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紀慎語陡然心慌……丁漢白這是什麼意思?


  “以後,咱們還像以前那樣,師兄師弟好好的,我再不鬧你。”丁漢白說,“估計我那根本也不是喜歡,我還是比較喜歡小敏姐吧。”


  紀慎語腦中空白,他惦記一個晚上,等來了這樣的“好消息”。又聽到丁漢白說晚安,腳步聲漸漸離開……他揪著被子,揪著心,揪著億萬根神經,唯獨不用再糾結這情意。


  因為他此刻已經失去了。


  “丁漢白!”他鑽出被窩大喊。


  還不夠,衝到門邊攔住人家去路。丁漢白平靜地看他,眨眨眼,等著他發問。他有些腿軟,恍惚道:“你身上好香。”


  丁漢白說:“嗯,香水。”


  他問:“離多近才能蹭上這麼濃的香氣?”


  丁漢白答:“抱著自然近。”


  紀慎語霎時抬眼,底氣卸掉一半,溫香軟玉肯定比抱著他舒坦。他又灰溜溜地去鑽被窩,丁漢白卻不饒人,說:“過兩年我和小敏姐結婚,你住這院子就不方便了——”


  紀慎語終於忍耐不住:“現在又沒結婚,你說得太早了!”他折返衝到丁漢白面前,仰著頭,都要擰斷兩條眉毛,“真到了那一天,我還能賴著不走嗎?你當這是金窩還是銀窩?你放心,我不但搬得利索,我還給你們雕一座遊龍戲鳳!”


  丁漢白說:“遊龍戲鳳也好,早生貴子也罷,你送什麼我擺什麼。”


  紀慎語潰敗,他每回都辯不過,索性不辯了,但他想低聲求一句慰藉:“你之前說喜歡我,都是假的嗎?”


  這一問等於將心豁道口子,既然無法復原,不妨人也豁出去。他撿起氣勢:“不管真假,你說了就是說了,送什麼擺什麼?去你的早生貴子……我送你老婆一頂綠帽子!”


  丁漢白神經劇震,強忍下衝動。隻見紀慎語薄唇一抿湊上來,攀他肩膀,拱他頸窩,一張嘴巴絮絮叨叨地說:“渾蛋,表白的話叫你反復說盡,怕我疼,保護我,連以後的產業都要給我一份,你告訴你老婆了嗎?”


  “一盞月亮送我,一塊棗花酥留給我,一地玫瑰換個印章,你老婆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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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親我摸我,嘴巴舌頭被你攪弄個遍,要害地方叫你鎖著門窗檢查,那春宮圖都給我畫了!你敢對你老婆坦白嗎?!”


  再忍就要立地成佛,丁漢白將紀慎語一把抱起,發了狠似的:“我這渾蛋原來幹了這麼多壞事兒?但今天可是你招惹的我,再一口一個老婆,我今晚就跟你行夫妻之實!”


  紀慎語驚愕難當,轉眼已經被丁漢白抱上了床。欲擒故縱?!他霎時明白,羞得朝床裡爬。丁漢白攥住他的腳腕,擒住他糾纏,天地翻覆,那一米燈光都不夠遮羞。


  丁漢白壓著對方:“不把你刺激透了,你要縮頭到明年是不是?”


  他做不到默默喜歡和無言付出,更做不到為著別人的看法委屈自己,他那麼喜歡紀慎語,當然也要讓紀慎語喜歡他。狠話說了一籮筐,軟硬兼施地等到此刻,終於實打實地逼急對方。去他媽的師兄弟,他隻要舉案齊眉!


  “珍珠。”他問,“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紀慎語偏頭,沒勇氣面對這份背德的情愛,師兄弟,恩師養父的親兒子……層巒疊嶂擋在前頭。倏地,他又將頭轉來,圈著丁漢白的脖子,注視丁漢白的眼睛。飛蛾尚敢撲火,他還膽怯什麼?


