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淡了眸光,內心充滿了悽涼。這十多年,父皇藏起母妃的靈位、骨灰,以此牽制著我。我隻能暗中部署,無法實施,我隻能痛恨的忍著。
岑謹翊親吻我的眼睛,疼惜地說:“我一定會找到娘娘,我不會讓長公主一直受制於皇上。”
14
燕都遠郊的皇家園林,燈火通明,眾人在此歡度中秋。
我將水燈放入湖中,看它隨波漂遠,與其它水燈匯聚成片。
秦婉煙問:“長公主許了什麼願望?”
我:“願,天佑我大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夜遊途中,碰到了十五皇妹、十六皇弟、十七皇妹。五人坐在亭子裡,聊天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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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起茶杯,喝茶時,瞧見斜前方的假山後,伸出來一個腦袋,往亭子這邊瞧。那是桑祁徹身邊的榮全。
我擱下茶杯,不動聲色的掃向秦婉煙。秦婉煙顯然也發現了榮全,榮全那般探頭探腦,她臉色略微的變了變,又馬上恢復過來。
我移動目光,看向十七皇妹-桑祁凝。桑祁凝的視線,在假山處頓了頓,而後端起茶杯。
榮全見桑祁凝看到他了,便縮回了腦袋。
桑祁凝喝了茶,稱要回去休息,便告辭了我們。
我斜睇秦婉煙,她的手,SS地捏著茶杯,指關節泛著白。
我們又說了一陣子的話,這時,隻見遠處的夜空,炸開了絢麗的煙火。
十五皇妹開心地說:“有人在那邊放煙火,好漂亮,咱們去瞧瞧。”
那煙火,是我叫人專門挑著時間放的,十五皇妹主動提議,我自然同意,“我很多年沒看過煙火了,的確好看,去瞧瞧吧。”
15
我、秦婉煙、十五皇妹、十六皇弟,四人來至放煙火處。父皇的蘭貴人,帶著八歲的十八皇妹在這裡。
大家正看著煙火,忽地,不遠處的那座殿裡,嘈雜了起來。隱隱的,還有女子的哭聲?
十六皇弟奇怪,“那邊為什麼那麼吵?走,去看看怎麼了。”
秦婉煙的臉色有些發白,她端著太子妃的儀態,同我們一起過去。
殿前聚集著一些人,黎容雅、幾位大臣以及隨從們站在外頭。黎容雅臉色刷白,大臣們表情各異。
殿門緊閉,從內傳出聲音——
父皇暴跳如雷,“逆子!你這個畜生!”
桑祁徹慌張恐懼,“父皇,兒臣知錯了!求父皇饒命!”
桑祁凝斷斷續續的哭聲,“嗚嗚嗚……”
我們是後過來的,雖然不曉得前面怎樣,但從這三句話,也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父皇,是我讓岑謹翊引過來的,煙火便是信號。我早派人盯住了桑祁徹、桑祁凝。
十五皇妹、十六皇弟震驚地看著秦婉煙,我自然也是不敢相信的樣子。
秦婉煙面容煞白,身子搖晃了一下,立即有婢女扶住她。
突地,殿內沒了父皇、桑祁徹、桑祁凝的聲音,岑謹翊驚呼,“皇上!”
岑謹翊:“傳太醫!快傳太醫!”
父皇怒火攻心,昏厥倒下,事情哪裡壓得住。後妃、皇弟、皇妹、文武大臣,全部聚至“敷春殿”,桑祁徹、桑祁凝已被看押起來。
父皇脫險後,眾人才散去。
秦婉煙扶著黎容雅去往偏殿,我瞧著二人大難臨頭的背影,在心裡冷蔑的笑。
二人算計我,沒算計成,桑祁徹、桑祁凝卻被當眾撞見。二人現在的心裡,一定悲憤而惶恐,呵。
16
次日,我在花園碰見了蘭貴人、十八皇妹,婢女們看護著十八皇妹玩耍。
我與蘭貴人賞著黃澄澄的菊花,輕語交談。
我:“蘭貴人和十八妹,這些年還好麼?”
蘭貴人望著我的眼神,滿是感恩,“承蒙長公主照顧,我們母女需要什麼,岑總管都會及時的送過來,我們能在這後宮活出個人樣,全靠長公主。若有來生,我願做牛做馬,報答長公主!”
