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碎她的獨一無二便可。


我深呼吸一口氣,向阿招招了招手:“阿招,代我向趙姑娘問好。”


 


有人多嘴問了一句:“怎的還叫趙姑娘,他同趙奕辰不是早有夫妻之實嗎?”


 


我微笑:“自古聘者為妻,奔者為妾,這位趙姑娘連個妾都算不上,空得趙奕辰一個承諾,頂多算個外室,自然還得是個姑娘。”


 


“有的人滿嘴仁義道德自由平等,私底下卻當人人都不屑的外室,這人啊……”


 


“你!”


 


趙九春氣的當即就要過來。


 


我看著她的臉,想她剛剛背的是誰的詩詞來著,李白?杜甫?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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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招把碗碟擺作一團,拿了根筷子,盤腿坐下,和歌奏樂:“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趙九春驟然徵住,目光在阿招身上,眼神裡全是不可思議。


 


像是有人用榔頭把她整個人釘在了原地。


 


這回我聽出來了,阿招唱的是蘇軾的水調歌頭。


 


是蘭姐姐教的詞曲。


 


11


 


那天阿招出盡了風頭,打碎了趙九春獨一無二的光環。


 


再加上我手底下暗暗放出風聲,言她不過就是運氣好,哪來的天命獨一無二。


 


一時間流言四起,風向倒轉,都從誇贊她伶俐懂事變成了她外室上門逼走正妻,如今卻叫正妻的婢女贏了去,也不知道丟人。


 


聽說她氣得不輕,回去砸了好些東西,問趙奕辰要一個名分。


 


趙奕辰自然是想給的。


 


但是按照我對他的了解,府裡大權被長公主把控著,他是個沒有話語權的。


 


阿兄讓我刺激趙九春,不過是為了讓她狗急跳牆,做出更多事情,吸引上頭人的注意力。


 


不吸引也可以,隻不過那樣他就要廢更多的心思去制造麻煩了。


 


有這麼一個現成的好用的麻煩在這裡,誰願意再廢那個心思呢。


 


果不其然,宮裡的暗樁消息不停地往回遞。


 


說趙九春進宮去鬧了,不過皇帝沒理會,摟著妃子從她的面前過。


 


她不依不撓的要皇帝給個說法,說阿招妖物附體,謝家有不軌之心,知道諸多消息卻不曾告知皇帝。


 


這人還真是雙標,她自己便是天降紫微星,到了我這裡變成了阿招是妖物附體。


 


阿兄說得對,這種自命甚高的人一旦發現自己不是獨特的之後,就會做出許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來。


 


發現皇帝不怎麼理她之後,她同趙奕辰哭,說皇帝得了她精鐵的法子便要把她拋棄,實在是背信棄義罔為皇帝。


 


這話又剛好被長公主聽到了,長公主當即罰了她二十大板和禁足半個月。


 


趙奕辰沒幫她,她又哭喊著說趙奕辰一點都不愛她,說自己當時是如何幫趙奕辰拿了軍隊的權利,吃了如何多如何多的苦。


 


總之不是一個雞飛狗跳能形容的。


 


再好的人耐心都會被這樣不懂事的一點點耗盡。


 


況且帝王家哪來的真情,趙九春的每一句話都附帶著帝王家的利益。


 


她不會懂,為什麼皇帝知道阿招是同她一個地方來的也不曾找過阿招,一來沒必要,二來他知道阿招是我身邊貼身伺候的人。


 


要這個人無異於同謝家撕破臉皮。


 


如今近乎半個朝堂都靠謝家的錢在支撐著。


 


撕破臉皮的代價他負擔不起。


 


隻是旁敲側擊少不了,便是幾次三番謝惜和我阿爹的麻煩。


 


我看準時機稍稍放了一把火,民間流言便成了皇帝輕信小人,叫忠臣寒心。


 


有時候想想,如同趙九春這般自視甚高的愚鈍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好過像我母親那樣看得明白,鬱鬱寡歡直至S亡。


 


趙九春被趙奕辰遺棄街頭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沈清行謀反的消息也從遙遠的邊疆傳了過來。


 


彼時風剛好掠起庭前的落花,我將信紙點燃在母親靈牌前的香燭上。


 


母親,起風了。


 


您之前同我們說的那個故事裡,天下大傾,有無數人以身入局,星星之火點燃的新時代革命的燎原。


 


如今,也有人做了您故事裡不熄滅的火,要點亮這一方腐朽的天地四合。


 


12


 


