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姚念非姚家女,亦保下一條性命。
一人隻覺得償所願,一人隻是踐行諾言。
新婚之夜未行夫妻之事,宋清河隻拿起筆墨,修書一封。
若日後兩人得遇良人,皆可離去,宋清河此一生,皆會承姚母遺願,護佑姚念。
紅燭燃盡,姚念流幹了眼淚,也沒想過要回頭。
後來宋清河上京趕考,走前休書一封,萬貫家財作賠,告知姚念可隨時離去。
他想著若是不能高中,便是遊山玩水,隱於鄉野,此心不定,便不能耽誤姚念。
看到這裡,我輕嗤一聲,恨不得進到鏡子裡揍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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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不能應的就別應,裝什麼大丈夫,最後還不是辱了人家名節。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給你能的。
要是我啪啪給他兩個大嘴巴子。
鏡中的宋清河踏入京城,同小公主相遇相識。
明媚陽光又向往自由的小公主,叫宋清河頭一次感受到了姚念嘴裡的喜歡。
溫潤如玉的小公子,溫軟良善的小公主,金童玉女讓人豔羨,他們之間,隻隔了一個身份。
隻要他高中,他便能求娶他心愛的姑娘。
事實也正如他所願,放榜那天,他們拋去禮節,狠狠的擁抱住對方。
期待天荒地老,期待白首相攜。
宋清河派人送去綾羅綢緞,信上問姚妹妹安好,亦說家中錢財可供妹妹一世無憂,吾欲成婚,望與妹妹少作來往。
小公主問時,宋清河將此事全盤託出,小公主頭一次生氣,要他踐行諾言,將姚念接到京城,給她令擇良婿。
姚念確是來了,在小公主與宋清河成親那天,大鬧婚宴,叫皇家顏面無存,宋清河當即下至詔獄。
為了一個男人,連命都不要了。
愚蠢至極。
我氣得把鏡子放下,站到窗前吹風。
後面我也知道了。
那一世的我領兵南徵,徵的便是小公主的國,荊朝。
宋清河欲戴罪立功,前去S敵。
在鏡前,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天孫初堯。
宋清河不愧是荊朝第一人,連我也中了計,千鈞一發之際,初堯為我擋了箭。
在我成為孟婆之前,似乎還和他有過一段往事,隻是我不記得了。
初堯S後,我仿佛開了掛,一路南下,打得荊國節節敗退。
姜初堯,開掛神器,嘎嘎好用。
荊國國破,姚念將罪過全部攬在小公主身上,說她不願和親才導致如今的慘狀。
可事實是,無論如何求和,我的國君,都不會放棄一統九州的機會。
史書永遠也寫不出那幾百年的慘烈,陰謀陽謀明仇暗鬥,最終隻能有一朝得勝。
小公主心S,一把劍橫在頸間,殉國而亡。
那時是有大巫存在的,宋清河吞劍而亡,鮮血流入陣法,以求和小公主有來世。
最後的最後,姚念殉情而S,執念太深,怨恨太大,成了惡鬼。
而小公主的血跡殘留於鎖上,為躲避陰司抓捕,姚念躲入長命鎖中,隻等有朝一日,再遇宋清河。
姚念,才是鎖妖。
她聰明的很,讓這一世的宋清河和荊染相愛,而後自己取而代之。
酒店的房門的敲響,屋內爭鬥的兩個人止了聲息,「荊染」打開門,沒骨頭的似的靠在宋清河懷裡。
而宋清河和姜初堯的眼睛,卻看向了雙眼含淚的「我」。
我:「?」
哭什麼哭?娘裡娘氣的!給我收回去!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姜初堯,似乎還看了眼司命的方向。
司命渾身一僵,後退一步 沒事人似的吹起了口哨。
9.
姜初堯看著「我」,笑著問:
「千鳶,我聽見你們屋子在吵,有什麼事嗎?」
「我」愣了一下,隨即道:
「沒事的沒事的姜…姜初堯。」
瞻前顧後,可一點都不像我。
宋清河沉默的關上門,他捧著「荊染」的臉,下一秒,一柄桃木劍穿過她的心髒。
在「荊染」震驚的目光下,宋清河握上她的脖頸:
「鎖妖,把染染還給我。」
若是真的喜歡,又怎麼會認不出眼前人。
同她虛與委蛇這麼久,原是去求桃木劍了。
姚念大張著嘴巴,眼裡透露出不解:
「宋清河,這一世,你為何還是不肯愛我?」
「我為你留在這世上千年!你的眼裡卻隻有那個賤人!」
我叼著根棒棒糖,朝司命撇撇嘴: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像我這種貌美如花,膚白如雪,品性純良,學識淵博的人,都不敢這麼要求人家。」
司命點頭附和:「對對對對!」
「噗呲——」
姜初堯突然從唇角溢出一聲笑來,我歪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他應該看不見的,是的吧?」
司命:「是的吧?」
我:「?」
我跑到姜初堯面前左晃晃,右晃晃,鼻尖貼上他的下巴,他也無動於衷。
我摸了摸他通紅的耳垂,看了一眼空調,這也不熱啊?