  哪怕栽得頭破血流,他認了,日後辜負師父遭報應,他也認了。


  紀慎語說:“師哥,我喜歡你,早就喜歡你。”


  丁漢白發起狂來,擁著他,用力揉捻著他,落下密實的親吻。好一聲師哥,這師哥由夏做到冬,往後他要做良人愛侶了。


  心意他要,身體他要,這一輩子他都要。


  紀慎語藤蔓纏枝似的抱著他,獻祭的姿態,情切的話語,被他逼至懸崖處卻把他視作一線生機。他可真壞啊,可壞成這樣怨誰?怨天怨地,怨這南蠻子總往他心口撞,就怨不著他自己!


  丁漢白說:“許了我,就再沒得後悔。”


  紀慎語應:“我都給你。”


  紅眼輕嘆,哽咽低回。


  待一覺夢醒,就可依傍著看一場大雪紛飛。


第43章 我就看看。


  一夜大雪, 這方小院白得不像話, 屋檐欄杆,花圃草坪, 連那根晾衣服的尼龍繩都變成條白線。屋裡, 棉被下身體糾纏, 烘熱,焐著那點松木茉莉的馨香。


  丁漢白一向是敞開了睡, 鮮少抱點什麼, 這會子懷中充實,淨是暖和勁兒。他徐徐睜眼, 先望見結著霜花的窗戶, 垂眸一瞧, 又見紀慎語酣睡的情態。


  眼尾一溜白,是幹涸的淚漬,丁漢白伸手去擦,厚繭傷人, 又把人家擦醒了。“早。”他啞著嗓子,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百年修得同船渡, 千年修得共枕眠。”


  紀慎語逐漸清明,還沒為同床共枕臉紅,先叫那香水味兒惹惱。他騰地轉過去,背對著說:“千年的大王八,你是嗎?”


  丁漢白心裡明鏡似的:“為了狠狠刺激你的鐵石心腸,厚著臉皮噴人家香水, 哪有我這麼有勇有謀的王八?”他貼上去,大手罩在對方的腹部,明明隔著睡衣,卻灼熱得像挨著肌膚。一寸寸上移,他直摸到紀慎語的心口才停,用力攬向自己,甚至惹得對方悶哼。


  “珍珠,你心跳得好快。”他說。


  紀慎語微張著嘴陷在丁漢白懷中,並與之躺在一個被窩。屋外冰天雪地萬物蕭索,可他的身體不禁泌出一層熱汗,心越跳越快,仿佛隔著皮肉被丁漢白抓進手裡。


  他受不住:“師哥——”被扒拉肩膀翻回去,恰好撲在丁漢白的胸膛上。丁漢白捧他的臉,他覆上那大手問道,“小姨給我的手套原本是給你的,對嗎?”


  丁漢白不答反問:“聽誰說的?小姨親口告訴你的?”


  紀慎語說是姜廷恩,丁漢白立即罵道:“天天跟個傻子湊一起傻樂,說什麼都信,他哪天要是說琥珀墜子是送他的,你是不是也雙手奉上?”


  紀慎語不言語,靜靜盯著對方看,不是就不是,如此高聲叫罵反而顯得心虛。丁漢白本沒有心虛,但叫這眼睛盯得一身酥肉,妥協道:“你管他要給誰,既然給你,就好好戴著。”


  “是你讓小姨送我的嗎?”非要追根究底。


  丁漢白敗下陣來,隻好點頭承認。“你當時說夢見了紀師父,我讓小姨哄哄你。”他悔得腸子發青,“早知道我自己哄,造孽。”


  他們交頸說了許多,說累便安靜待著,忽然院裡傳來腳步聲,穩健快速,是丁延壽。丁漢白還未反應,紀慎語已經驚得從他懷裡逃出去,倉皇無措,嚇破了膽子。


  那瞬間他將對方的憂慮理解透徹,他任性妄為地討一份感情,卻會將對方置於忠孝兩難的境地。


  丁延壽喊:“別睡懶覺了,起來掃掃雪!”


