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流了一地,慘叫聲不絕於耳。
道士將竹節鞭收起後,我看見謝楚梓松了口氣。
我微微挑眉,這還沒完呢,我的那一份還沒償還呢。
道士命孩童端上了一鍋滾燙的驅邪水,淨瓶帶著竹葉嫋嫋的香氣,猛地鋪灑在皇後的身上。
皇後本就滲著鮮血的傷口被滾燙的開水一碰,歪頭昏了過去。
皇後褪下了一層薄皮,道士將這層皮抬到皇帝的眼前:「妖孽已鏟除。」
皇帝松了口氣,重賞了道士。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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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作法後,宮中的鬼影便消失了個幹幹淨淨,隻多了個瘋癲的老婦人。
在眾人都心安的時候,太子卻來到了和軒殿。
我一開門便被他陰沉的臉嚇了一跳。
他猛地伸手,我猝不及防地跌倒在他的懷中。
謝楚梓貼近我的耳朵,氣息灼熱:「你好像變聰明了,溫如語。」
「近些天我常常做著同一個怪夢,夢裡面溫家上上下下百來口人,都付之一炬。」
我的心一咯噔。
謝楚梓緊緊扣住我的手腕,我動彈不得絲毫,他輕笑了一聲:
「罷了,上一世溫家怎麼S的,這一世隻會S得更慘。」
「還有你那個嫂嫂,不是醫術高超、懸壺濟世嗎?怎麼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啊?」
我心中的刺被人猛然觸碰,強撐著鎮定反問道:
「太子殿下,您需不需要尋個道士作法?」
謝楚梓勾起了嘴角:「溫如語,你好好享受這幾天快活日子吧。」
晚霞染紅了一層一層的雲彩,綠葉在空中飛舞。
我不安地在庭院裡踱著步,如果謝楚梓也重生了的話,那麼奪嫡爭鬥中,謝翊白的假S脫身之計不就會被識破了嗎?
謝翊白近些天也回來得越來越晚,他推門而入,灑下一地星光。
我猛然抬眼看向他,謝翊白眉頭一挑:「怎麼了?」
我琢磨了下措辭,遲疑道:「你相不相信我會預言?」
謝翊白整理了下衣擺,慢條斯理地抿了口ẗů₆茶,像是看穿了我接下來的所有的陳詞:
「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我瞳孔猛地一縮,腦海中瞬間冒出個不成形的想法。
謝翊白攬過我的肩膀,眼眸像綠寶石一般深沉:
「你知道自古帝皇最怕什麼嗎?」
「謀權篡位?」
「還有呢?」
上一世溫家勢大,爹爹病重前千叮萬囑,讓我避鋒芒。
我的眼睛陡然一亮:「外戚幹政!」
謝翊白的嘴角勾起抹淺笑:
「那如果說謀權篡位和外戚幹政是並舉的呢?」
15
半個月後,一紙奏折,密密麻麻地用血書寫了孫太傅貪汙罪行。
去年冬日,天大寒,北邊的鵝毛飛雪簌簌落下,交通阻塞,鴻雁傳書,請京援助。
皇帝下旨給每家每戶運去燃煤,卻被孫太傅中飽私囊,克扣燃煤,摻了沙子作假。
路邊的凍S骨不計其數,為民請命的張大人被孫太傅以治理不力為由,亂棍打S,皮開肉綻地懸掛在了市集上。
皇帝聽後大怒,硬生生地咳出一攤血跡,指著心腹徹查此事。
16
我合上了卷宗,抬眼看向謝翊白:
「孫太傅上面可是謝楚梓的勢力,這案子會順利追查下去嗎?」
謝翊白手指骨骼分明,給我溫了壺熱茶:
「就是查不下去,才會有破綻出現。」
17
謝楚梓野心大,但少根筋,沉不住氣,能力也不行。
他必然會害怕孫太傅在大理寺的嚴刑拷打下將他全盤託出。
果不其然,孫太傅在獄中畏罪自S的消息沒多久就傳了出來。
關於對孫太傅背後的勢力揣測聲此起彼伏,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心照不宣。
大概是蝴蝶效應的原因,都到這個時間節點了。
上一世本該臥病在床的皇帝,身子卻還硬朗著。
他朱砂紅筆,親力親為地批下奏折。
孫太傅自S,謝楚梓的勢力被削弱大半。
連帶著太子妃孫怡安給謝楚梓帶來的隻有無盡的恥辱。
「廢太子」的呼聲也隱秘地流傳開來。
這個時候的話,狗會急得跳牆吧?
更何況是早就勾結了西域胡人的謝楚梓呢?