是看不見了,可以繼續看戲了。
宋清河皺眉,像是看瘋子一樣的看姚念:
「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了吧?」
可不是嗎。
鎖妖帶著前世的執念找上宋清河,想和愛人相守到老,有什麼錯?
有什麼錯?
錯就錯在宋清河不是宋清河,他已經走過幾朝的輪回路了,你還妄想他留著些什麼和千年前的宋清河相像的東西。
況且,他本就不愛她。
荊染就是小公主嗎?她隻是個同小公主有著相同血脈的人罷了。
她不可憐的,她若不和鎖妖作交易,又怎麼會讓她尋到機會上身。
這場似是關乎情愛的故事裡,誰都不無辜。
隻愛一個,一輩子都不一定遇到那樣一個人,更何況是幾生幾世。
所以,人啊,到底應該為自己活。
鎖妖最後S在了宋清河的手裡。
S的可真潦草。
她S之後,荊染就回到了自己的體內。
我和司命打了個招呼,做了個奧特曼的手勢:
「小飛棍來嘍!」
嗖一下,我就回到了自己的體內。
剛一回來,姜初堯立馬抱上我,尾巴快要仰到天上:
「阿鳶!剛才宋清河太兇了,我好怕怕!」
我:「……」
你再說一遍?遞劍的不是你?
荊染微微睜開眼,她靠在宋清河懷裡,沒有血色的臉上揚起一抹笑。
像是取得了一場勝利。
宋清河為何得知鎖妖?
又為何選在今天?
荊染為什麼會被封印在鎖裡?
怕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答案了。
下樓時,後背突然出現一股大力,我被猛地推下樓,千鈞一發之際,姜初堯抱住我,一起滾了下去。
他當了我的肉墊,全身都被磕破,鮮血怎麼也止不住。
我承認,我慌了,口不擇言的說:
「姜初堯,你怎麼這麼嬌氣!」
一滴淚水落在他的額頭上,遲來的情絲生根發芽。
我知道,我大約是完了。
孟婆向來是沒有情絲的。
愛恨嗔痴,怨憎會,愛別離。
無情,在體會到忘川來來往往的那些情感時,才不會動惻隱之心。
上一任孟婆,便是動了心,再無法渡忘川之人。
紅線從無名指上生出,同姜初堯的綁在一起,環繞在我們兩人之間。
原來,月老的線,才綁上啊…
可惜,是心先動。
我緩緩轉頭看向荊染,身後惡靈環繞,轉瞬間,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我肉身已S,此身已歸神位,留在這裡也隻不過是想看著姜初堯壽終正寢。
偏偏有人不合我意。
我活動了一下肩頸,瞬息之間握住荊染的脖頸 ,將她提起:
「小小鎖妖,不自量力。」
「你以為S了姚念,你就能取而代之了嗎?長命鎖乃溯玉公主遺物!你個冒牌貨,還想染指?愚蠢至極!」
故事的開始,轉世的宋清河喜歡上了溯玉公主的血脈。
很巧,她們都叫荊染,也僅限於此。
姚念怨念不止,找到荊染與其做交易,荊染給她身體,姚念給她十年榮華富貴。
走投無路的荊染應了,可她怎麼甘心於這個結局呢?
於是在十年之期那日,她與宋清河設計,誅S姚念。
可她沒告訴宋清河,姚念身S後,被封印在長命鎖內的她,就成了新的鎖妖。
我是那個被姚念SS的變故,荊染自知我不可能再活過來,便裝模作樣的訓斥了一下姚念。
所以當我活生生的站在姜初堯面前時,她便篤定了要S我。
畢竟,我是可能知道她身份的人,寧可錯S,不可放過。
我咧開嘴,慢慢收緊手上的力:
「我放過你,你卻不肯放過我?」
「你千不該萬不該,去動姜初堯。」
荊染拍打著我,嘴裡溢出細碎的話來:
「他本就…活不長…你明明…知道的…」
「他的命,我說了算。」
下一秒,她瞪大了雙眼,身軀開始消散。
千年孽債,今日得以終結。
我轉頭看向宋清河,手緩緩伸向他的脖頸。
「千鳶!」
司命猛地擋在他面前,急切的開口:
「他有錯嗎?」
他有錯嗎?
我笑了笑,抬眼看他:
「司命,我任職千載,天上仙,底下鬼,什麼樣的我沒見過?忘川鬼各有各的故事,我知道的還少嗎?有沒有錯?這個理由作為評判的標準可不成立。」
「你敢說我和姜初堯不是他帶來擋刀的嗎?若是姚念動手,先S的是誰?當然不能是她的親親小郎君,司命,你敢說這些你不知道嗎?」
看了眼司命身後被法術定住的宋清河,我輕嗤一聲。
算了,放他一馬,好神不和奸人鬥。
「司命,小天孫我已經找到,等他回歸神位,記得告訴天帝,不要再讓他往忘川跑。 」
「我可不能因為愛情放棄事業。」
見我恢復原本的模樣,司命吐出一口氣,拍了拍胸脯。
「我是為你好,若是傷了凡人,你怕是要被懲罰。」
眼前黑暗褪去,我用手託起姜初堯,瞬移要醫院。
「讓他先把我年假兌換了再談別的,我可一直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司命:「啊對對對!」
10.
