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當心身後！”
上巳節燈會上，我替裴家姑娘擋了一劍。
長劍刺穿我肩膀，血肉模糊，裴家姑娘嚇得花容失色。
回眸相視，我淡定衝她一笑。
事後我舍身救人的事跡傳遍京城，裴家登門酬謝，還請我去府上做事。
可他們不知，裴府曾經扔去亂葬崗的瞎子姨娘是我阿姐。
1
雲二丫來找我時，我正張羅著我的菽餅鋪子，準備開張賣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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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昭昭，你是神算子吧！裴家……裴家真的來人了，還抬了好幾擔東西來呢！”
我揉著面團，平靜一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這京城裡的人啊，向來聽風是雨。
我不過是給了那算命的老騙子幾吊錢，替裴銀珠擋劍的事便愈傳愈烈、愈傳愈玄乎。
說那裴家千金本來時乖運蹇，所幸天降福星，替她擋了邪煞劍氣，才免於一S。
而我，“話本子”裡擋劍的主人公，一介弱質女流，生活困頓卻不求財報，擋完劍又一聲不響離開，自然成了人們口中至純至善的大好人。
甚至還有人說，裴家若是對天降福星不聞不問，是要遭災橫S的。
想來消息是傳到了裴家耳朵裡。
他們自詡清流世家，必然不想被人詬病是不知恩的白眼狼，便大張旗鼓抬了酬禮來我這冷清巷尾的菽餅鋪子。
若不是懼世人眼光，我一介平民孤女又怎麼入得了裴家的眼？
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罷了。
但我根本不在意。
巷口處站著裴家僕從，全都高昂著頭顱，偏還強行裝出一副和氣笑臉。
打頭站著的是慈眉善目的裴家家主，以及垮著臉的裴銀珠。
我放下手裡面團，走上前行了一禮：“民女見過裴大人，見過裴小姐。”
“哼，替我擋了劍又如何，不過是個賣餅丫頭，也配本小姐親自來答謝？”
裴家主一記眼刀飛去，裴銀珠立馬閉了嘴。
“姑娘大義之舉，裴某感激不盡，一點薄禮希望姑娘笑納。”
我點點頭，指了指身後破舊低矮的茅屋：“那就勞煩各位兄弟，把東西放進民女屋裡了。”
“你……你竟敢使喚我們裴府的下人！”
裴銀珠動了怒，抬手便想給我一巴掌。
本來我可以躲過，卻微微傾身承下了這一巴掌，一個趔趄，牽動我肩上的劍傷，再次滲出血跡。
我眼泛淚花，誠惶誠恐道：“民女自知身份卑賤，替小姐擋劍是應該的，本來不求財報，可奈何近來身體虛弱，連做餅子營生都艱難，怕是過活不下去了…………”
裴家主有些尷尬，關切道：“既如此，姑娘不如去我裴府謀個差事，也好過在這草棚裡打餅子。”
正想點頭，卻見裴銀珠正SS盯著我。
她尖聲說：“有我在，絕無可能！”
是啊，驕矜如裴家千金，又怎會允許我一個卑賤的賣餅丫頭因替她擋劍，入她裴家大門？
於是我抹了把淚，低眉回絕了裴家主的邀請。
裴家主隻好作罷，放下酬禮準備離開。
裴銀珠卻突然拉住了她爹，莞爾一笑：“爹爹，我改主意了，李姑娘生活艱難，我們是該幫襯一把。”
臨走時裴銀珠附在我耳邊悄聲說：“等你來我眼皮子底下，我叫你生不如S。”
我假裝驚恐萬狀，卻在裴銀珠轉過身時晦暗一笑。
她不知道，如此可是正合我心意了。
2
裴府曾有個瞎子姨娘，那是我李昭昭的阿姐。
阿姐其實不是我的親姐姐。
我本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從小跟著一群乞丐在城牆根底下討飯吃，久而久之沾染了惡習，也學那些個老痞子，偷摸人家鋪子的饅頭餅子吃。
聽說巷東頭李家娘子做的一手好菽餅，我饞得流口水，終究是挺著膽子伸出髒手摸了張餅。
“餅子好吃嗎？”
聲音突兀傳來，我嚇了一跳。
面前站著的是個長相清秀的姑娘，眉眼彎彎，頭發隨意盤起，手上沾滿了面粉。
她對我說：“偷摸可不是好事，你吃了我的餅就得付錢，但估計你也沒錢，那就留下來給我當伙計抵餅子錢吧。”
於是我留在了阿姐的餅子鋪裡。
說是做伙計，但阿姐也讓我沒幹多少活，反而讓我穿了新衣裳，蓋了新棉被，還教我識文斷字。
我阿姐隻是個普通的賣餅姑娘，沒錢請先生，卻會讀書寫字，還能講許多話本子裡都寫不出的新奇事物。
阿姐摸摸我的頭：“我叫李意，你以後就跟我姓。就叫……李昭昭。”
阿姐花了很多年，把我養成了一個好姑娘。
我至今記得阿姐常對我說：“昭昭，你要去做一棵獨立的大樹，不要去做藤，因為樹S了，藤就枯了。”
可阿姐這樣好的人，卻被迫做了那依附的藤條，慘S在宅院。
事情發生在一個尋常春日。
