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孩子,隻要擋了他的路,他都可以舍棄。
「你丁姑姑懷了我的孩子。」爹爹卻忽然對我開誠布公。
「青兒,我們做個交易。爹爹知道,你最大的心願就是嫁個如意郎君,早早離開這個家。這樣,爹爹幫你找個好婆家,你幫爹爹在公主面前美言幾句。」
我看著爹爹。
他多聰明,明明已經把落胎藥給了丁姑姑,卻還想著借機擺我一道,離間我與公主的母女情分。
我最大的心願怎麼會是嫁個如意郎君呢?
我最大的心願是S了他啊!
「爹爹要說話算數啊!」我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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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安排好了丁姑姑,可是丁姑姑有自己的打算。
「姑娘,我的年紀不小了,我想留下這個孩子。」她求到我面前來,「姑娘,你幫幫我。」
我搖頭:「沒有用的,爹爹的脾氣你知道,隻要他不松口,便是你偷偷把孩子生下來,他也不會認的。」
「伯爺不會這麼狠心的。」
這話她自己都不信。
「我看過大夫了,大夫說我肚子裡定是個兒子。」
「有什麼用?」我微笑,「爹爹又不是沒有兒子。他若是沒有兒子,姑姑肚子裡的,就是寶了。」
可惜我有兄長,有一個受了刺激、情緒不太穩定、隱約有癔症之相的兄長。
丁姑姑咬唇,慢慢垂下了眼眸。
11
兄長實在敏感又脆弱,看見紅色大聲叫「血」,看見青色抖著喊「鬼」。爹爹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以養病為由,將他關在院子裡。近身伺候的兩個丫鬟,皆是心腹。
灑掃的粗使丫頭在廊下闲聊。
「驸馬爺說要上折子立蕭郡王做伯府世子呢!」
「咱們公子怎麼辦?」
「關著唄!說不定關著關著就沒了。」
「也是,驸馬爺給咱們公子新換了藥方,誰知道是治病還是要命的。」
丫頭們散去了,坐在窗下發呆的兄長倉皇四顧,對上我似笑非笑的眼眸。
兩個大丫鬟攔著不讓我進屋。
「驸馬爺說公子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提高了手裡的鳥籠,表現得善解人意:「既是爹爹吩咐,我也不讓兩位姐姐為難。原是怕兄長病中寂寥,特特尋了隻鳥兒與他解悶逗樂。姐姐們拿進去也一樣。」
是一隻催人上進的八哥,逗一逗會說「讀書,讀書」,有時候說「讀,讀」。
小丫頭們覺得有趣,紛紛湊過來看。
八哥撲稜著翅膀:「讀書,讀書。」
惹得大家一陣笑。
八哥沒有問題,鳥籠到了兄長手裡。
安插的眼線說,兄長每天喝藥之前,先給八哥喂一勺。八哥無事,他才喝藥。
第四天,八哥S了。
是丁姑姑動手了,她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兄長砸了藥碗,瘋了一樣叫:「毒,有毒,他要S我,他要S我……」
丫鬟大驚失色,控制不住兄長,匆匆去請爹爹。
我的眼線趁亂塞給兄長一包砒霜:「毒,摻在茶水裡,毒S他。」
12
定國公夫人、武安侯夫人、和平西王妃在公主府做客。
前頭的動靜隱隱傳過來,我憂心忡忡,求著公主:「前兒相國寺的主持說兄長是衝撞了,要幾位身份尊崇的貴人鎮一鎮。兩位夫人和王妃都不是外人,又身份尊貴……」
爹爹奸猾,兄長愚蠢,怕是沒說上兩句話就露出馬腳。我從來沒有指望他真的能毒S爹爹。
我要爹爹和兄長狗咬狗,要他們S妻弑母的罪行大白下,要借定國公夫人、武安侯夫人和平西王妃,為娘親討回公道。
定國公夫人正直剛烈,武安侯夫人德高望重,平西王妃嫉惡如仇,這幾家,哪怕是陛下都不能隨便打發!
同時,我將爹爹和兄長所做之事盡數寫下,字字泣血,整整抄了一千份,隻等我一聲令下,散進文人士子中!
屆時,悠悠之口,再難遮掩!
娘親,整整九年,我終於可以為你報仇了!
