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塵逼我當他的女友。
爸媽逼我結婚。
我弟逼我當他聽話的姐姐。
我為什麼不能為自己而活?
為什麼永遠被“愛”的名義束縛?
本質上,季元塵和我爸媽沒區別。
小時候,他們拿生活費卡我命脈,讓我聽話順從。所以一天五塊,餓得我面黃肌瘦。
上學時,季元塵拿錢堵我的嘴,就一口剩飯,要我當他最聽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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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們都在譴責我突如其來的“變化”。
我扔了手裡地鋤頭,戾聲回絕季元塵。
“沒人逼我?季元塵就是你在逼我!”
“你配我當你的女朋友嗎?”
季元塵依舊不解。
“我怎麼不配?”
“清瑤,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
“難道我給你的錢還少?你這十年的吃穿用度哪樣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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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塵隻會譴責我的無理取鬧,卻從未想過為什麼。
“我吃你的?你拿剩飯給我,這也叫吃穿?你給我買的衣服首飾,我根本沒有帶走吧。你憑什麼拿這個說事?”
“你誤會我了,清瑤,對不起。”
“我剛剛隻是太激動了,我會拿出實際行動的。”
季元塵有些慌張,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因淤泥止步。
看吧,總歸是不願意的。
就像他從未考慮過我的處境。
“季元塵,你想過我為什麼變了嗎?”
“那些你對我的造成傷害,我怎麼視若無睹?”
“你嫌棄泥土,說我是農村來的土包子,渾身雞屎味,在學校裡造謠引導同學欺負我。”
“這些都可以一筆勾銷。”
“哪怕你戲稱我是你養的狗,是B養的金絲雀,我也可以不計較。”
“我奶奶說過,衣食父母是要善待的,我吃了你的飯,當回報。”
“可季元塵,你有把我當過朋友嗎?”
“你有想過我為什麼身上總有傷疤,好了又壞,如此反復嗎?”
“你知道那些女生因為我跟你親密些,就把我堵在廁所裡喝馬桶水?”
“你從來沒想過我。”
“你隻在意自己過的快活,把我當作寵物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無所忌憚地去宣揚我是你專屬女僕,你覺得,外人會怎麼想我?”
我站在泥裡,和他隔的遠遠的。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山。”
“隻因我是農村來的,你就給我貼上了‘雞屎味’的標籤,哪怕你最開始並不認識我。”
“那是我洗了幾十遍澡,卻依舊散不去的偏見。”
“你說窮人生來就是該伺候人。”
“你說我這條賤命就該聽你的。”
“這些話像一把利刃將我的心剜成幾千幾萬塊,所以我從來不會對你說不。”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愛我。”
“因為愛不是詆毀,所以我現在才會這樣譏諷你。”
季元塵的碎發隨風揚起。
他眼角浸了淚水,啪啪落入泥裡,卻再也掀起來丁點水花。
“清瑤,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沒這樣想你。”
男人這次沒再嫌泥土髒,義無反顧地衝進來,可他忘了。
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即使身處同個泥潭,他也無法走到我身邊。
因為季元塵從未了解過泥土黏膩,站在裡面,不能幅度過大,否則便會摔倒。
如同他從未接觸到我的內心一樣。
“你是高高在上的有錢人,我圖的就是你錢,所以這麼多年我唯命是從,對你畢恭畢敬。”
“但現在,我不想裝了。”
“麻煩你這隻鳳凰,有多遠滾多遠。”
季元塵的手終於抓住了我的手臂,SS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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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那個笑顏燦燦的少年,他會歪著頭,一本正經地問我:
“你真的會挑糞種地嗎?他們都這麼說你。”
“那真的很厲害,我都不會,改天可以教教我嗎?”
少年臉頰上的酒窩凹進去,眼睛亮晶晶。
即使被泥土弄髒了衣服,那時的他隻會拍拍手地說無所謂。
人,怎麼會變呢?
