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不懂,宋辭玉當年便和我說過,“你要人間榮華,我要四海平定,我們互不相欠。”


 


神春華被噎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正要找借口離開,侍從卻進來報告北凌的第一女將軍姚將軍來了。


 


隨從不自覺的瞟了一眼神春華,“姚將軍說,北凌人主邀請您和神女城頭一敘。”


 


14


 


在珞城的長街信步而行,周遭都是無匹的熱鬧繁華。


 


宋辭玉先開口,“霍君一別多年,現在更顯風姿超然。”


 


如果說南昭和北凌是當今最強大的兩個國家,那宋辭玉和霍藍就是人間最閃耀的雙子星。他們是敵人,也是朋友。


 


也在此時,人群裡多了一個滿臉落腮胡子的漢子。有意無意向二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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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霍藍身後的姚將軍緊緊握住手中長刀,霍藍自己卻恍若不覺,向宋辭玉微笑致意,“神女引鳳,宋君得神女助力,南昭果然不同凡響。”


 


姚將軍也向宋辭玉行禮,宋辭玉沒有回禮,隻是意味不明的掃了他一眼。


 


他笑著表示,如果霍藍喜歡這等神跡,今天一定會盡興。


 


說話間人群裡突然起了一陣喧哗,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衝出來。


 


那女人徑直衝過來抱著神春秀,眼睛裡又驚又懼,血水和涎水混在一起,順著嘴角留下來,卻連一個完整的句子也說不出來。


 


神春秀先是嫌棄的向後一躲,待看清了女人的衣飾面貌,竟然是神春秀,陡然變色:“怎麼是你!你怎麼變成這樣?”


 


我像貓一樣坐在宋辭玉的肩膀上,他一定準備了一場大戲。


 


熱鬧的花朝節也因為這一變故,議論四起。


 


宋辭玉不疾不徐的接口,“這是我給霍君的第一個神跡。此人是前幾天行刺北凌人主的刺客,來人,拉下去砍了!”


 


神春秀緊緊抱著神春華不撒手。


 


神春華把她護在身後,“不能S她!”


 


“為什麼不能?”


 


“她是……”神春華剎住話頭,世人都知道第二位神女在神山,準備嫁往北凌,那這一位是誰?


 


“因為他是我神山的人!”她含糊其辭。


 


神山的人,神的人,高高在上的人。


 


“傷了我北凌的人,沒個說法是不成的!”霍藍不疾不徐,長刀出鞘,堪堪沒剁在神春華手上。


 


“你!”神春華鼻翼翕張,她斷想不到霍藍居然如此大膽,她更想不到宋辭玉站在一旁氣定神闲,完全像在看好戲。


 


“誰敢動!”長老帶著一眾隨從氣勢洶洶的從人群中S到,她冷漠道,“人族忤逆,必定觸犯天威!”


 


話音未落,剛才還萬裡無雲的晴空,驟然卷起重重黑雲。黑雲中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沉悶呼喝,張口一噴,一股巨大濁氣便形成狂風,吹的街上人東倒西歪。好好的花朝節頓時混亂一片,人群驚叫連連。


 


神春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長老……”


 


卻被宋辭玉打斷,“霍君,下面是我的第二個神跡了。”


 


15


 


宋辭玉向絡腮胡子的漢子打了個手勢,那漢子馬上倒了點什麼粉末在手上,又往空中一灑。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


 


一條金龍騰空而起,目眦欲裂,張牙舞爪,周身還燃燒著熊熊的火焰,轉瞬就把漫天黑雲燒了個精光。又三兩下把方才的黑龍吞金了肚子裡。


 


這等異象驚的人肝膽欲裂,熙攘的人群鴉雀無聲。


 


金龍蜿蜒遊動,最後化作一陣青煙消散不見。


 


末了,漢子揭下臉上的獸頭面具,跪倒在宋辭玉和霍藍腳下,操著濃重的口音,“俺們那管這叫戲法,你們叫神跡啊。不管叫啥,說好的,表演一次五十文。”


 


宋辭玉臉上笑容不減,問霍藍,“霍君覺得比之剛才鳳凰如何?”


 


神春華已經搖搖欲墜,臉色慘白的看向宋辭玉,仍在垂S掙扎,“我是神山的神女!”


