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務這麼多次,被人指著鼻子罵小偷還是頭一遭。
好在徐夏速度快,趕在男人另一句說教的話還未出口前來到四樓。
“宋校長!”
宋校長的話被卡在喉嚨中,徐夏已經氣喘籲籲來到他面前。
“誤會誤會,這兩位是過來調查鎮子內最近發生的怪事的。”
宋校長看著滿頭大汗的徐夏,面帶懷疑,“這兩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孩子能解決鎮子裡的事情?徐大師,你可別病急亂投醫糊弄我。”
徐夏處理過鎮子內幾出靈異事情,他的本事宋校長也是有見過的,此時雖然懷疑對姬萬媱兩人持有懷疑,卻也沒再說什麼。
他問徐夏,“徐大師,現在鎮子上那個東西有解決的線索了嗎?”
徐夏扭頭看向姬萬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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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萬媱指尖點了點畫架,“線索倒是找到一點。”
宋校長眯著眼看過去,但因為距離有些遠,隻能走近兩步。
當畫像中那個笑顏如花的藍裙女子隱入眼簾,宋校長瞬間瞪大了眼睛,連背在身後的手都有些哆嗦。
雖然動作很細微,可還是被楚濯給捕捉到了。
“宋校長認識畫像裡的女子?”
“不……不認識,從沒見過!”宋校長強忍鎮定連聲否認,然而那微微顫抖的聲線連徐夏都聽出了不對勁。
“宋校長,你可別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這件事情可是關乎到鎮子內人的安全。”
姬萬媱背在身後的手指轉著圈,靈力已經凝出了一條細長的繩索,“你沒見過怎麼這麼緊張?手都在抖。”
宋校長扯出一抹笑,“我這都是老毛病了。現在天都黑了,我做東,我們出去吃些東西再做調查,先吃飽才有力氣幹活。”
他說著就拿出手機要訂飯店,身邊的徐夏一把抓住他的手,“吃飯就不用了,咱們還是聊聊那張畫吧。”
楚濯此時已經不動聲色抱著劍來到後門,正歪頭望向窗外。
他輕聲傳音入姬萬媱耳中,“有人來了。”
姬萬媱正要操縱繩索捆住宋校長的手一頓,收回靈力再次質問:“你當真沒有見過畫像裡的女子?知情不報可是犯法的。還是說……”
她歪了歪頭,猜測道:“你跟這個女子有什麼可疑的關系?”
宋校長頓時哽住,“沒,我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姬萬媱:“當真沒關系?”
“沒關系?宋校長,你說這話,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一道清澈的女聲自宋校長身後傳出,隻見一個身穿白色短裙的女子抱著花繞過宋校長走來。
姬萬媱覺得女子的面容有些熟悉,仔細一想才發現是今天在小橋邊放河燈的那個女子,再聯想到剛剛採購老師說的話,她對女子的身份已經有了猜測。
女子抱著花走到畫像前,盯著姬萬媱搭在畫板上的手,“麻煩讓讓。”
“不好意思呀~”姬萬媱收回手。
女子坐在畫前,拿起畫筆,繼續為這幅還未完成的畫作添色。
姬萬媱站在一邊看了會,問:“你就是夏鳶老師嗎?你剛才的意思,似乎宋校長和畫像中的女子關系匪淺呀?”
“那宋校長為什麼要否認呢?”她的目光在夏鳶和宋校長的臉上來回徘徊,“鎮子裡的人說的鬼,就是畫像裡這個女子吧?這麼說,她已經S了?難道她的S跟你們有關?”
一連幾個問題出口,雖然問得是兩個人,可姬萬媱的目光卻是停落在宋校長身上。
宋校長本就已經大汗淋漓,被她這麼一質問,更是腿腳一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夏鳶瞧他那驚恐的模樣,不噤冷笑出聲,“宋校長,畫裡的,是一年前被害S在舞蹈教室內的沈瑤心,沈老師啊,你怎麼就不認識了呢?”
“我……我……你……”宋校長顫抖著手指著夏鳶,嘴裡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夏鳶面上平靜,胸口卻在大幅度起伏著,楚濯能從她急促的呼吸聲中感受到,她在強行壓制著某一種情緒。
是憤怒嗎?
眼前的女子喘息急促,她盯著宋校長的眼裡滿是恨意,捏著畫筆的手指關節已經泛白。
為什麼會有這麼激烈的情緒?
按照時間線來算,沈瑤心S的時候,夏鳶還沒來到臨水鎮,可聽她的語氣,似乎和沈瑤心十分相熟。
她說沈瑤心是被害S……滿鎮子致幻的幽凌花……所有人見到的幻覺都是S去的沈瑤心……
難道沈瑤心是被鎮子裡的人害S的?夏鳶種下幽凌花是為了給她報仇?