人會變的。
年幼的季元塵會在所有人對我抱有惡意時,擁抱那個髒兮兮的我。
長大的季元塵卻輕易掀開我的傷疤,供他人欣賞。
“農村土鱉,她愛好種地嘞。”
“養隻小寵物玩玩罷了,你要?我送你。好養好的很。”
我不懂男孩子之間日益增長的攀比心。
也不懂季元塵為什麼把我當作炫耀的資本。
我甩開他往前走,隻聽見身後撲通又撲通的摔倒聲,這次我不會回頭了。
季元塵臉皮厚,硬是要留下來,並聲稱。
“我會付出行動的。”
他這次倒撇下面子,努力幫倒忙幹農活。
今天掏碎兩個雞蛋,明天種地踩壞大棚。
少爺難得不發脾氣,忍著臭味挑糞水澆菜,即使澆髒好幾套衣服。
他笑起來賤嘻嘻的。
“清瑤,你不怕我給你幫倒忙,就早點回去唄?”
主人家門前的狗賞了他兩口,似乎嘲諷他在狗叫。
新年前夕。
我不禁好奇。
“你不回去陪爸媽?”
“不怕他們凍結了你的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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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麼,我說我要陪他們未來兒媳過新年,就放我過來了唄。”
季元塵煞有介事地笑道,一副認真地態度。
曾經美好的回憶卻無數次地告訴我,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可是傷口會愈合,疤痕卻永遠不會消失。
“你不是訂了娃娃親嗎?你爸媽會答應?”
見我難得來了興致,季元塵興奮地搖頭回復。
“怕啥,我鬧絕食,他們還能逼我娶不喜歡的人麼?”
“大不了以S相逼。”
我隻是笑笑沒回頭,果然被愛的人會有恃無恐。
如果我跳樓,恐怕也沒人會在意吧。
我沒再回復季元塵無釐頭的誇耀,哪怕他信誓旦旦向我保證。
“既然你不願意走,我就在這裡建別墅,我們當隱居山林的恩愛夫妻~”
“我要在門前種一片你喜歡的玫瑰花海,哦對,還有秋千。”
“年年就當我們的伴郎狗。”
我想,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因為我根本不喜歡玫瑰。
也沒有哪個農村人浪費種菜的土地,改成花海。
甚至當初我歇斯底裡的心裡話,季元塵也沒有給我正式的回復。
他隻說會給我更好的生活。
偏偏口頭的謊話最無用。
“清瑤,我已經向那個婆婆打聽好了,這塊地皮很適合建別墅!買下來也不貴。”
季元塵笑起來,兩個酒窩很明顯,年年跟在他旁邊呼呼搖尾巴。
“清瑤,你覺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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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了滿手泥土,掸了衣袖上的雞屎,淡淡道。
“讓你每天挑十旦糞水澆菜,幹了嗎?”
“季少爺,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你拿什麼養活我。拿你那張吹牛逼的嘴嗎?”
我拿起手機支架,往後山趕去。
如今快遞還沒停運,剩下的橘子還能再賣點。
作為唯一認字的青年人,我攬下直播。
背景是村民勞作,倒也吸引了不少流量。
我撿著橘子吆喝了一陣子,剛摘下口罩喝了兩口水。
就看見季元塵頂著頭亂糟糟的雞毛頭,挑著糞水桶向我走來。
他身上灰撲撲的,倒像摔進了地裡。
“沈清瑤,都怪你!”
“害我摔進剛施肥的地裡,你沒事折騰我幹啥!”
季元塵氣得臉發白,惡狠狠地將扁擔摔在地上。
我皺眉,鑑於直播未關,耐著性子回復他。
“上次就叫你打半桶水,自己非要打滿,你摔跤了怪我?”
季元塵鬧起來,像個孩子,S活要發完這通脾氣。
“不是你逼我,我何苦?我現在應該躺在別墅裡喝紅酒,而不是跑這山旮旯裡頭,洗澡水都要自己燒!”
我瞪了他兩眼,奈何直播未關,隻能忍了哄他。
“好了,你去村長家洗澡,他家有熱水器。”
“我不!你陪我去,明天我們走,離開開破山村。”
想著天也快黑了,我也怕季元塵口無遮攔,隻得關了直播陪他去。
路上,季元塵小嘴巴巴不停,無非是埋怨我放棄好日子來受罪。
“你覺得山裡不好,我不這麼覺得。”
“為什麼?有吃有喝有的玩,我帶你全球旅遊,放松心情好不好?”