我淺笑,“蘭貴人言重了。是十八妹讓我想起了從前的自己,我吃過的苦,還是別讓十八妹嘗那個滋味了。”
七年前,我回宮時,與蘭貴人有過短暫的接觸。她不得父皇寵愛,又生的是公主,無聖寵傍身,就算是主子,當奴才的也敢欺負。
17
父皇著實氣得不輕,他養病多日,身體好轉了,才回宮。
這天,我和崔佑川用晚膳,他一杯酒一杯酒的往肚子裡灌,氣憤不已,“太子、十七公主做出那般震驚朝野的醜事,皇上竟然為他們開脫!”
“大臣們上折子,要求廢黜太子,皇上可好,給太子找理由,說太子是被人故意陷害,說太子那時已經神智不清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那晚,明明在場的人都清楚,太子神智清醒,他不僅認得皇上,還會跟皇上求饒命!”
“皇上一味的袒護太子,還搞了個所謂的證據出來,堵大臣的嘴,簡直昏庸無道!”
“大晉的江山,將來要是真的交到太子那種人的手裡,天下又要四分五裂了!”
我淡定用膳,“太子是嫡子,皇後的兄長是丞相,皇後又是父皇的結發之妻。於公於私,父皇都不想廢黜太子。”
“太子之位一旦虛空,大臣們誓必會推選新太子。放眼後宮,育有皇子的嫔妃,家世均不如皇後。即便她們的兒子真的被立為新太子,丞相那顆大樹,他們也撼不動。有命當新太子,不見得有命做皇帝。”
崔佑川:“皇上以為,給太子禁足三個月,太子真能反省改好麼?”
“皇上以為,給十七公主挑個驸馬,讓十七公主成婚,太子和十七公主的事就沒發生過麼?”
“如果太子的根兒還是好的,他又怎麼會做出那種事?!皇上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我:“你就算再生氣,父皇也不會改變主意。”
崔佑川:“那就任由皇上昏聩下去麼?”
我:“太子失德、父皇包庇、朝臣憤怒,現階段,我想要的結果已經達成,暫時不需要再做什麼了。”
崔佑川:“今日,長公主午休時,薛中郎求見長公主,我和他闲扯了一些家常,便送客了。”
我:“這是他第幾次想見我了?”
崔佑川:“他已經來過兩次了。薛中郎為人正直,對大晉忠心耿耿,長公主要不要見見他?”
我:“不急,再拖一拖。”
18
十月底,黎容雅壽辰之後,我收到薛府送來的信,薛望之約我府外相見。
他以薛老太太聽戲為由,包下燕都的“清音樓”,薛府的家眷們,都在前院聽戲。
我與薛望之在後院的小樓裡見面,房內隻有我二人,樓下有人把守。
我端起茶杯,啜著茶水,問道:“薛中郎有何事,一定要見我?”
薛望之:“皇後壽辰之日,長公主也看到了,民間的雜耍班、變戲法的,深得皇後歡心。”
“前幾日,少府撥了銀子,在宮中開闢出一塊地方建園子,專供皇後看雜耍、觀戲法。”
“太子尚在禁足,皇後不僅大辦壽辰,更為享樂,勞師動眾的建園子。”
“天下一統,不過五個月,百廢待興,老百姓盼著能過上好日子。可現在,還有許多地方的百姓,連溫飽都是個奢望。”
“皇上對皇後既不阻止,也不斥責,反而默許了皇後。長公主,我大晉要亡了!”
我一聲輕嘆,“薛中郎,我的處境,你們是知道的。”
“父皇忌憚我、猜忌我、處處防著我,我已是自身難保。今日我來見你,換上男裝、貼了胡子,才敢至清音樓。”
從我記事起,便有大臣對父皇不滿,隻不過,沒有現在這麼嚴重。如今,莫說大臣,就是尋常人家都會指責父皇心無社稷、心無百姓。
薛望之:“朝野上下,都知道長公主處境艱難,但,這隻是暫時的。”
“隻要長公主願意,我來做長公主的馬前卒,替長公主聯絡同僚。”
我皺了皺眉頭,沉下嗓音,“薛中郎,你這是誅九族的謀逆之罪。”
薛望之有些起急,一拍大腿,“皇上年老昏聩、整日縱情聲色,又喜歡親近那幫溜須拍馬的佞臣,皇上已經無藥可救了!”
