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滋滋地像變戲法一樣把花塞到我懷裡。
然後俯身問我：「阿婉，你喜歡嗎？」
「我妹說，追女孩子就是要送花，給她做便當，但我做這些不是因為她說，而是因為我喜歡你。」
蕭琰的眸底隱藏著情誼，透著歡喜和真誠，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我心中一緊，又連忙撇開視線，可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還是出賣了我。
13
處理完工作室的事情已經是深夜。
街上，行人三三兩兩。
Advertisement
樹木靜悄，泛著光的湖面結了冰，像是撒了一層碎銀。
雲皎皎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門口，裹著厚厚的狐毛鬥篷，清純白蓮花的形象一如當年。
雲皎皎看見我，倒是愣了兩秒。
短短一月，我好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眼底的那一點子脆弱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容。
我身上的紅色大衣如同一蓬野火，「好久不見。」
我沒有理會她伸出來的手，順其自然在她對面坐下。
「也沒有好久，不過一月而已，你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
雲皎皎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雙眸是掩蓋不住的失落，「孩子沒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蕭宴禮也不會逃婚！我又怎麼會淪為笑柄！我的孩子也不會沒有的。」
雲皎皎知道蕭宴禮來了這，她也不管不顧地坐飛機來找了他。
第二天做完檢查之後蕭宴禮跟她大吵一架，她心中傷懷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就沒有保住。
「我幻想了無數次的婚禮，就快要實現的時候，馬上就要實現了，結果蕭宴禮逃婚跑來找你！你到底跟蕭宴禮說了什麼！他為什麼一定要離我而去！他明明那麼那麼愛我，他還說他此生非我不可！就是因為你，他就變了！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棄！」
她怔了片刻，全身泛起戰慄，沒能保住孩子似乎是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再也沒有籌碼跟蕭宴禮談判，她隻好找一個替罪羔羊，將所有錯都怪在我一個人身上。
她以為我會像她預料的那樣情緒失控。
可我沒有，我抿了一口溫柔的茶水，淡淡地笑了笑。
「我早就放棄了，我現在已經結婚了，你還要跟我糾纏到底嗎？蕭宴禮不愛你，你來怪我？況且就算他不悔婚，你也進不了蕭家的門，做不了你朝思暮想的蕭太太。這麼淺顯的道理，你到現在都不明白嗎？你不求上進，不思進取，還要跟我S纏爛打，你可真會浪費時間啊。」
雲皎皎沒有反駁，似乎是覺得沒有什麼反駁的必要。
她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麼東西碎裂開去，無聲無息。
「你該問問，蕭宴禮，他為什麼突然不愛你了？」
女人再也忍不住眼淚，捂著臉開始痛哭，「我問過很多很多遍了，可他總說真心都是瞬息萬變的。」
突然有些同情她。
得知蕭宴禮要結婚的那個晚上，我也想衝進浴室問問蕭宴禮，為什麼不娶我？
大概得到的也會是這個答案。
真心瞬息萬變。
十六歲的林婉薏和十六歲的蕭宴禮，差了一句告白。
喜歡的男生跟別人告白了。
而現在二十六歲的林婉薏和二十六歲的蕭宴禮，也好像差了那麼一點點。
我嘆了口氣，撥通了蕭宴禮的電話。
「蕭宴禮，把你的未婚妻帶走。」
不到二十分鍾，蕭宴禮就來了。
他到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
離開之前，我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他不值得你這樣，你剛沒了孩子身體很虛弱，這個時候應該好好休息，而不是在大冷天跑到這裡質問我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蕭宴禮環顧四周，發現沒有我的身影。
「林婉薏呢？」
雲皎皎倒在座椅上，搖晃著茶杯，笑得有些痴狂，「走了，蕭宴禮，我這麼大個人你看不見？你還想著她！她都結婚了！」
雲皎皎不斷地捶打他，想把所有的委屈和怨氣都發泄到他身上。
可男人並不買單，他一把將她推開。
「發什麼瘋！你跟林婉薏說了什麼？」
「你這麼在意，你自己去問她啊。」
聽聞後來蕭宴禮還是跟雲皎皎解除了婚約。
卻被她纏著以玩弄她感情為由索要高額分手費。
雲皎皎在蕭家的家宴上鬧得很不愉快，「其實蕭宴禮，我也從來沒愛過你，我當時接近你都是為了錢，現在亦是。」
蕭宴禮也懶得跟她爭什麼，給了她五千萬的分手費，讓雲皎皎以後再也別出現。