當朝皇帝荒淫無度,子嗣空虛,淫亂後宮,又擅長猜忌,常年十天半個月不上朝,手底下親信都是些舞弊弄私的宦官。


 


他又極愛書畫,半個國庫都被拿去買書畫了,剩下半個國庫被底下的人貪入囊中了。


 


每年朝廷有什麼災害,總是旁敲側擊要我家出錢。


 


倘若掌管戶部的不是我爹是其他人,可以毫不猶豫的說朝廷連俸祿都發不起。


 


苛捐雜稅年年加重,可是朝廷一年比一年缺錢。


 


這偌大的朝廷,是吸附在民生脊梁上的吸血蟲。


 


民不聊生,所以,官,也不是官了。


 


沈清行起義的時候,謝淮也帶著這些年養的私兵從另一頭攻打了上來。


 


朝廷發不起軍餉,軍隊無數人餓肚子,民眾浮屍遍地,哀嚎遍野。


 


是以他們這一仗打的很順利。


 


倒也不是沒人抵擋,實在是兩方實力合起來大軍近百萬,過於兇悍,朝中沒人比得過這股勢力。


 


更何況他們手裡有我秘密提供的武器:我按照母親留下來的方子提煉了火藥,做了火器。


 


縱然比不上母親口中的純度,可是對冷兵器,也已經夠用了。


 


謝惜說的不錯,從這一點來看,我確實很適合被他拉下水。


 


這偌大的腐朽的皇朝,搖搖欲墜,如今被輕輕地這麼一推,就倒了。


 


皇帝被S的那一日,謝淮從貪汙的官員家中搜出的黃金數量讓我這個自小見慣了財富的人都咂舌。


 


謝惜看著那些金錢,眼眶難得的紅了:“民眾有救了。”


 


是的,國家有錢了。


 


民眾有救了。


 


13


 


我又一次見到了沈清行。


 


相較於上次相見,他漆黑眼眸中多了幾分沉穩和鋒利。


 


眉宇間籠罩著的烏雲已然散去。


 


少年猶如開了刃的利器,筆直的站在那裡,就教人不敢小覷。


 


見著我上殿,他眼神透出些許的溫潤來:“嫋嫋,謝謝你的糧草。”


 


他軍隊的第一批糧草,是我調了北地的糧去的。


 


這批糧草一是授恩,解沈清行燃眉之急,待到後來謝家在京都腹背受敵的消息傳出去,這幫有恩必報的漢子必然是憤怒的,也算是從側面促進了沈清行的造反。


 


二則是……若是沒有那批糧草,軍隊很多人活不過這個冬天。


 


我拍了拍他:“大恩不言謝,把我刻在你的墓志銘上就行。”


 


他聞言哈哈大笑。


 


說話間,人差不多來齊了。


 


趙氏皇族基本盡數被S,帝位空懸,今日來是商量政事的。


 


我懶洋洋的支著下巴:“別指望我當皇帝,我就是個俗氣的商人。”


 


沈清行把我當時的話還給了我:“有人居廟堂,有人守邊疆,人各有擅長,朝堂勾心鬥角我厭煩了。”


 


“皇帝你們當,我隻有一個要求,軍餉要年年準時,撫恤金不得克扣一絲一毫。”


 


謝淮摸了摸下巴:“這個,那個……我也不太適合在朝廷勾心鬥角,江湖還有一大爛攤子事兒呢。”


 


最後大家把目光轉向了謝惜。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母親描述的那個時代裡,是沒有皇帝的。


 


他在考慮廢帝的可能性的。


 


我稍稍思索了一下:“如今肯定是需要皇帝的。朝廷官員空虛大半,剩下的世家大族也有居心叵測的,倘若沒有一個手段能力都超強的人制住他,隻怕我們此次白起義了。”


 


“你想廢帝,也可以,但不是現在,起碼得經過四五代的潛移默化,慢慢教育。你現在直接提出來不要皇帝,讓朝廷官員之間自我牽制自我運轉,你信不信爹能第一個撞S在宮牆上。”


 


謝惜沉默了半晌,才像是妥協了一樣松了口:“好吧。”


 


沈清行目光在我們幾個人之間來回流轉。


 


“我不太懂你們說什麼,不過嫋嫋,我給你帶了禮物。”


 


14


 


我尋思他說的禮物是什麼,直到他抖抖手讓人把趙九春帶了上來。


 


“襄陽王不是反抗的最猛烈嗎,便是這個人在背後出謀劃策,她替襄陽王研制了類似的火藥,隻可惜那火器不精,炸膛了,我還沒有動手,王軍就損失了一大半。”


 


相較於初見時候的意氣風發,趙九春狼狽了不少。


 


她肚子已經微微隆起,被士兵摁壓在地上,目光恨恨的看著我。


 


我不懂她眼睛裡的恨意。


 


我於是問她:“你為何恨我?”