「不必了。」
公主的話卻如一盆冰水澆下來。她在笑,笑得我渾身發冷。
「本宮是公主,天家血脈,論尊貴,本宮一人足夠。若是哥兒癔症發作,嚇到夫人和王妃,那就是本宮的罪過了。」
我費盡心機請來的見證者,被客客氣氣地送出公主府。
公主意味深長看向我:「走吧,青時,陪本宮去你兄長院子裡鎮邪。」
手心沁出冷汗,我竭力保持鎮定。
永昭公主,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13
有人守在兄長的院門口,見了公主立刻大聲請安。
兄長從屋中奔出來,猶如抓到救命稻草,撲在公主腳下痛哭流涕,「母親,母親救命,爹爹要S我。」
爹爹沒有出來迎駕,他受了傷。兄長的匕首扎在他的肩上,鮮血直流,染紅了他的衣裳。
「公主……」爹爹虛弱地說,「這個孽障,也不知被什麼髒東西迷了心智,又是在茶水裡下毒,又是拿刀子捅我。」
兄長一直搖頭:「沒有,我沒有捅爹爹,我沒有……」
公主喝道:「你有沒有在茶水裡下毒?有沒有毒S你父親?」
「我……我……是爹爹先要毒S我……」
「畜生!」公主說,「小小年紀,膽敢弑父,簡直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給本宮拿下!」
侍衛湧進來,將兄長拖下去。
爹爹不著痕跡看我一眼,目光裡藏著穩操勝券的得意。他與公主近十載夫妻,公主對他情深意重,且加了砒霜的茶水是最好的物證,公主沒有理由不信他。
兄長得了癔症啊,什麼都可以栽他身上。
我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沒聽到嗎?哥兒癔症發作,毒S了驸馬!」忽然,公主冷冷地說。
我震驚地看著公主。
爹爹更是一臉不敢置信:「公主說什麼?」
兩個侍衛將他踢跪在地,扣住他的手臂,金嬤嬤拿起茶壺。
爹爹陡然反應過來:「公主,是不是青兒和你說了什麼?她是胡說的,她當時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
金嬤嬤逼近爹爹。
「是她兄長,他從小就有癔症,他毒S了自己的娘親……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一時心軟,替他遮掩——」
「青時什麼都沒有和本宮說。」
「……」爹爹的聲音戛然而止。
公主居高臨下看著他,眼底有厭惡也有痛恨:「你在本宮面前裝了十年,本宮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直到林望天的事情。」
「你以為你做得很好?當機立斷和自己的女兒道歉,低聲下氣、以茶代酒,隻要女兒高興,父親的臉面算什麼。呵,多好的父親。
「本宮的一個表姐當年相看時也遇到過同樣的事情。她的父親當時怎麼做的?他帶人打斷了那登徒子一隻胳膊和一條腿,還廢了他的命根子。
「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父親在女兒受委屈時所為。」
她起了疑心,派人去查,查出林望天和時章受人指使。再查,查到當年舊事。
公主說,「年代久遠,本也查不出什麼確鑿證據。但是剛剛,驸馬的反應說明了一切,足夠了。」
「金嬤嬤, 動手!」
爹爹臉上血色盡褪:「公主,我是因為太愛你了, 我都是為了你啊。」
金嬤嬤捏住他的下巴灌下毒茶。
他掙扎著,又哭又笑,悔恨不已:「就那麼一個小錯漏……就那麼一個小錯漏……公主, 你真狠心……」
終於,他像一團爛泥,再也不動了。
14
「孽障!」
公主狠狠拍桌子。
我跪下來。
大仇得報, 要S要剐, 悉聽尊便。
蕭策安竄進來,也跟著跪下。
公主被他氣笑了:「你跪什麼?」
「往常母親罵孽障, 罵得都是兒子。」
「……」公主說, 「你起來,一邊涼快去。」
蕭策安果然站到角落裡,打開他的折扇涼快起來。
公主:「……」
被蕭策安打了岔,公主的怒火消了一些。
她閉了閉眼:「青時, 你八歲進公主府, 沒多久就養在本宮膝下。今年你十六歲, 整整八年,你有無數次機會,但是你一次都沒有想過告訴本宮!
「說白了, 你就是不信任本宮!你懷疑本宮也是你的S母仇人!哪怕不是,也認為本宮是非不分、善惡不辨!
「從你八歲故意淋雨, 湿漉漉在本宮面前裝可憐博同情時起, 你就一直在算計本宮!」
我給公主磕了一個頭:「不是的,八歲那年, 我渾身湿漉漉不是因為淋了雨,是有人趁我熟睡,將我丟進池子中。我跑到月華院,是求公主救命。」
蕭策安的折扇不動了,他的臉上寫著「真該S啊, 我真該S啊」。
公主一口怒氣沒提上來, 散了。
「你真是……」她說不下去了。
「哎……」
她知道我這些年很難, 但我心思深沉,在公主府這些年處處收買人心安插眼線,她終究不能再心無芥蒂地將我留在公主府。
我帶著娘親的骨灰離開,從姜家的墳冢中出來, 她一定盼了許久。
和爹爹葬在一起的是丁姑姑。
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爹爹S了、兄長瘋了, 她隻知道成為伯府女主人的機會來了。
她在公主面前剖析了自己的情感。
「……奴婢本該隨伯爺一道兒去了, 隻是肚子裡不巧有了伯爺的骨肉……」
結果大夫一把脈說她沒懷孕, 丁姑姑都懵了。
「不可能, 我明明懷孕了。公主,是你……你想害S我的兒子……」
公主懶得與她分辯,揮揮手:「你既然想隨你家伯爺一塊去了,那便一塊兒去了。」
丁姑姑這樣, 也算間接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蕭策安一直騎馬跟在我的馬車後面。
「郡王爺, 你老跟著我幹什麼?」
「怎麼不叫策安哥哥了?」他說,「用完就丟啊!」
我笑道:「從前不過沾公主殿下的光叫一聲策安哥哥,如今哪裡敢逾越?」
「你真虛偽。」他嗤之以鼻。
「那你還跟著。」
「你以為我願意?母親命我護送你, 你到底要去哪裡?」
我抱緊了懷中的骨灰壇,柔聲說:「去我娘親的家鄉,一個有小橋流水的地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