雲皎皎拿了錢麻溜地就跑了。
後來他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條消息，我都熟視無睹。
再後來他開始一夜一夜地站在林家門口。
過年的時候也沒有回去。
最愛面子的人，此時卻像個流浪漢。
我拉開窗簾見到昏黃路燈下的男人，一臉堅定地望著不遠處。
媽媽從外面吃完飯回來的時候看見蕭宴禮仍在門口站著。
也忍不住開口詢問我：「阿婉，那是什麼情況啊。」
「還能什麼情況，他愛站著就站著唄。」
半夜十二點的時候，路燈還沒有關，我知道蕭宴禮還沒有離開。
終是嘆了口氣，拿起衣架上的厚外套出去了。
「蕭宴禮。」
滿地的煙頭。
我皺著眉頭，很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
我看見他黯淡的眼眸一瞬間又亮了起來。
「我還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你是不是還以為我會像從前那樣，你說兩句話就能高興？蕭宴禮，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我也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你好自為之吧，別再找我了。你現在這樣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我知道了，我懂了，對不起。」
蕭宴禮輕聲開口。
「我原諒你了，我早就原諒你了。」
他轉身離去，這次沒有再回頭。
回去的路上，蕭宴禮捏著眉心，腦海裡閃過無數這些年跟我的一切。
他原以為娶雲皎皎是他的執念，可後來發現我才是他的執念。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對我動了心，大概是我在陽光裡衝著他笑的每一個瞬間。
心動的感覺實在是太久違了，更何況是十年的陪伴。
可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他和我已經錯過了。
回家之後，我看見剛放在玄關上的驗孕棒，顯示了兩條槓。
「天……」
我迫不及待地要將這個消息告訴蕭琰。
電話幾乎是一秒接起，很是難以置信蕭琰居然還沒有睡。
我舉起驗孕棒開心得手舞足蹈的。
「蕭琰！你還沒有睡嗎？」
蕭琰抱著筆記本電腦搖搖頭，他看著不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林家，「沒有呢，你呢。」
他本來想回家的，可車還是鬼使神差地開到了這裡。
「蕭琰, 我懷孕了。」
我聽到電話那端倒吸了一口涼氣，蕭琰難得被噎住，「馬上。」
下一秒門鈴聲響起。
然後我就看見蕭琰站在門外，下一秒，他俯身下來，薄唇微涼, 吻在了我的唇上。
溫熱的掌心扶著我的腰，他的胳膊漸漸收緊，身子無聲地貼合, 細細勾勒，漸漸陷入更深入的探索。
好半天，才放過我。
我氣喘籲籲地被他抱著。
蕭琰沒有出聲, 腦袋靠在我胸口一動不動，過了好久他都沒有說話, 我卻感受到胸口衣料的潮湿感。
蕭琰哭了。
「阿婉, 以後你不是孤身一人了。」
我曾以為我這樣的人不會被愛, 直到聽到蕭琰說他不會讓我一個人了。
而蕭琰他好像變成了暖爐下的貓, 火光從上而下包裹住他。
太想迫切地抓住幸福, 就在此時此刻。
第二天一早我就將驗孕棒遞給媽媽女士和林先生。
他倆出奇一致地反應一樣。
都是愣住, 然後驚訝，隨即抱著我大吼大叫。
「天吶，我的女兒啊, 你居然你居然！」
「好啦好啦不要把她搖過來搖過去的了, 現在懷孕了必須仔細小心！」
大概幸福就是如此。
平鋪直敘的簡單感。
此時此刻，我是離幸福最近的人。
14
媽媽千叮嚀萬囑咐了幾千句, 她說得口渴, 我才終於坐下來打開手機看見蕭宴禮昨天半夜給我發了短信。
又是一大堆。
說他第一次一個人過年，說好對不起我，說他好後悔。
我已經厭煩，手指點開刪除鍵，遲疑了一下又移開。
我以後大概不會再點開這條信息了, 無人再過問, 卻也不會消失。
這樣熱鬧的新年，我大概很久沒過過了。
以往都是我和蕭宴禮兩個人，可今年我回了家，還結了婚, 不同以往了。
紅燈籠高掛, 到處都洋溢著春聯的吉祥。
熱氣騰騰的餃子香氣撲鼻。
「真的是蕭琰你不僅結婚不告訴我，現在阿婉懷孕了也不告訴我…………」
蕭挽迎衝著蕭琰做了個鬼臉：「就是！要好好說說哥！」
「要不是姜阿姨告訴我, 我到底何年何月才能知曉啊。」
蕭夫人心裡連連叫苦又拉著蕭琰問東問西。
飯後媽媽又開始組織起來打麻將。
蕭琰不會打，坐在麻將桌上輸得很慘，後來還是我頂上的。
後來聽說蕭宴禮被診斷出了精神方面的一些問題, 然後去了國外, 再沒回來過。
再聽到有關於蕭宴禮的消息是他得了胃癌晚期。
沈忌打電話來讓我去看他。
「蕭宴禮他得了胃癌……還是晚期……時日無多了, 林婉薏，你能不能來看看他？」
「現在可能不太方便，我女兒在上興趣班, 不好意思啊。」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
那些年少時的秘密，還有他不知的漫長歲月，都隨著青春的結束一起落幕。
而我絕不回頭。
—— 全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