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聽到了以前最期盼的腳步聲,內心卻毫無波瀾。
我閉上眼睛裝睡,沒有理會。
能感覺到蘇沐言熾熱的目光一直盯著我的臉,良久,他終於忍不住了。
「對不起……
「我沒想到會這樣,剛才是我太著急,小雪一向身子弱,我怕她出事,到時候沒法兒跟她家裡人交代。
「我發誓,我衝過去的時候真的沒有看見你,不然怎麼可能把你孤零零地扔在那裡。」
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痛不斷侵蝕著我的靈魂。
我不相信他沒發現我臉上隱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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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最怕疼的我,並沒有等來他的半句關心。
隻有各種角度,蒼白而又無力地辯解。
我看著一臉誠懇的蘇沐言,笑出了眼淚。
淚水劃過我的臉頰,流進了心底。
澀澀的,涼涼的,難受極了。
7
「你怎麼了?老婆?你可別嚇我啊?
「哪裡不舒服?我現在就去叫醫生。」
「不用了。」
我粲然一笑,開了口。
蘇沐言一臉愕然。
「不用了,我們分手吧,蘇沐言。
「一切都結束了,我真的累了。
「你沒有錯,她也沒有錯,錯的是我。誰讓我眼明心瞎,識人不清呢。
「請你從現在開始,永遠永遠,永永遠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你一眼!」
可能是我一反常態的決絕與強硬。
四目相對,他怔在原地良久。
剛想張嘴說些什麼,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又面色不自然地反扣了過去。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我轉過頭,不再看他。
「去吧,從今以後,你們之間終於沒有障礙了,你和誰在一起,做什麼,都和我沒有關系。」
愛上一個人患得患失,不愛了一刀兩斷也很簡單。
夜還沒來,我的眼裡卻再也沒有了星星。
本以為接到白如雪的電話,他會火速飛回她的身邊。
可這次,他居然掛斷電話關掉手機。
「我知道今天讓你受委屈了,但我保證再也沒有下次。小雪那邊我以後會和她保持距離,我一直都隻是把她當作妹妹,想著她和你一樣,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不容易,能幫一點兒是一點兒。」
我嗤笑一聲,看向他。
「B 市有幾百萬外來人口,你怎麼不去關心別人?
「出軌就出軌,還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見我不為所動,他終於慌了。
「蕭筱你怎麼能這樣想?你分明是在侮辱我們多年的感情!
「攜手共度三年,我是什麼人,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我身邊哪個人不是鶯鶯燕燕一大堆,隻有我從未背叛過你!」
「這次本來就是你心眼小非要作,才惹下這般禍事。你都 25 歲了,還非要和個小姑娘置氣,你以前明明從來不這樣啊!」
蘇沐言習慣性地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我身上。
一陣疲憊油然而生,就這樣吧,我問心無愧,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隨便你怎麼想吧,如果你覺得一個女人不應該捍衛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如果你覺得全身多處骨折的我能推倒你心愛的白如雪,那就是我幹的。你大可不必這樣委屈,改弦易轍正當時,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互不幹涉。」
他開口還想說些什麼,一個護士卻滿臉焦急地走了進來。
說 3 床病人怕苦鬧情緒,不肯服藥。
護士話音還沒落,他就急匆匆地轉身離去。
留給我一縷不想再抓住的清風。
他剛走,我就給媽媽發去了消息。
說一個月後我要回家。
這次,再也不走了。
知女莫如母,消息剛發過去,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媽肯定是知道我受了委屈。
用盡全身力氣,還是沒有克制住眼淚。
電話鈴聲響個不停,我卻沒有去接。
我怕!
我好怕!
我怕媽媽聽出我聲音的異常而擔心,我怕我克制不住號啕大哭,我怕讓真正愛我的人傷心難過。
手機屏幕不停地明明暗暗,一個又一個電話被自動掛斷。
媽媽好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永動機。
直到手機熱得發燙,她才停了下來。
過了很久,我才裝作剛看到手機的樣子,給她回復了一條消息。
【剛才在過山車上,手機沒帶上去。
【沒什麼,不要亂想,隻是想你和爸爸了,一家人就應該整整齊齊地在一起。
【和蘇沐言一起走了這麼久,走累了,我想停下來歇一歇。媽媽,當初你說得是對的,可惜我沒有聽。】
……
媽媽沒有過多追問,而是興致勃勃地安排著回家後要給我做哪些好吃的。
家的溫暖療愈了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舒服極了。
原本陰暗的病房,瞬間春意盎然,我隱約聞到了迎春花的香氣。
每天照顧我的護士混熟以後,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八卦之火:
「蕭小姐,您和那個蘇先生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他自稱是您的丈夫,卻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另外一個女人?」
「是嗎?他可能是有妄想症,認錯人了。我和他不熟,之前從來沒有見過。」
愛情裡一敗塗地的我,寧願孤身一人舔舐著傷口,也不願意暴露在人前。
隻能用一個個謊言掩飾著這個天大的笑話。
話一出口,我就愣住了。
8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謊言的區別。
不斷用一個個謊言麻醉著心力交瘁的自己。
明明過去的我,最討厭的就是自欺欺人啊!
……
夜深人靜,我卻疼得睡不著覺。
病房外傳來了蘇沐言和醫生爭執的聲音。
「你們憑什麼私自給我老婆做流產手術?
