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師父自裁陪我?
不是這樣的。
可我卻依然心中堵塞。
後來,師父又讓我執行任務。
我不想去。
師父罕見地動了怒。
“小五,這是你第一次忤逆師父,看來是我平日太縱著你,讓你失了分寸。”
師父命我到刑堂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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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刑堂關了整整七日,丟了大半條命。
針刑、水刑、鞭刑、劇毒……
種種酷刑,我通通嘗了個遍。
師父接我出來時,問我可知錯。
我嘴裡說著知錯,實則心中恍然間有了個念頭。
這不是我要的生活。
於是我養好了傷,趁著師父下山,轟轟烈烈地叛出了師門。
這三年,我行走江湖,看人生百態,品嘗到許多善意。
人們不知我的來歷,對我都十分友善。
那樣的笑臉,我很喜歡。
於是我開始想要做善事,做好人。
可我這十幾年,學的都是S人的本事,不會其他。
我想了想,想通了。
以前我是壞人,因為我S了很多好人。
現在我想做好人,自然就要S壞人。
於是我邊走邊S,一路到了京城,遇到了裴餘。
諸多種種至純之情意,在師父口中,卻被稱為了“髒東西”。
22
三年未見,師父性子變了許多。
比如現在,他竟然同我說:
“小五,師父知道你隻是被人蠱惑一時糊塗,若你肯認錯回來,師父願意既往不咎。”
“三年前你問師父的問題,是師父回答的不妥當,師父現在重新回答。”
“若你S了,師父便屠盡害你之人,讓他們為你陪葬。”
我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如今於我而言,已經並無意義。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
“師父,我要挑戰你。”
師父唇畔的笑意絲絲收起,直至徹底消失。
“小五,你當知道這三年你能在外逍遙自在,是師父有心放過你。三年了,總該玩夠了,莫要再胡鬧。”
“我沒有胡鬧。”我神色鄭重,“我不想S,也不想裴餘S。”
“所以,你要師父S?”他沉了聲音。
“我養育你十三年,親自教導你武功,對你多加縱容。你現在跟我說,我在你心中,連相識短短數月的裴餘都不如?”
我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道:
“我並非這個意思,若師父能收回追S令,我便——”
“夠了!”
師父拍桌而起,青石小幾在他掌中化為齑粉。
“小五,裴餘在你心中份量越重,他便越是,非S不可。”
師父徹底沒了笑意,面如寒霜。
我本也不敢奢想僅憑三言兩語便能說動於他。
索性也不再多嘴,寒光一閃,劍已出鞘。
“師父,動手吧。”
我率先出手,長劍直指他面門。
師父不閃不避,隻伸出二指,眨眼間,一聲脆響,劍身就此折斷。
我所有本事都是由他所教,我的一招一式,他皆了如指掌。
不出一刻鍾,我便被他擒住,動彈不得。
師父沉著臉:“認錯。”
我疼得變了臉色,順從道:“師父,我錯了……”
師父眉頭松了松,卸了些力道。
我順勢起身,動作間,猛然撒出一把白色粉末,同時捂住自己口鼻。
師父後退半步,閉了閉眼睛,失望道:
“小五,毒對我無用。”
“師父,這不是毒。”
這是上次喂完裴餘、隻剩半瓶的助情聖藥,逍遙仙。
師父白淨的臉龐迅速緋紅,卻要很快止住勢頭。
我知道師父內力極深,卻不想竟厲害到如此地步。
那日我微微運功,藥性便隨經脈遊走至全身,叫人無法抵擋。
可師父竟能將藥性壓制。
驚嘆之餘,又不禁慶幸。
此藥兇猛,師父必然需要分出幾成內力來壓制,如此我便又多出幾成勝算。
不給他喘息之機,我抽出腰間匕首,快速逼近。
打鬥間,逐漸靠近窗口。
我故意露出空門,被他一掌擊在肩膀,整個人跌出窗外。
窗外,是懸崖峭壁,足以讓人粉身碎骨。
師父面色陡變,伸手來抓我,卻被我抓住機會,一刀刺入胸前。
鮮血飛濺而出,他卻面不改色,將我撈回屋內。
“夠了。”
師父將匕首拔出,扔在地上。
“小五,師父不願傷你。隻要你肯留在門內,永不下山,我可以破例,放裴餘一命。”
我怔了怔,有些猶疑。
這聽起來是筆劃算的買賣。
可師父向來陰晴不定,若此時答應,來日又反悔,我在山上不通消息,豈不是裴餘涼透了我都無法得知。
主動權握在他人手中,總是無法叫人安心。
思及此,我認真道:
“師父,若讓我留在山上,我寧願一S。”
師父表情陰鬱。
“寧願S,也不肯留下?”