18
謝楚梓斷然不會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按部就班。
宮變來得很突然,他就是要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染血的刀泛著鋒利的光芒,謝楚梓逆光而站,雙眸微眯,輕拭掉血跡。
他猛地拔劍,虛晃一槍地刺向地上抱頭瑟縮的宮女。
宮女們的尖叫劃破天際,謝楚梓瘋了似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謝楚梓收斂了笑意,將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
「我說過,上一次溫家是怎麼滅門的,這一次,隻會更慘。」
他太享受站在權力頂端的滋味了,以至於忘乎所以。
謝楚梓命太監端來一碗黏稠的黑湯,和上一世他喂我喝下的一模一樣。
「逆子!你要幹什麼?」
老皇帝的頭發斑白,雙目瞪大,喉嚨嘶啞地叫喊道。
謝楚梓將刀劍一藏,慢悠悠地坐在了皇帝的床榻邊。
「父皇,命數是不可違的,兒臣隻不過是送你去往該去的地方罷了。」
老皇帝氣急攻心,猛地咳出血來,謝楚梓輕輕擦拭了下衣擺。
他做足了架勢,跪在床榻前:
「丁酉年,三皇子謝翊白妄圖逼宮,太子攜軍令捉拿賊子歸案,文帝受驚,崩。」
「來人!送陛下上路!」
黑夜像墨一般深沉,掩埋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比如被替換掉了的禁衛軍,再比如,早就擬定好了的聖旨。
端藥的太監遲遲沒有動靜,轉而幾把鋒利的寒劍架在了謝楚梓的脖頸處。
達達的馬蹄聲漸近漸遠,大哥一身盔甲,抱手單膝跪在皇帝面前:
「臣,救駕來遲——」
謝楚梓的眼睛瞪大,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溫如安,你不是……」
大哥眼皮一掀,嗓音清正:「讓太子殿下失望了。」
這招假S脫身之計還是從謝翊白身上學來的。
溫家從文,在文壇上聲名大噪,又出了個大哥這樣練兵奇才,手握兵權。
叫謝楚梓如何不忌憚呢?
這一世,謝楚梓必然會加快搞垮溫家的腳步。
他命人往大哥的日常飲食中摻了些慢性毒藥。
我讓大哥將計就計,以S脫身,實則率領眾將士快馬加鞭地趕回京城。
19
再次見到謝楚梓是在天牢中。
那天的秋風輕拂,吹落了一地的梧桐葉。
我特意梳妝了一番,穿著華麗繁復的衣袍出現在謝楚梓的眼前。
天牢中的生活很不好過, 謝楚梓的身體消瘦得很快。
他雙頰凹陷,神情萎靡,偏偏在看見我時, 雙眼似火,要將我整個人都燒穿。
謝楚梓的嗓音嘶啞:「賤人!」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眼力見,認不出來這是獨屬於皇後的衣袍嗎?
小太監拖著細細長長的嗓音:「辱罵皇後娘娘, 來人,掌嘴!」
老皇帝已經S了,大抵是最疼愛的兒子居然生了謀逆之心, 被氣得一病不起。
這下謝楚梓唯一的靠山也倒了。
我冷眼看著謝楚梓這番狼狽不堪的模樣, 鮮血混雜著灰燼流了一地。
一顆染血的牙齒滾落到了我的腳下。
「你知道嗎?老皇帝向來是偏心你的。」
謝楚梓的神情隱隱癲狂:
「那老東西怎麼會偏心我?他要是偏心我,早就應該把ṭű̂ₒ皇位傳給我!」
我蹲下了身,柔聲道:
「其實老皇帝早就擬好了聖旨,傳位於你,他也從ṱŭ̀⁵來沒有想過廢太子。」
謝楚梓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愣Ṫū₅怔,轉而變為更大聲的嘶號。
皇帝一向偏心謝楚梓,要不是再無男丁, 他也決不會將皇位傳給謝翊白。
我斷然不會讓謝楚梓S得這麼輕松。
他還欠大哥一場五馬分屍, 嫂嫂一場剖腹之痛, 溫家的一場大火和我的一碗毒藥。
那就慢慢來吧。
至於阿月, 她早被孫怡安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在孫家倒臺之前,孫怡安每天都換著法子折磨她。
如今的阿月臉上遍布傷痕,那兩眼黑漆漆的,少了雙眼珠子。
整日痴傻,神經兮兮地嘟囔完「我才是皇後!」, 又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
20
我出天牢時,秋風卷起梧桐葉, 飄落一地的繽紛。
謝翊白一襲白衣負手而立,風吹動起他的衣擺, 送來了冷松的清香。
謝翊白拿著帕子仔仔細細地擦拭著我的手:
「事情都結束了,如語能不能隻看朕一人?」
我跳上謝翊白寬闊的背脊, 雙手攬住他的脖頸。
「老實交代,謝翊白!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謝翊白雙手拖了拖我的大腿,很輕地「嗯」了聲。
「什麼時候重生的?」
我是在落水後重生的, 謝楚梓應當是在皇後瘋癲後重生的。
謝翊白雙眸沉沉,嗓音聽不出來什麼情緒:「比你早。」
我歪了歪頭,比我早?
我開玩笑地一問:「那我落水,豈不是真是你救的?」
謝翊白沒說話,背著我沉默地穿過了布滿梧桐葉的小道。
我貼近他的耳朵, 笑嘻嘻道:「那救命之恩,可不得以身相許啊?」
謝翊白的背脊有些許僵硬。
我咬著他的耳朵道:
「擇日不如撞日, 今晚就把事辦了可好?夫君。」
21
謝翊白的辦事能力很強,體力尤其突出。
我沒有骨頭般地趴在軟枕上,嘟囔道:「謝翊白, 我落水真是你救的?」
謝翊白給我揉著酸痛的後腰,沒有吭聲。
我戳了戳他的臉:「為了救我,自己還感染了風寒。」
謝翊白輕掃了我一眼, 嗓音淡淡的:「不想讓你背因果。」
我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愣怔。
有什麼樣的因,結什麼樣的果。
這一世,我和謝翊白是徹徹底底地交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