阿姐生的好看，偶然被裴家公子裴尚瞧見，他便仗著自己的身份強行將我阿姐抬進了府裡。
裴家主官拜工部尚書，他兒子裴尚也是吃天家飯的，我們得罪不起。
阿姐離開前，把我託付給了雲家賣豆腐的阿婆，自己踏入了火坑。
她笑著安慰我：“昭昭不怕，阿姐是去享福呢。”
可她明明吃盡了苦頭，被裴尚欺辱，被裴銀珠處處針對針對陷害。
就像那一次，雪地湿滑，阿姐怕裴銀珠摔進湖裡，便好心出言提醒。
“銀珠，地上湿滑，別在此處站著小心摔了。”
裴銀珠笑著說好，卻故意滑進了水湖裡，醒來便偽裝瘋癲。
裴家請了德高望重的佛法大師來看，大師卻說我阿姐雙眼被魔障侵佔，視線不潔擾了水神安寧，才讓裴銀珠落了水，隳了心智。
裴家主大手一揮：“一個妾室而已，那就戳瞎眼給水神賠罪吧。”
阿姐捂著嘴顫抖著後退，可卻抵不過眾人的壓制，尖刃不帶猶豫扎進阿姐漂亮的眼睛。
她捂住眼睛哀嚎，裴銀珠卻嫌血窟窿駭人，立刻差人把阿姐關進黑暗的柴房不聞不問。
裴銀珠淡笑：“不過是個有點姿色的賣餅丫頭，瞎了就勾引不了哥哥了。”
後來阿姐S了，草席一裹扔去了城郊亂葬崗。
無人再記得她。
可我啊，偏要讓他們永遠記得。
3
裴銀珠在外裝的溫良大方，在裴府卻是無法無天的。
她是裴家主已故正室的唯一女兒，因而格外得偏寵。裴家主對裴銀珠的所作所為，向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裴銀珠暴躁且善妒，侍女稍不順眼，便會用幾十種駭人的法子慢慢折磨她們，讓其承受生不如S的痛苦。
裴府裡S人，也是常有的事。
而我惹怒了裴銀珠，進府之後她必然不會善待我。
這天裴銀珠正在亭子裡繡帕子，我在亭外站立侍候，卻突然聽見裴銀珠摔碎了茶杯，發出尖叫：“來人，茶裡有蟲子！”
聞言我趕緊走進亭子查看，除了一地碎瓷片，根本不見有什麼蟲子。
我低頭說：“小姐，並沒有蟲子，許是您看錯了。”
裴銀珠突然使勁摁著我的肩，迫使我跪在碎瓷片上，鮮血隔著衣料洇開一片。
我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她漫不經心笑道：
“哦？怎麼會沒有呢？你在地上好好找找。”
“你可是我們裴府裡第二個賣餅出生的下人呢，想不想知道那第一個賤人是怎麼S的？”
我突然抬頭，笑著看向裴銀珠：“奴婢找到了，確實有蟲子。”
裴銀珠一愣。
“這蟲子在小姐的心裡，一點點啃食您的心髒，又疼又痒，可偏偏您無可奈何，隻能靠轉移注意來紓解怨氣。奴婢說得對嗎？”
我知道，不想被裴銀珠折磨S，那就隻有一條路——讓她明白我對她而言是一顆有價值的棋子。
“奴婢有一計，可替小姐SS心裡的蟲子。”
4
剛進裴府那日，我窺見了裴銀珠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她喜歡自己的親哥哥裴尚。
傍晚我從管事嬤嬤那裡領了自己的腰牌往回走，經過裴尚的院落時，突然聽見嬌俏的喘息聲從書房傳出來。
我匆匆一瞥本想趕緊離去，卻偶然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裴銀珠竟然穿著婢女的衣服，躲在裴尚窗邊偷窺他與美姬交媾，眼裡盡是嫉妒的寒光。
啃食她心髒的蟲子，便是把她折磨得快要發瘋的嫉妒。
裴銀珠惱怒：“你知道的太多了，我會S了你扔去喂狗！”
我乖順搖搖頭：“小姐不會，因為您知道奴婢對您有用，奴婢能對您和盤託出，那就是您的人了。”
聞言，裴銀珠得意道：“哼，你倒還算聰明，本小姐暫時不S你，留在我身邊效勞吧。”
就這樣，我順利留在了裴銀珠的身邊。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我接近她的意圖，但我足夠聰明，懂得順著裴銀珠的意。因此在她看來，我不過是個有些小聰明的下人，正好能為她所用。
裴尚房裡的美姬太多，裴銀珠沒法用對付我阿姐那種S敵自損的方式，一個個與姬妾們鬥。
她思慕裴尚，但也好奇裴尚對她是什麼想法。
放在往日，我定要鄙夷一句有違人倫，可現在卻巴不得看她愈陷愈深，直至覆水難收。
裴銀珠想趕走眾姬妾，又想看清裴尚的心意。
我說：“小姐想二者皆如願，得徐徐圖之，您要先從看清公子的心意開始。”
“那我該如何看清哥哥心意？”
我走上前，輕聲道：“三日後太後壽辰，小姐穿得耀眼些吸引眾人的目光，公子若心儀小姐，必不會舒心。”
既能大出風頭，還能看清裴尚心意。
裴銀珠明顯心動了。
“此法可行嗎？”
我替裴銀珠捏著肩，笑道：“小姐不必憂心，若公子心裡有您，這法子就錯不了。”
可裴銀珠不知道，這一步，是我推她入深淵的第一步。
5
我替裴銀珠梳妝打扮，作為她的隨行婢女一道進了皇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