“是。”
“好,那你便S給我看。”
師父冷眼看著我:“若你S了,我便將你屍體送還給他,並且饒他一命。若你不S,我便將你一生一世關起來,還要將裴餘碎屍萬段,拿去喂狗。”
我心知已絕無可能打敗他。
倒不如堵上一把。
我撿起匕首,對準自己心髒的位置。
微一用力,衣衫被劃破,鮮血慢慢洇開。
刀尖寸寸前進,破開皮肉。
我咬緊下唇,額角冒出冷汗。
鮮血滴落在地,匯聚成小小的一灘。
即將暈厥過去時,匕首被猛然抽走。
師父面沉如水,連點我身上幾處穴道為我止血。
“小五,你真是好,好得很!”
“離開師父幾年,真是長出息了,竟用自己的命來威脅師父。”
然後沉聲喝道:
“破竹,滾進來!”
大師兄立刻進屋,瞧見師父胸前傷口,驚道:
“師父!您——”
“閉嘴!”師父周身充滿戾氣,“將她給我丟下山去,此生不準再上山!另外,撤回裴餘的追S令。”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齒縫裡磨出來。
大師兄俯首稱是。
我不敢相信,竟然如此就達成所願。
下山途中,我虛弱難行,不得不半倚著大師兄。
大師兄低著頭,一言不發。
到了半山斷崖處,大師兄突然停住腳步,問我: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張了張嘴,便又被他打斷:
“回來便也算了,你竟還傷了師父?”
他語氣生硬,其中隱含S意,我頓生警惕,便想後退。
可身受重傷行動不便,被他一掌狠狠拍在肩胛骨,瞬間如斷線風箏般,急速墜下山崖。
呼嘯的山風中,夾雜著大師兄的聲音:
“傷害師父的人,都該S。”
我直接墜入崖底深潭。
如此高度落水,與直接摔在地上沒什麼分別。
一陣劇烈疼痛後,我便通身一涼,失去意識,沉入了水中。
23
我冰冷難言,好像是已經S了。
可又有熱量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提醒著我,我好像還活著。
全身沒有一處不痛。
我想叫,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不停有湿熱的液體滴在我臉上。
一滴,兩滴,沒完沒了。
大約是下雨了。
我想挪動身子躲避,卻動彈不得。
如此努力數回後,我精疲力盡,復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能睜開了眼睛。
明亮的光線讓我好半晌無法適應。
許久,我才終於看清,我似乎正躺在床上。
床邊伏著一道人影。
我微一動作,他便立刻驚醒,抬起頭來。
此人眼睛布滿紅血絲,眼眶下烏青一片,嘴唇幹裂,面色慘白,而且還胡子拉碴。
難看得像個鬼。
我默了默,艱難擠出聲音:
“鬼——都長得——如此磕碜嗎,比——不得裴餘——半分。”
那鬼終於反應過來,呆看我許久,竟然哭了出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竟然诓騙我,把我扔下,然後一個人去送S!”
“若不是我趕到得及時,你就真S了你知道嗎!”