「你們醫院草菅人命,你們這些庸醫!那可是我們期盼已久的愛情結晶!
「你們必須承擔責任,我要去衛健委告你們去!」
醫生冷聲以對:「這位先生,請你冷靜。蕭小姐高空墜落,全身多處受傷大出血。要是早一點來醫院還有可能,一切都太遲了。
「而且病人在醫院內受到二次傷害和驚嚇,才導致了不可逆的後果,我們已經報警了,你不信可以聯系警方調取監控。」
……
門緩慢無聲地開了,昏暗的光線下,蘇沐言神色冷峻。
他的目光很復雜。
後悔?不安?心疼?
我忍著疼痛勉力把頭扭向另一邊。
他湊到病床前,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
「老婆,對不起……」
輕飄飄的道歉消散在夜風中,不見蹤跡。
第二天睜開眼,床邊早已沒有了蘇沐言的蹤影。
床頭櫃上熱氣騰騰的早餐還有我最愛的桔梗花,證明他曾經來過。
我拜託護士把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部都丟了出去。
護士咬了咬嘴唇,遲疑地開口:
「蕭小姐,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您!
「醫院裡有個病人被抓起來了,都鬧上熱搜了!」
我不感興趣,但還是禮貌性地回應:
「誰被抓了?」
「就那天踢打你病床的那個人啊!」
我點開微博一看,呵呵,居然有熱心觀眾把那天白如雪對我做的一切都拍了下來。
白如雪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掩飾不住的猙獰。
再也沒有面對蘇沐言時的各種溫柔小意。
是狐狸就總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
評論區裡蓋起高樓,大家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她這樣做到底刑不刑?
我面無波瀾地關掉手機。
她無論接受什麼樣的懲罰,都彌補不了我受到的傷害。
隻有孩子離開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愛她。
如果主動權回到我的手裡,也許最後我還是下不了決心。
雖然蘇沐言的冷漠與疏離徹底傷害了我,但去父留子也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見我不想多說什麼,護士推著小推車去別的病房繼續工作去了。
好幾瓶液體都輸完了,太陽也高高地升起。
蘇沐言才行色匆匆忙忙地返回醫院。
他沒有多說什麼,就挽起袖子忙前忙後。
沉默是離別的底色。
他不好意思說,我也懶得問。
日子一天天地過。
可能是心有所盼,我恢復得還蠻快的。
終於被允許下床了。
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可以回家靜養了。
蘇沐言態度堅決地撕碎了我的出院申請書。
無名火起,我終於開了口:
「你有病啊?我要出院,關你什麼事兒?」
「你是我老婆,你出院了一個人在家,我實在不放心!」
他鼻尖上習慣性地冒出幾個汗珠,焦急的樣子一如當年。
可惜啊, 時光永遠不能倒流,我們的愛早已S在了過去。
「蘇沐言, 你越界了!」
話音剛落,他一臉黯然。
不理解地分辯道:「蕭筱,那是我的孩子, 你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
「你懷孕了沒有告訴我, 我不怪你, 我承認我也有錯,可現在已經都說開了, 我們和好吧。你就非得因為一件小事把我否定成這樣?」
我指指遍體鱗傷的自己。
「怎麼,摔碎了又重組的我, 讓你又有了新鮮感?
「清醒點吧, 過去相愛的我們, 都S在過去了。
「蘇沐言,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喊來提前約好的護工,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蘇沐言委屈又不忿, 甩手走人和我冷戰, 去另一個城市出差。
我很滿意,趁著沒有討厭的人礙眼,開始收拾行李。
數不清受了多少傷痛才能下定決心, 離開原本深愛的那個他。
可是這段可悲可嘆可笑的愛情裡, 我收到的禮物卻屈指可數, 都裝不滿樓下最小號的垃圾箱。
斬斷所有過去, 我美美地睡了安心的一覺。
醒來後, 才發現蘇沐言不知道已經回來了多久。
客廳裡被他布置成鮮花的海洋, 還是我最喜歡的藍色妖姬。
我滿懷憧憬時, 未得一朵。
我抽身而去時,浪漫滿屋。
想著明天的航班,我壓下所有情緒。
他卻在掏出一個禮盒在花海中緩慢俯身, 單膝跪下。
「老婆, 嫁給我吧!」
「不用了,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蕭筱,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傷人嗎?」
「想聽好聽的,那你找白如雪去啊!」
白如雪雖然已經是過去式, 可是她留下的裂痕,今生都不可能愈合。
我清楚, 他也明白。
最後一夜, 我睡到了客房。
手機不停地震動。
都是蘇沐言發來的剖白和道歉消息。
原本期盼已久的人終於有了回應, 我卻再也沒有了過去的歡呼雀躍。
我不再想聽, 也不再想看。
天光大亮, 蘇沐言起身去上班了。
而我, 也要走了。
化了一個美美的妝,坐上了提前聯系好的出租車。
路上,我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三年深情,隻剩一句:「所託非人, 此生不見。」
斬斷了所有羈絆,渾身都輕松了許多。
放下這段早已變質的感情,遠比我想象中的容易許多。
曾經我努力藏起一次次的失望,試圖挽回。
現在的我愛過、恨過、努力過、掙扎過, 終於釋懷。
飛機翱翔在萬米高空,所有的情絲都斬斷在原地。
山高水長,不復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