我和姜初堯為什麼會被父母留了下來,一個很俗套的原因——他有病。
白血病。
明明已經做過一次手術了,卻又復發了。
他的父母早在他手術之後,又生了一個弟弟,他們帶走了弟弟,留下了他。
對於一個百年世家來說,繼承人永遠被優待。
我腦袋一根筋,為了S他,也留了下來。
而現在,笑S,小天孫要歸位了。
我一點都不傷心,我說真的。
「阿鳶,抱歉呀,我沒法陪你了。」
我削下一塊蘋果,堵住他的嘴:
「說什麼屁話,快點吃,吃不完我塞進去。」
姜初堯握住我的手,嬉笑道:
「不能活到頭發白白,皺紋多多,不能活到牙齒掉光,連話也講不清,阿鳶也不能笑話我了。」
我動作一頓,他繼續道:
「但我永遠年輕,阿鳶心動不心動?」
我挪挪屁股,找了個好點的姿勢:
「不心動,屁動。」
姜初堯:「……」
一抬頭,他眼眶紅紅,我猛地拿刀子指著他:
「再哭,我刀你昂!」
「那我是預言家嗎?」
我:「……」
這人指定缺點腦子。
後來我再遇宋清河,他一臉的滄桑,頸間戴著那個長命鎖,看見我,也隻是說:
「他還好嗎?」
我無所謂的攤手道:
「託您的福,不太好。」
宋清河歪頭一笑,朝我道:
「千鳶妹妹,別強撐著了,你這樣,他感受不到你的喜歡的。」
我:「……啊對對對,就你懂得多。」
往後好幾個月,姜初堯頭發光光,越來越瘦,司命看在眼裡,抹了一把老淚,靠在姜初堯床前:
「小天孫,您受苦了!」
我:「……」
姜初堯不動聲色的移到了床的另一邊。
我:「?」
又一年春日,姜初堯忽然興起,要去看窗外的春海棠。
他說:「我遇見你那天,春海棠開的正好。」
我一直等他問出那句話,可至S,他也沒有問出。
海棠花落了。
我的照片, 停在了 19 歲,再沒人拿著相機, 對我說「茄子」。
我的姜初堯, 22 歲,S在了萬物復生的春日。
把我沒敢承認的喜歡,一同葬在了人間。
小天孫歸位, 我也回歸本職。
回去的第一秒,我熬了一碗孟婆湯, 正要喝時,司命火急火燎的趕過來:
「湯下留嘴!」
我:「……」
剛要轉頭, 身前的孟婆湯就被人拿走。
「阿鳶!你又要喝!」
是了, 女將千鳶那一世, 我就喝過一次, 喝完了我才做的孟婆。
咱就是說, 咱也不能為了愛情放棄事業不是?
我拍拍初堯肩膀,從他手裡搶過湯:
「小天孫, 沒啥說的,兄弟敬你。」
司命:「我這有八卦, 你聽不聽?」
我立馬放下手裡的湯,興衝衝的探頭:
「說!我出一億冥幣!」
11.
「千年前, 星之神女隕落,眾星主也隨之凋零,星石相互碰撞, 生出些碎石。」
我插嘴道:
「我是神女?」
司命:「不是。」
「那我是星主?」
司命:「不是千鳶,你小說看多了吧?你看看你, 渾身上下有女主光環嗎?衰的要S。」
我:「不帶這麼侮辱人的!那你說,我是誰!」
司命朝我比了個中指:「一塊碎石。」
我:「?!」
初堯:「哈?」
「你偶然間得到小天孫的一滴精血,得以開靈智, 化人身,所以後來才有同他一起歷劫的契機。」
我靠著初堯, 不滿的開口:「那你啥子意思?」
司命忍無可忍的拍案而起:「還要我直說,你就塊破石頭, 生了情絲也沒事, 隻要沒開花, 這孟婆, 還是你的!」
還有這好事?
哇咔咔咔!
心裡亂吠, 我面上冷靜的一批:「哦。」
司命:「……」
她好裝。
初堯興奮的抱住我,眼裡閃著星星:
「那阿鳶豈不是不用忘記我了!」
我沒忍住,噗嗤一笑。
還挺好。
後來用靈虛境探查那一世時, 我才發覺姜初堯身體愈發虛弱的時候,他逐漸覺醒, 漸漸可以看到司命, 同司命說話,所以有的時候,我和司命說的那些八卦,他全聽得見!
什麼天界戰神被偷了褲衩。
新晉兩位門神二三事。
花神女扮男裝被小公主揩油。
他全聽、見、了!
我一記眼刀過去, 正熬著孟婆湯的初堯動作一頓,朝我抬起手:
「阿鳶我錯了。」
「……」
算了,挺好的。
嘻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