聲音嘶啞,但是有點兒耳熟。
不確定,再聽聽。
“你向昌平公主送了信,說我有性命之危,請她安排我入宮小住。當時我便知道,你那些話都是故意的,故意讓我對你失望,讓我不要惦念你,你好安心赴S。”
“小五,你好狠的心!”
我確信了,這真的是裴餘。
“裴餘——你怎——怎麼變成這樣了?”
正好安福送藥進來,立刻替主子發言。
“姑娘,自你走後,少爺跟丟了魂兒似的,直到公主前來,少爺這才恍然大悟,拼了命地朝杞縣趕,跑S了兩匹馬。”
“……看見你落水,少爺立刻跳下去救人,可少爺水性不好,丟了半條命才將你給撈上來。”
“回府之後,遍尋名醫為你治傷,又寸步不離地守著,這幾天幾乎不吃不喝,你要是再不醒,少爺就該跟你一起躺在這兒了。”
安福一口氣連珠炮似的說完,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裴餘扶我半坐起來,倚在他身上喝藥。
我想起什麼,好奇詢問:
“我昏迷這些天,是怎麼吃藥的?”
裴餘眼神在我唇上看了看,移開視線,沒做聲兒。
好吧,我懂了。
“那換藥呢?”
裴餘摸了摸鼻頭,瞧著有些心虛。
可他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
“自然是我換的。你我親密無間,有何不妥?”
我笑著搖了搖頭。
24
在床上將養一個月,裴餘終於允許我下床走動。
腳落地瞬間,我險些沒摔個跟頭。
躺太久,四肢都快退化了。
裴餘扶著我在院中曬太陽,我隨口問道:
“裴懷瑾如何了?”
我下山不久,師父就派人送來了裴懷瑾與浮屠門籤的契紙。
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明裴懷瑾以萬金換裴餘性命。
還有他的私章與指印。
謀害世子證據確鑿,再加昌平公主從中助力,裴懷瑾直接下了獄。
“三日後問斬。”
裴餘的聲音有些悶。
雖然裴懷瑾罪大惡極,可到底是親兄弟,裴餘心中恐怕不好受。
想安慰他幾句,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恩公!”
昌平公主從遠處衝過來,直接撲到我面前,險些將我撞倒。
裴餘無奈:“殿下,小五還未大好,您注意些。”
昌平吐吐舌頭。
“我這不是著急見到救命恩人嗎?還不是都怪你,前些日子怎麼也不肯讓我來,怕我打擾到恩公。”
我用眼神詢問裴餘。
裴餘笑道:“我已經將實情告訴公主了。”
“不僅如此!”昌平興致高昂,“裴餘還告訴了我恩公的英雄事跡!行俠仗義!為民除害!這是我最向往的事情!”
說著,還央求我收她為徒。
“宮裡那些師傅們,壓根兒也不是真心教我的,走個過場罷了。各個都怕我磕著碰著,他們不好跟父皇母後交代。”
她性格古靈精怪,沒有半分架子,我很喜歡,自然也答應下來。
至於平陽侯和夫人。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溫和良善的小兒子擁有兩幅面孔,竟然買兇謀害自己的親哥哥。
雖失望,可到底也不舍,進宮跪了許久,求陛下能網開一面。
可此舉被大臣聯名上書彈劾,隻能悻悻而歸。
老來喪子,二人雙雙病倒。
如此,侯府上下便徹底由裴餘主事。
而我,白日裡教導公主。
晚上,便與裴餘切磋一番技藝,偶爾再出去S個人,除個害,倒也快活。
倒是裴餘,常常同我抱怨公主來得太勤,佔用了我本該屬於他的時間。
我笑而不語。
倒是昌平,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親親熱熱挽住我和裴餘的胳膊,真誠道:
“師娘,你這是什麼話?我們三個人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你怎能離間我與師父?”
裴餘崩潰。
“我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師娘!我不是女人!”
“可是師公或者師丈不是會把你叫老嗎?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呀。”昌平有理有據。
裴餘S亡微笑:“謝謝,但不需要。”
我站在旁邊看熱鬧,笑彎了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