 


這話像是點燃了她一樣。


 


“謝嫋!你一個接受思想教育的現代人,甘願為了封建古人賣命,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和我明明可以聯手把這個時代改變,你偏偏要幫助古人對付我!我才是你在這個世界裡唯一的同胞!隻有我和你的思想是一樣的!”


 


原來是以為我同她來自一個時代。


 


看來我的火藥讓她誤會了不少。


 


我看著她狠狠的目光,若有所思,走到她跟前,緩慢的蹲了下去,直視她的眼睛:“我和你不來自一個時代,但是在你之前確實有過一位思想先進的奇女子。她是我的母親。”


 


“母親說,倘若見到了她來自華夏的同胞,讓我問問,日本鬼子被趕跑了嗎?”


 


在這剎那,像是有一個按鍵把她終止了。


 


“民國,她居然來自民國……我一個現代人,居然敗給了民國人,怎麼會這樣……”


 


“老天爺,既然已經有了一個穿越女主,為什麼還要把我放入這個時代啊老天爺。”


 


看著她又哭又笑,我搖了搖頭。


 


“帶下去吧,等她生之後便把她放了吧,她起不了什麼波瀾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隻是想看看趙九春的反應。


 


蘭姐姐一早就告訴過我。


 


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眼底迅速蓄起了淚水,手抖的厲害:“我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才能有如此大的信念感教出如此的子女,居然是起義的先輩……”


 


母親,在你S後的世界裡,你的同胞趕走了侵略者,用性命和血肉鑄成長城捍衛了你的家園。


 


我該慶幸,我先遇到的人是蘭姐姐,不是趙九春。


 


這樣我可以告訴母親,她的新家園裡人都很好,都沒有忘記她們受的苦難,山河無恙,國泰民安。


 


倘若讓母親S了都在惦念的家園裡留下來的都是趙九春這樣自視甚高自命清高的人,那她該有多難過。


 


還好,還好。


 


15


 


我同謝淮又一次來到了小祠堂,向母親點燃一支香。


 


“母親,我們要走了,恐怕很久之後才能來看您了。”


 


天下剛經歷分崩離析,如今百廢待興,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靠謝惜一個人在朝堂不能完全的把這個破敗的王朝治理起來。


 


母親說過,要想根治,就要深入到基層去解決。


 


所以謝淮封了逍遙王,拿著尚方寶劍四處巡查,會廣邀天下名士,整治多地官員。


 


我要跟著沈清行去邊疆。


 


沈清行此次拿了權利,要去收回那一座座被戎人打遊擊的城池,讓所有侵犯者有來無回。


 


而那些被遺棄的城池裡流離失所的民眾和已經衰敗的經濟,都是我該庇佑,該扶起的。


 


我會秉承母親的意願,繼續光開善堂,收留被遺棄的孩童,無家可歸的老人。


 


但願有一天,我的善堂可以關門。


 


“母親,我至今無法見識到您說的那個人人平等的時代,但我和阿兄會努力民眾在我們這一代吃飽穿暖,不流離失所,讓幼有所倚靠,老有所依。”


 


“我們會將您的思想火種傳播下去,我相信再過四代五代,定然可以實現您口中的民主共和,人人平等。”


 


庭前的風卷起我的頭發,微微拂過臉頰。


 


靈位前的燈火在這風裡晃晃幽幽,最後穩穩地立在那裡,像黑暗裡明亮的星辰。


 


我就當這是母親的回應。


 


我出門的時候,沈清行已經等候多時。


 


“你好慢啊謝嫋。”


 


我翻身上馬:“知道了,走吧。”


 


馬蹄聲踏過青石板響起清脆的聲音。


 


戰火剛結束,街頭的人和士兵一起在收拾著戰爭的遺骸。


 


出城門的一瞬間,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十裡朱雀大街。


 


“謝嫋,同憂同行,為太平故。”


 


“為太平故。”


 


總有一天,大家都不會再為生計和戰爭所困,孩童的眼神裡不會再是擔憂和害怕。


 


前路漫漫。


 


若這條路沒有火,我等自願以身為柴,照亮國家和民族黑暗漫長的前程。


 


姑且,走著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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