楚濯似乎抓到了一條若隱若現的線索,他問夏鳶:“你和沈瑤心,是什麼關系?”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夏鳶做事未免太過激了。
他不確定夏鳶是否知道害S沈瑤心的兇手是誰,但是這滿鎮子的幽凌花,夏鳶這是打算無差別把沈瑤心的S怪罪在整個鎮子的人身上。
被幻覺幹擾心智的人很難分得清虛幻與現實,這些人到最後都會在幻覺中逐漸迷失,自S,S人,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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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濯這句話問出口後,美術教室內安靜了一瞬。
夏鳶沉默坐在原位,手中的畫筆有一下沒一下敲著畫板,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幅畫,似乎在思考下一筆該落在哪裡。
時間一點點流逝,幽凌花的香味也變得越來越濃鬱,白熾燈光下隱約覆上一層朦朧的紫霧。
“砰——”
一隻飛鳥突然撞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在那上面留下一道刺眼的血跡。
姬萬媱剛要探頭查看什麼情況,沉默了許久的夏鳶忽然出聲。
“我與瑤心……是交心摯友。”
或許夏鳶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們之間的關系,如果非要找一個詞的話,可能隻有摯友二字能解釋。
她與沈瑤心大學相識,關系密切難分,後來因學業問題,她去了國外研學,而沈瑤心則是留在國內,去了鄉鎮任教。
雖然遠在他國異鄉,可夏鳶和沈瑤心的聯系從未斷過,但是在一年前,兩人的聯系忽然斷開,過了沒多久,夏鳶就收到了沈瑤心自盡的噩耗。
“我們曾約定過永遠在一起,在那片盛開的鳶尾花叢中,她起舞,我畫畫,一直到生命盡頭。”夏鳶終於落下最後一筆,她轉過畫架對著宋校長。
“瑤心……絕對不會自盡!”
白紙畫像中,少女笑顏依舊,明眸如星,直對著宋校長那渾濁的雙眼。
花香紫氣氤氲,純真的笑顏逐漸被血色浸染,少女大睜著絕望的雙眸,脖頸上那道血肉翻滾的傷痕還在汩汩流出鮮血。
她揮動雙手,哭喊著求救,卻無一人幫她。
“宋校長!求求你開開門!”
“宋校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種人……為什麼要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呢……你幫我澄清好不好?求求你……”
“宋校長,鎮子,學校的名譽重要,難道我就活該被那些畜生欺負嗎?!”
沈瑤心當年質問的話語仿佛就在耳邊,仿佛索命惡鬼,聲聲泣血。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狠心……我隻是……想找一個兩全的好辦法……”宋校長痛苦地捂著腦袋,那天夜裡,少女渾身是血躺在舞蹈教室內的畫面再次出現在眼前。
楚濯閃身到宋校長身後,劍柄抵在他後背,傳入靈力以保持鎮定,“一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叫做沈瑤心的老師,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既然已經知道沈瑤心的S是他人所為,那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問出當年害S她的兇手。
夏鳶花費這麼大的功夫,估計也是想要找出兇手,還沈瑤心一個公道。
“不……我什麼都沒做……自S……對……她就是自S!她是自己想不開!為什麼要報案?!私下裡解決不行嗎!她要是沒有生那個想法就不會S……是她自己……”
“嘭——”椅子砸破窗戶的聲響讓宋校長瞬間熄聲。
“畜生就是畜生,永遠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永遠……都是把事情怪在別人身上!”
夏鳶攥緊的手指甲幾乎扎進肉裡,她怒瞪著宋校長,一字一句內都飽含著無盡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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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道瑤心那天是阻止那個畜生猥褻親女,卻還是任由那些人將髒水潑到她身上,任由鎮上的人散布她勾引有婦之夫的謠言,甚至在那些畜生半夜闖入瑤心屋內,她跑出去向你求救,你卻選擇閉門不見!”
“她要報案,你卻害怕會影響到學校,甚至是整個鎮子的聲譽,仗著瑤心心善,懇求她不要報案,她是心善了,可你們呢?!”
“惡意散布的謠言導致她的學生們對她含有偏見,甚至那個被她救下的女孩!也是個不懂報恩的白眼狼!”
夏鳶每說一句,宋校長的臉就白一分,到最後已經跌坐在地板上。
“瑤心根本就不是自S的!”她SS盯著宋校長的眼睛,“那天下午,學校鎖門之前,你親眼看見她被那個救下的女孩以道歉的名義騙進教學樓,在之後又進去了幾個人?那些人都是得知她想要報案,特地跑來堵她的,對嗎?”
“你們整個鎮子……都是S害瑤心的兇手!午夜夢回時……你們就不會感到良心不安,不會害怕夜半鬼敲門嗎?!”
