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丁漢白說:“我有應酬,不陪你們玩兒。”臨走,再囑咐一句,“別讓姜廷恩蹭你的零花錢,那小子雞賊得很。”


  這工夫,姜採薇冒出來,要與兩個小的同去。丁漢白立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心中憤憤,適婚女青年不約自己朋友,成天跟小孩兒攪和著幹嗎?


  他強橫地將姜採薇帶走送給商敏汝,要是允許,恨不得把姜採薇嫁出去。


  街上張燈結彩,紀慎語跟姜廷恩在百貨闲逛,還加了個丁可愈。他們兩個“師哥”不離嘴,敲詐丁可愈買這買那,後者被榨幹,捂著錢包找女朋友去了。


  姜廷恩沒什麼主見,說:“我要買飛行員夾克,大哥穿的那種。”


  紀慎語說:“你穿得又不如師哥好看,買別的吧。”


  姜廷恩氣道:“我怎麼不如了?小敏姐說過,我比大哥帥。”他說完嘴一閉,好似暴露馬腳。紀慎語沒多想,問:“小敏姐又沒去家裡,什麼時候對你說的?”


  姜廷恩害羞道:“我十二歲生日那年說的,不行嗎?再說了,大哥雖然是家裡的長子,又有本事,可我還是我們家的獨苗呢……我、我就要買夾克!”


  他們兩個一路玩兒一路逛,紀慎語始終兩手空空,姜廷恩卻像個購物狂。還要下館子、看電影、領免費的泡泡糖,累壞了,腳丫都疼。


  紀慎語後來給丁延壽和姜漱柳都買了禮物,他還想給丁漢白買,隻是拿不定主意。姜廷恩話多屁稠:“那倒是,大哥那兒淨是好東西,興許瞧不上你買的。”


  紀慎語問:“我給他買身西裝,你覺得好嗎?”


  姜廷恩一愣:“大哥隻愛穿襯衫,沒見過穿西裝。”


  紀慎語想,現在不穿,以後和人應酬總要穿,再以後做生意開古玩城,人前人後露面也該有兩套西裝。他自作主張買了,還抻一條領帶,而後瞥見櫃臺斑斓,又想再添一對袖扣。


  鍍金的,描銀的,他撇撇嘴,感覺自己做的肯定更好看。


  他想了一路,做個什麼樣的?寶石,白玉,公交車外風景變換,他靠著窗戶發怔。許久,他決定,珍珠的吧,做個珍珠的。


  紀慎語心肝發緊,他與丁漢白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遠都未知,趁著時光還好,把可以做到的都做了。珍珠扣他要送,這輩子估計隻此一對,送出去,丁漢白有朝一日戴上,那無論什麼結局,他都沒有任何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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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兒街的積雪還未融盡,湿漉漉的。


  丁家大門已經貼上福字,格外紅火。


  一家人聚在大客廳,紀慎語洗完澡過來,拎著買給丁延壽和姜漱柳的禮物,姜廷恩興高採烈地立在電視前,展示他的新夾克。


  他問:“大姑,我穿著帥還是大哥穿著帥?”


  姜漱柳答:“你帥,跟你爸年輕時一個德行。”


  姜廷恩感覺不像誇他,又問丁延壽,丁延壽正看晚報,隻會哼哈著敷衍。紀慎語窩在一旁,嗑瓜子,吃話梅,眼珠滴溜溜地看熱鬧。真好啊,他想。


  姜漱柳問他:“慎語,你隻給我們買東西,沒給自己買?”


  姜廷恩說:“他給大哥買西裝領帶,齁兒貴,把錢花完了。”


  紀慎語不禁繃直脊背,霎時進入緊張狀態,挨個一星半點都能撩動他的脆弱神經。“師哥很照顧我,所以我想謝謝他。”他拿捏說詞,“便宜的他肯定不喜歡,就選了貴的。”


  好在那二位都沒說什麼,隻是心疼他花錢而已。丁延壽一抖摟報紙,說:“這敗家子從早應酬到晚,幹嗎去了?”


  紀慎語也不知,外面漆黑望不見什麼,隻能豎著耳朵聽汽車動靜。他們歡聚一堂聊東說西,看激烈的武打電影,晃到十點多,電話忽然響起來。


  丁延壽接聽:“喂?我是。什麼……解放軍總醫院?”撂下電話,拉姜漱柳,“漢白撞車了,現在在醫院——”


  話未說完,夫妻倆隻見紀慎語噌地立起來,焦急無狀地往外衝,比他們這親爹親媽的反應還要激烈。紀慎語心急如焚,狂奔回小院拿上棉衣,裡面就套著睡衣睡褲,他如一陣疾風,又卷出大門直奔向街口。


  上了車,他舌頭都打結,拍著靠背要去復興路的軍總醫院。


  紀慎語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往醫院趕,一分鍾都等不及,下車後又是一路狂奔。醫生打來電話,是否說明丁漢白傷得很重?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又會不會很疼?


  他明明急得要死,卻止不住亂想許多,衝進急診後徹底亂了陣腳。發高燒的,過敏的,頭破血流呻吟哭喊的……他遍尋不到丁漢白的身影,抓住每一個醫生護士詢問,都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裡。


  “不在急診,門診……”紀慎語掉頭衝向門診樓,逐層排查,險些撞到一位護士,然後被劈頭蓋臉地痛罵。他不住道歉,道完靠著走廊的牆壁陣陣脫力。


  丁漢白到底在哪兒,到底怎麼樣了?