季元塵脫了外套,嫌棄地將它丟進垃圾桶,那是件三萬多的潮牌。
“因為,你有錢有為你兜底的父母,所以你無憂無慮,但我沒有,唯一愛我的奶奶已經走了,你愛去哪裡去哪裡,沒人逼你留下來。”
跟村長打好招呼後,我沒再管他,任由季元塵在身後破防大罵。
“我為你做到這種地步,天天挑糞水喂雞,我還不夠好嗎,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滿意?”
“攤上你這麼個難搞的女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誰愛伺候你誰來!”
11
隔天,家門前的小黃狗安靜異常。
這些天它看見季元塵就嗷嗷大叫,還不忘上去啃兩口。
我沒再瞧見他的身影,還以為是在賴床。
“诶!小沈,那個男孩子昨天半夜就走了,村長把他扔掉的衣服拿過來了。”
婆婆手裡拎著幾件洗幹淨的衣服,納悶地問我。
“都是好衣服,這孩子咋亂扔呢。”
我接過衣服,苦澀地笑了笑。
“他就是這樣的三分鍾熱度,甭管他。”
手裡的對聯卻被捏皺了。
今天小年,我特地S了隻雞,想著叫上他來吃頓飯。
免得某人天天抱怨自己吃泡面很可憐。
算了,我還惦念他幹什麼?
年年突然冒出來,滿身樹葉,委屈地嗷嗷叫。
“你爸這麼沒良心,連你都不要了啊。”
“沒關系,我們都是沒人要的小孩。”
陪著婆婆收拾了一整天,可算把房間打理幹淨。
先前季元塵嫌棄這裡洗澡不方便。
他還特地請人裝修,偏偏進度慢,廁所牆上的瓷磚才貼了一半。
施工師傅隻得問我的意見。
我掏了紅包,淡淡道:“沒事,您拖到年後來也可以。”
借住家的婆婆沒了親人,今年有我陪她,小老太笑起來眼角皺紋都擠在一起。
“清瑤,是我燉的雞肉不好吃麼?你怎麼在發愣嘞?”
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嚼著雞骨頭發了半天呆。
“沒有,阿婆,好吃的,你看年年都饞S了。”
“你要實在記著那個小伙子,打電話過去問問?他也不像個壞孩子。”
我撇了點雞肉給年年,奈何淚水止不住。
明明知道沒有結果,心裡卻還是期待。
S心吧,沈清瑤,他心裡何曾有過你呢?
我抱著年年擦眼淚時,一雙鞋出現再眼前。
12
“餓S了,雞肉能不能分我吃點。”
季元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洋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不是連年年都不要嗎?還回來幹啥。”
年年也氣地一直罵他,往我懷裡鑽。
“那我還不是被你氣的!都登機準備起飛了,還不是怕你生氣,又打道回府了唄。”
“年年你個小白眼狼,明明是你不肯走,你還罵我。”
季元塵上前揪年年的耳朵,一狗一人鬧地沒完沒了。
我笑著看他倆鬧,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打進來。
“喂?”
“姐,你不回家,媽氣得進醫院了。”
我起先有些驚訝,思索良久後,回了句。
“之前給你卡裡,我存了爸媽的養老錢,你看著帶他們去醫院就行。”
見我涼薄,弟弟的語氣又焦急了幾分。
“姐,你怎麼能這樣?再生氣也該消氣了吧,大過年還不回家?”
我半天沒回,不出一陣子,果然電話那頭傳來我媽的呵斥聲。
“長大了翅膀硬了要飛上天?!太不像話了!這樣外人怎麼看我們老沈家?”
“當初砸鍋賣鐵供你讀書,天曉得供出個畜生!”
果然,又是用生病這招騙人。
上次我也是火急火燎請假趕回家看他。
結果搞了半天是烏龍,我媽故意騙我回家相親。
落地兩分鍾,便讓陌生的相親男來接我,還強迫吃了頓飯。
想起那次恐怖的經歷,我不禁心裡犯怵,果斷掛了電話。
“季元塵,你不回家過年,真的沒事嗎?”
“我爸媽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兒子,我哥繼承家業就行了,我負責享受人生。”
季元塵笑起來露出兩行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