明明每個日夜都在回想著這些事情,可將這一切悉數脫口而出時,夏鳶還是抑制不住心裡的憤恨。
話說到最後,她幾乎情緒崩潰抓著宋校長的衣領,紅著眼SS瞪著他,幾分鍾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松開手,擦了淚,再次坐回畫板前。
她的情緒轉變太快,姬萬媱剛要開口詢問,霎時間,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邪怨之氣忽然爆發,
“媱媱,你守著人,我去看看。”
這股邪怨之氣太過於濃鬱,來得也太突然,擔心鎮子內的人會被邪祟傷害,楚濯當機立斷拔劍跳窗,單手撐牆一躍而下。
姬萬媱本來都走出兩步,聽到他的話後又停了下來了,思索片刻後再次走到夏鳶身邊。
“剛才忘記問了,夏老師,校園裡的幽凌花是你種的吧?這麼多幽凌花,你怎麼沒受到一點影響呢?”
鎮子上每個人都沾染了花毒出現幻覺,夏鳶親手種植了這麼多的幽凌花,按理來說,她應該中毒最深才是,為什麼一點異樣的反應都沒有。
夏鳶呼出一口氣,平復著內心奔湧的情緒。
她能感受到幽凌花的毒性已經臨近爆發點,這個時候,估計鎮子上的人已經開始互相殘S,有些事情說出來也沒什麼問題。
她折了一朵幽凌花,將花瓣一片片塞入自己口中。
“你這是做什麼?”姬萬媱愣了一下,泠嫋說過幽凌花的花香有毒,但是沒有說過花瓣有沒有毒,此時看著吞吃花瓣的夏鳶,她有些猶豫要不要阻止。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夏鳶已經將整朵花吃完。
她舔了舔唇,強行咽下喉嚨湧上的腥味,“反正都要S了,告訴你也無妨。”
……
她曾詢問過與沈瑤心的有關的事情,但是鎮子上的人似乎都對她十分忌諱,連談論都不敢。
也正是因為這種態度才讓夏鳶證實了心裡的猜測。
在臨水鎮任教的一個月後,夏鳶認識了一個行為怪異的白發男孩,他叫宋祁光。
因為他那一頭天生的白發,導致宋祁光從小就不受人待見,鎮子上的大人厭惡他,孩童們欺辱他。
夏鳶本來對這個小孩沒什麼興趣,直到那天晚上,宋祁光冒雨敲開了她的窗戶。
男孩渾身湿透,不合身的衣服上到處是髒泥,他扒著窗口,說出了夏鳶調查許久,又難以接受的真相。
“沈老師……是被那些人SS的。”
窗外雨聲陣陣,一閃而過的驚雷照出夏鳶慘白的臉龐,她尋找多日的真相就這麼血淋淋地被攤開在面前。
“那個孩子,懦弱又膽大,他說,能有辦法復活瑤心,幽凌花……是他給我的。”
夏鳶一直記得,那天夜裡,那個孩子抱著一袋花種,全身鮮血髒汙。
他說這是神明給他的種子,盛開出來的鮮花會讓罪人得到應得的教訓,他還說,他與神明做了交易,神明能他復活瑤心。
很荒謬的話語,可夏鳶不知怎麼了,望著男孩眼裡那一閃而過的紫光,竟然莫名其妙接過了花種,將它們撒滿整個鎮子。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沒出現幻覺……”夏鳶望著懷裡的畫,酸澀的眼裡止不住的流下淚水,“為什麼……我見不到你呢?”
“人S不能復生,這是亙古不變的法則。”
盯著夏鳶嘴角流出的黑血,姬萬媱輕嘆一聲,察覺到邪怨之氣越來越重,她交代徐夏看好夏鳶和宋校長後,一個後仰從直接從窗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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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狂風大作,一隻又一隻的飛鳥接連不斷地砸落。
教室內的白熾燈光忽明忽閃,噼啪幾聲後全數破碎,電光忽閃幾下,整個教室徹底陷入黑暗,隻有窗外明月亮著點點微光。
夏鳶臉貼著窗戶,望著那點點橙紅微光,她撐著桌子,一步步往外走。
徐夏閃身守在門口,“你想去……”
他一句話還未問出口,整個人就被癲狂如野獸般的宋校長一把撲倒。
夏鳶頭也不回下了樓。
她沒有交心摯友,將利益看得比感情更重的家庭讓她毫無歸屬感,隻有沈瑤心……隻有在她身邊,她才能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情。
是交心摯友,亦是彼此相互依靠的親人。
憑什麼心善無辜之人身殒泥潭,罪孽滿身者卻能持利刃站於高岸汙語譴責。
“罪人……血債血償……”
狂風吹起她的裙擺,綻出點點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