  他應該聽清丁延壽的交代再來,不會像沒頭蒼蠅一般。


  可他哪等得及,他聽完那句就嚇得魂不附體了。


  紀慎語滿頭大汗,打起精神繼續找,轉身卻在走廊盡頭看見他要找的人。丁漢白肩披外套,額頭纏著一圈紗布,側倚著牆,狼狽又挺拔。


  待紀慎語跑到他面前,他淡淡地說:“你慌什麼。”


  紀慎語答不上來,抱住他,急得不停打嗝。他推開,紀慎語又湊上來,如此反復幾回,紀慎語叫他推拒得傷心又難堪,抓著他的外套搖搖晃晃。


  丁漢白問:“你很在乎我嗎?”


  紀慎語不住點頭,他在乎,從前隻知道在乎,此刻明白到底有多在乎。走廊那頭,丁延壽和姜漱柳趕來,丁漢白說:“我爸我媽到了。”


  紀慎語卻看著他:“師哥,我白天的時候想,我願意跟你好,可我不能確定好多久,我怕對不起師父,怕別人戳我的脊梁。但我現在想永遠跟你好,我還是怕這怕那,可是最怕你離開我……”


  他的師父師母正朝這邊走來,他那樣清晰地說完這幾句話。他不傻,丁漢白再三逼他認清內心,他看清了,忠孝難兩全,他隻能選最要緊的那個。


  丁漢白一把抱住紀慎語,他的心腸真是黑的,能自損八百來一出車禍受傷,折騰喜歡的人捧著他、疼著他。那身體不住顫抖,環著他的腰,拱在他頸邊怨懟些什麼。


  怨他開車不小心,左右竟還是擔心他。


  他們兩個靜靜抱著,直到丁延壽和姜漱柳走到跟前。分開時兩人都沒慌,輕輕地,在二老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


  輾轉回家,丁漢白帶著一身傷進屋,床上擱著一套嶄新的西裝。紀慎語跟進來,關門倒水,鋪床蓋被,立在床邊窘迫半晌,竟脫掉外套鑽進了被窩。


  他盯著丁漢白的額頭,不放心。


  丁漢白問:“衣服都顧不上換,穿著睡衣就出門了?”


  紀慎語點點頭,傾身環住丁漢白的脖頸。“師哥。”他知道自己膽小,與丁漢白在一處時,丁點風吹草動就叫他膽顫,可今晚才知道,那點害怕太微不足道了。


  “紀慎語。”丁漢白忽然叫他,“我立在欄杆處,看見你一層層找我。”


  一場虛驚,紀慎語累得呼口氣:“以後你再也別嚇唬我了。”


  丁漢白說:“我沒嚇你,因為你愛我。”


  他摟緊紀慎語壓下,就著一點淡淡的燈光,低頭親對方,那蒼白的臉,那泛紅的眼,每一處都被他親吻。紀慎語有些恍惚,扒拉開丁漢白的襯衫,隻見皮膚光潔沒一點傷痕……


  他問:“怎麼撞得車?”


  丁漢白含糊:“衝著電線杆……”


  紀慎語立馬不幹了,二十歲的老家伙可真雞賊!他掙不開,丁漢白像座五指大山,像尊樂山大佛!那吻也變了味兒,半點溫柔都沒了,強奪他的嘴唇,急切啃噬,不理他發麻熱痛。


  “渾蛋,大王八……”


  丁漢白美美的:“我就是個牲口,行嗎?”他酒醉一般,喟嘆著,大手撫過紀慎語的身體。摸到腰間,褪掉一點睡褲,側壓著,流氓地直奔下三路。他不要臉似的,眼神卻是切切的溫柔。


  紀慎語推他,他更得寸進尺:“把腿分開點兒……”那兩腿反並得更緊,夾住他的手,打著顫,罵聲換成了哀求。


  丁漢白哄騙:“我就看看。”


  紀慎語還氣:“你的閹了?憑什麼看我的?!”


  丁漢白能屈能伸:“你的大呀,讓我開開眼。”


  臊紅臉,耷拉眼,紀慎語明白,看完之後就要碰碰,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可他沒主意似的,乖乖一松,任這流氓看了。


  這時丁漢白低嘆:“可怎麼好啊。”


  花沒開月沒圓……他卻滿腦子都是弄師弟。


第44章 夜雪壓枝,雄鳥振翅。


  雖然丁漢白是頂天立地一男兒, 可真不愛幹人事兒。一場交通事故, 電線杆都比他傷得重些,偏偏還要使喚這個吩咐那個, 大清早就無病呻吟。


  紀慎語端茶倒水, 和這麼個人兩情相悅能怎麼辦?一盆熱水, 三兩藥膏,他要給丁漢白洗臉換藥。逐層摘除額頭的紗布, 他驚訝道:“你是什麼金枝玉葉?粘個創可貼的事兒還包扎。”


  丁漢白倚靠床頭, 任由對方擺置。紀慎語還沒牢騷完:“嚇唬我就算了,師父師母有什麼錯?”撕開創可貼, 直接按在那腦門兒上, “仰頭, 脖子也擦擦。”


  丁漢白解開倆扣兒,引頸閉眼等著擦洗,熱毛巾挨住皮肉,湿、燙, 力道輕重正好。下巴至鎖骨, 喉結處極輕, 弄得他脖頸發痒,紀慎語的呼吸近在耳邊,耳朵也痒。


  他忽然睜眼,抬手握住對方的小臂,指腹摩挲,目光熱切。紀慎語叫他瞧得不自在, 攥著毛巾糊他胸口,他受著,問:“為什麼給我買一身西裝?”


  紀慎語答:“你以後辦事應酬總要穿,就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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