 


“神山上沒有神女,隻有囚徒。”一人在人群外大聲呼喝。


 


人群自動為她讓開路,姚將軍穿著白色金繡蟒袍,大步而來。


 


在她身後,跟著阿青,和幾個神智昏聩、模樣醜陋的年輕女子。


 


事情被公之於眾。


 


世上從無神跡。


 


神山原名杏山,山上盛產各種草藥,有一醫術卓絕的人便在山上蓋了草廬,採藥、煉藥、救治附近百姓。他們的子孫和徒弟們,也行醫道。百姓心中感激,便說他們“救苦救難”“神明轉世”。


 


年深日久,在一聲聲拜服中,救人的人終於不願再拿手中針石。


 


他們改姓氏為“神”,於是這世上便有了高高在上的“神族”,還有了神族庇護人族的天道。原本的杏山也不再讓人靠近,而是成了“神山”。


 


“神女出山”“救治苦厄”原本就是治病救人的醫術,被別有用心的包裝之後,愚弄了世人近百年。


 


世上從此便有了神。


 


姚將軍,也就是阿瑤,她揭開臉上的面具,那是和神春秀一模一樣的臉。


 


“甚至治病救人的,也不是什麼神女。”姚將軍指指那些女子,“而是這些尋常百姓。”


 


她們都是像我和阿瑤一樣被騙去、被抓去神山的女孩兒,用針石草藥被強行“改造”成神女的容貌。在某個合適的時機,她們會去往不同的國家,成為上賓神女,再等到一切穩定,她們又會被真正的“神女”取代。


 


而也不是每一次改造都會成功,不成功的那些要麼神智昏聩,要麼容貌古怪,更多的,是S在了杏山的某一個角落。


 


出山的神女,也必定會發揮她們的作用。


 


比如,神春華和神春秀一定會挑起北凌和南昭的爭端。


 


畢竟,有爭端才有神女庇佑的恩澤。


 


神,果然是掌控一切的。


 


16


 


繁花仍然盛大荼蘼,人卻已經灰敗枯槁。


 


長老和神春華被五花大綁的押在高臺上。神春秀方才因為過分驚懼,嚇破膽S了。


 


神春華也抖如篩糠,“我是神女,你們不能!不能!”


 


宋辭玉忍不住笑了。


 


過了許久,他眼底蓄滿無盡的恨意,慢慢開口,


 


“南昭是有過一位神女,不過已經S了。”


 


“是你S了她。”


 


宋辭玉說著,扔在她腳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侍女小茹的頭顱。


 


神春華臉上的恐懼愈加濃重,她強迫自己停止發抖,咬著牙說:“但你不能S了我,你喜歡這張臉。我看到過你對著昭華殿的畫像出神。”


 


“以後你是人主,我做你的妻子。我用這張臉盡心盡力的伺候你,償還你。”


 


堂堂神女,真是卑微啊。


 


我喵嗚一聲從宋辭玉肩膀上跳下來,不過還沒來得及伸出爪子,就被宋辭玉一把抓住了。


 


“別急,”他拎著我的脖子,“這些事不需要你動手。”


 


他俯下身去,溫柔而深情的撫摸著神春華的臉,“這張臉……”


 


“你當真一點舊情不念麼,人主。”神春華哀戚而柔婉,最後一聲人主喊得千回百轉。


 


“好啊,我不S你。”宋辭玉起身,嫌棄的用絲絹擦手,“來人,剝了她的臉皮,喂狗。剩下的交給阿青。”


 


神春華悽厲的哀嚎響徹四方。


 


長老和一眾人都破口詛咒宋辭玉和霍藍背棄神明不得好S。


 


也的確有些國家的貴族,心懷憂戚,到現在還把神氏一族奉為神明。被姚將軍和阿青帶人平了。


 


這世上,有人造神。


 


便一定會有人把神拉下來。


 


17


 


霍藍和姚將軍回北凌的那天,月色浩瀚,珞城的空氣裡還殘留著花朝節的香味。


 


我掛在宋辭玉的肩膀上,S賴著一起去送行。


 


我越來越依賴留在他身邊的感覺。


 


最開始我是希望他可以感應我的存在,後來是因為在他身邊可以減輕神春華帶給我的痛苦,現在我隻是想在他身旁。


 


如果他難過了,我希望我可以陪他。


 


我活著的時候,曾經想過,如果不是被困住神女的殼子裡,如果不是被困住昭華殿的方寸裡,我是不是也能找到一位有情人,一起看月缺月圓。


 


現如今,我和宋辭玉,也算某種意義上的花前月下了。


 


我這樣想著的時候,黑貓又跑遠了。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魂魄像一塊透明的薄冰漂浮在珞城的上空。


 


宋辭玉用手握了一下剛才黑貓在肩膀上蹲著的位置,那裡還是暖的。


 


可是他很快打起精神來,他向站在對面的人拱手,“霍藍,一路順風。”


 


“宋君喜歡貓?”霍藍忍不住問道。


 


“可以喜歡。”宋辭玉臉上掛滿單薄的笑容,轉望阿瑤,“將軍說,在神山遇到過一個女子很喜歡貓?”