“太子這十年,雖為儲君,可實際上,他沒為大晉做出過什麼貢獻、擔過什麼責任。在縱情聲色這一塊,他深得皇上真傳,連十七公主都……”
薛望之講到這兒,滿臉都是“惡心S我了”的表情。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皇室之中,唯有長公主心懷社稷、心懷百姓,為天下一統嘔心瀝血,幾次險些喪命於沙場。”
“長公主看盡世間百態,長公主是從S人堆裡爬出來的,長公主最清楚老百姓想要活著,想要過安穩的日子。”
“隻要百姓衣食無憂,天下自然太平。而現在,雖然山河一統,依然民聲載道。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民間怕是就會拉起‘起義軍’,推翻朝廷!”
“請長公主以江山社稷為重、以百姓為重,救黎民於水火!”
聽罷薛望之的話,我擱下茶杯,凜了神情,“薛中郎,你今日的話,我全當沒聽過,薛中郎也忘了吧。”
目前,隻有薛望之一人,太少了。我要等,等到更多的人對我說這樣的話,等大臣們迫切的希望,我力挽狂瀾。
19
桑祁徹解除禁足,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他積極的勵精圖治,對秦婉煙格外溫柔體貼。
除了太子黨,其他的大臣對桑祁徹的一反常態持觀望態度。有的大臣嗅覺靈敏,已與太子黨保持距離。
桑祁徹以這樣的狀態,一晃眼,到了第二年的三月。
早晨,嵐丹為我梳頭時,蘇映夕走進寢室,“長公主,十七公主的母妃病了,她昨日去‘白昭寺’為母祈福,太子尋著十七公主,也去了白昭寺。”
“有人在寺裡看見太子、十七公主進了同一個房間,便給邵驸馬送了信。邵驸馬帶人衝進白昭寺,將太子、十七公主捉個正著。”
“邵驸馬等人將白昭寺鬧得人仰馬翻,驚動了廟裡的僧人和留宿的香客。薛中郎帶兵趕到白昭寺,才控制住局面。周圍的百姓,烏泱泱的湧了好多人過去看熱鬧。”
“薛中郎連夜報信入宮,皇上氣得當場發了病。現在,太子和十七公主被關進了暗庭。”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玩味的勾了勾唇角。兩人真是憋壞了,逮著個機會,趕緊見面。桑祁徹離被廢,又近了一步。
我交待蘇映夕,“大臣們要是來見我,先婉拒了,等等再說。”
蘇映夕:“是,長公主。”
20
秦家自知桑祁徹要完,秦婉煙與其父秦琊溯向父皇請求,與桑祁徹和離。
對秦家來說,這是自保。對父皇而言,秦家是在落井下石。父皇嚴厲斥責秦家,不準和離。
秦婉煙、秦琊溯在殿外長跪不起,不論誰去勸,二人都鐵了心的要和離。
邵驸馬被迫娶了失貞的十七皇妹,心裡一直憋著火,這次,他又親自捉個正著,邵家與秦家相同,請旨和離。
大臣們遞了聯名的折子給父皇,一起參桑祁徹,要求廢太子。
秦家、邵家那邊,幾人淋了一場春雨,發著高熱,仍不肯離去。直至幾人昏迷暈倒,才被人抬下去,交由太醫醫治。
大臣們在這一個月裡,頻繁的給父皇遞折子,為秦家、邵家說話,要求父皇允許和離。
此時,太醫診出十七皇妹有孕。父皇叫人給十七皇妹灌了墮胎藥,他的病,本就沒好利索,這下病得更重了。
長公主府每日都有大臣上門。一開始,是武官;後來,文官也來了;最後,文武官結伴一起求見。
我在府中,每日習武之後,看看書、做做畫、練練字,不急不躁的修身養性。
大臣們一波一波的上折子,父皇招架不住,同意秦家、邵家和離。
自從桑祁徹關入暗庭,黎容雅就病倒了,臥床不起。
廢太子一事,大臣們給父皇逼急了,父皇下旨——太子在暗庭思過半年,太子之位仍然保留;十七公主與其母妃貶為庶人。
21
薛望之又差人給我送來一封信,這回,他代表文武大臣一起,約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