  紀慎語忙不迭地應下,換好衣服奔到門邊聽聲兒,等丁延壽離開才松一口氣。丁漢白緩緩朝外走,說:“我爸來一趟就把你嚇成這樣,來兩趟別又跟我劃清界限。”


  紀慎語問:“師哥,你是不是對我沒信心?”


  丁漢白說:“我想讓你明白,哪怕和千萬人有恩有情,我才是頂重要的,才是最不可辜負的那一個。”


  一地潔白,他們灑掃庭院,堆個雪人,點上瑪瑙的鼻眼。


  又去店裡,一路上玩兒著雪,鞋都湿了。


  玉銷記的生意日漸紅火,全是奔著兩塊方章而來,玉石雕件兒一向從屬於工藝品,可這下攪了古玩行的水。丁漢白不歇腳地招待半上午,嗓子冒煙,將櫃臺上的一盞熱茶飲盡,對上紀慎語抬起的眸子,疲倦換成溫柔。


  紀慎語問:“師哥,為什麼知道了仿品還趨之若鹜,不全是因為咱們手藝好吧?”


  丁漢白說:“你是作偽的行家,必然了解仿品分等級,完好的真品可遇不可求,而頂級的仿品稍稍次之,但也是惹人引頸折腰的好物。”


  頂級之中又分著類,玉石類是最緊俏的,好石良玉隻會升值,光料子成本就決定了基礎價值。玉銷記原先隻經營雕件兒工藝品,可買工藝品收藏的人哪比得上古玩收藏的人?


  就從石頭章開始,丁漢白要將舊路拓寬,引得古玩愛好者認下玉銷記的東西。又存了一份私心,生意嘛,往來積攢錢財之外,更能結交人脈,為以後鋪路。


  紀慎語一點即通,又問:“去巴林之前你就想好了?”


  丁漢白“嗯”一聲:“你說我為什麼要選石頭開道?”


  紀慎語答:“你這叫拋石引玉,更好的在後頭。”


  知我者謂我何求,丁漢白滿意得很。他交代伙計,有了勢頭就要吊住氣,單子不能來者不拒,要限量。而後拽上紀慎語進機器房,他出活兒,陪著對方寫作業。


  一店的境況如此轉好,丁延壽天天被姜漱柳挑刺兒,左右是那場家法動手太早。待到某一清晨,人齊,一盆豆軟米爛的臘八粥擱著,圍一圈喝暖了胃。


  丁漢白開口:“這陣子生意不錯,有一人功不可沒,都沒意見吧?”偏頭,桌下的腿碰碰旁邊的人,“說你呢,別光顧著喝。”


  紀慎語聞言抬頭,面對滿桌人有點不好意思,他實在不敢邀功,能正大光明地將那手藝使出來,已經是天大的滿足。丁漢白擦擦手,從兜裡掏出一封紅包,緊繃,瓷實,說:“正好年底了,獎勵連著壓歲錢一並給了。”


  大家都沒意見,姜廷恩羨慕得直朝紀慎語飛眼兒。紀慎語接過一瞧,一厚沓百元鈔,這麼明晃晃地給他,跟要罩著他似的。


  他謝過,說:“正好新做的兩件也差不多了,錢貨兩訖。”


  丁漢白問:“你跟誰兩訖?除了錢貨沒有人情?”


  這突然一嗆弄得旁人一頭霧水,丁爾和忙打圓場:“自家師兄弟什麼人情不人情的。”


  丁漢白說:“也對,我這個人人家不喜歡,想必我的情人家也不稀罕。”


  紀慎語周身一凜,登時在桌下揪住丁漢白的衣服,卻也撞上丁漢白投來的目光。戲謔,打趣,混不正經……哪是跟他找事兒,原來是當著一大家子人與他打情罵俏。


  這頓臘八粥喝得驚心動魄,紀慎語簡直分辨不出蓮子與桂圓,散了場,姜廷恩約他買新年衣服。他看丁漢白一同起身,問:“師哥,你也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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