 


阿瑤想了想,“是,那位姐姐說她有一位故友,養了一隻黃色狸奴,好看的很。”


 


阿瑤神色傷感,“她臉上一直纏著繃帶,必定也是被神山毀了的人。”


 


宋辭玉略一點頭,臉上不作顏色。


 


是夜,宋辭玉又一人枯坐了很久。


 


我浮在窗棂處,一直靜悄悄的望著他。


 


月色飄飄蕩蕩,仿佛一個人恍惚了的心神。


 


那些我忘了的往事,纏在月色裡悄無聲息的走來。


 


宋辭玉笑著向我走來,“嶽溶溶!”


 


我一驚,再看眼前的宋辭玉,竟然是幾歲孩童的模樣。


 


他笑著說:“我打聽清楚了,你是附近醫官的女兒,你叫嶽溶溶!”


 


“你好大本事哦!”我翻著白眼,“下次掉到河裡自己起來好哦!”


 


“我喜歡你,自然滿世界的尋你,找你。”宋辭玉穿著明黃色的小衫,在陽光下眯縫著雙眼。


 


我吸吸鼻子,“我可不喜歡你,你魚也抓不到,扶桑和木槿也分不清。”


 


宋辭玉抓狂,“啊啊啊,你敢笑話我,我要把你、把你……”


 


他半天也不知“把你”怎樣才好,而我已經跑遠了,滿山的野花和著月光輕輕搖晃。


 


搖晃啊,搖晃,我們便大了。


 


宋辭玉來找我告別,“我要回宮了。”


 


聽村裡的夫子說,和我一起玩到大的宋辭玉是廟堂上的七王子。當年他的母族獲罪,所以他從小被養在這不知名的小村裡。


 


我問他,“你為什麼要回去?”


 


他擠出笑容,“我父王是南昭的王,我回去自然是做王子的。”


 


我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


 


我告訴他,大黃不見狗寶寶三天,再見到就會龇牙咧嘴,“你那南昭的父王多久沒見你了?”


 


我不大懂朝廷的事,但我知道現在的北凌鬧的厲害,到處都有受傷的士兵潰逃,也有四散的流民。夫子說,朝廷要派一位王子出去當質子。


 


我記得那天天色很黑,天上的月亮在雲裡躲躲藏藏。


 


宋辭玉那年是十五吧,我卻在那少年的臉上看到了滄桑和絕望,“我以後會成為南昭的王。”


 


他很鄭重的對我說,“溶溶,你等我來接你。”


 


我的眼淚淌了滿臉,追在他的馬隊後面喊,“我叫嶽溶溶,你別忘了我,溶溶,溶溶,我叫嶽溶溶!”


 


從那以後我沒再見過那個宋辭玉。


 


紛爭激烈的時候,神山的人出山救世,那些女子都有精絕的針石之術,隻是都模樣古怪,且都不作言語。


 


再後來,有人說我可堪大任,把我帶上了神山。


 


我走的時候在想,宋辭玉會來接我嗎?如果他來接我,找不到我,會急嗎?


 


一陣風飄過,我從窗棂邊飛了出去。


 


前塵種種,如夢一場。


 


待到夢醒,恍然驚覺,神欺騙世人,世人又何嘗不自欺?


 


我靈魂徹底消散的那天,宋辭玉派出去的宮人終於在昭華殿後的枯井裡打撈出了一具屍體。


 


過了這麼久,已經爛的不像樣子了。打撈的宮人有人當場忍不住,嘔了出來。


 


“走,我來接你了。”宋辭玉卻輕輕把那屍體攬在懷裡,喃喃說道,“怪我沒早點認出你。”


 


我化成一團清風,撞過去,我想告訴他,“好好葬了她吧,這小宮女怪可憐的。”


 


一年多前,昭華殿有個宮女好端端的走失了。當時小茹說是偷拿了東西,溜走了。我沒有深究。


 


對不起。


 


天光晴朗,我化為烏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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