別開眼去,聲線略不自然:
“今日天氣好,泛舟遊湖,去不去?”
公費出遊,我自然答應。
西郊有仙女湖,以荷花聞名。
裴餘帶我登了船,小桌上早已備好了鮮果點心。
清風陣陣,不遠處畫舫上有樂聲傳來,更有舞姬在船頭起舞,風姿綽約。
美人美景,我目不暇接,看得津津有味。
驀地,一顆渾圓的荔枝遞到我唇邊。
已經去了皮,果肉晶瑩剔透。
抬眼去看,裴餘懶洋洋靠在椅背上,正眼睛不眨地盯著我,修長的手指捏著那顆荔枝,又往前送了送。
“別光顧著看。”
我悟了。
眼下我是丫鬟,他是少爺,自然該我伺候他,照顧他。
他這是在點我。
雖不情願,我還是收了視線,殷勤地為他添茶倒水。
裴餘卻制住我的手,頗為無語道:
“……你是不是傻?我不是這個意思。”
莫名其妙罵我做甚?
男人心,海底針。
我揣摩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想揣摩,便順勢又坐回去,專心賞花。
小舟在湖面劃行,逐漸駛入湖心。
卻聽“噗通”一聲,有人落了水。
此處並無其他船隻,眼下隻有我和裴餘是目擊者。
他是少爺,跳水救人的事自然落到我頭上。
我一個猛子下水,拎著那人衣領將他提上了船。
那人早已厥過去,不省人事。
瞧著倒是眉清目秀。
我又為他按壓胸腹排水。
許久,他嗆咳一聲,連吐幾口綠水,快要轉醒。
裴餘卻驀地脫下外袍將我從頭兜到腳,隨即將我推進船艙。
我不明所以,眼看著他打了桶水,將自己淋了個透。
那人醒來,隻見到湿漉漉的裴餘,當即便感激道:
“恩公,多謝你救我一命。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敢問公子是哪家的少爺?”
裴餘態度十分冷淡。
“不必了,公子忘記此事便好。”
那人滿臉震驚。
“恩公品行高潔,施恩卻不圖報,當真俠義,在下心悅誠服。”
那人滿口誇贊言語,裴餘卻絲毫沒有好臉色。
不多時,一艘精美畫舫快速逼近,數位丫鬟小廝吱哇亂叫地將那男子帶走了。
想來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
離去前,那人大聲呼喊:
“恩公,救命之恩在下絕不相忘,來日必報!”
我這才從船艙裡出來:“少爺這是何意?”
搶我救人的功勞?
裴餘臉色黑沉,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沒搭理我。
我順著他的視線去看,悟了。
我今日穿的是件藕色衣裳,沾了水,便湿淋淋裹著身子,走光了個徹底。
救的又是個男人。
的確不大合適。
裴餘這廝,還知道維護姑娘名節?
此番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尤其是裴餘。
臉色臭到極點,不知情的還當他被人搶了老婆。
10
裴餘這兩日很不對勁。
自從仙女湖回來,他便中了邪似的,整日泡在花園的錦鯉池中。
安福不明所以:
“也不知少爺怎的了,非吵嚷著要學凫水。”
我突然福至心靈:
“興許是那日我救人搶了少爺的風頭,少爺心有不甘?”
安福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又感嘆:
“馬上中秋了呢。”
我望著西沉的金烏,猛然意識到,我已在侯府待了足兩個月。
不能再如此了。
當夜,我喬裝成刺客,從裴餘的房頂從天而降。
卻沒料到,裴餘正在沐浴。
少年未著寸縷,烏發盡湿。
細小的水珠從額角淌過下頷,滴落至胸膛,再隱沒入腹肌。
我的視線不自覺跟隨那水珠,向下,再向下……
裴餘倒是絲毫未慌,單手支頭,好心情地問我:
“你是何人?”
“取你命的人!”
我自然不會真的直接S了他。
匕首橫在他脖子上,毒藥擺在他面前,逼問道:
“說,那些女子被你藏在了哪裡?”
“哪些女子?”
“芙蓉巷的李秋水,你可有印象?”
我報出其中一個名字。
“哦——”
他恍然大悟的樣子:“你來侯府,原是為了這個。”
“少廢話!”
他不急不忙,衝我勾勾手指頭:
“你湊近些,我低聲告訴你。”
我防備地靠近,準備他若使詐,就隨時砍S他。
“啵”的一聲。
他竟在我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雖隔著面巾,可我的的確確是被調戲了。
“你找S!”
我給了他一嘴巴。
他被打得偏過頭去,白皙的臉上明晃晃五個手指印,委屈道:
“小五,你也忒狠了些。”
???
我嘴硬:“什麼小五小六,少攀扯!”
他唇角翹起,瞅著還挺得意。
“你雖戴了人皮面具,還蒙了面,可眼睛卻藏不住。”
“小五,我認得你的眼睛。”
……
行吧,那我也不裝了。
我扯了面巾,撕了面具,惡狠狠道:
“還不快老實交代,不然我這些毒粉毒蟲,可有你好受的!”
約莫是我裝丫鬟這段時間對他太過客氣,他竟絲毫不怕我,甚至調戲我。
“你親我一口,我便告訴你。”
這廝簡直蹬鼻子上臉。
我笑得陰惻惻: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捏起一個小瓷瓶子,直接將藥灌進他口中。
他絲毫未掙扎,看起來還挺好奇。
“這是什麼?”
“噬心粉,吃下去渾身奇痒無比,猶如萬蟻爬身……你臉怎麼了?”
裴餘臉色肉眼可見地紅起來,額角也迅速冒出一層薄汗。
他輕喘著:
“小五,我不痒,但是很熱……”
我茫然地低頭去看手中瓷瓶。
瓶身三個小字:逍遙仙。
淦。
這二者瓶身長得別無二致,竟然拿錯了。
當時繳獲此藥,想的的確是用在裴餘身上,催他去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