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慘白的臉色,瞬間愣住:「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捂著腹部蹲下腰,疼得額頭冒出一層薄汗。
傅西洲緊張起來:「怎麼了,是不是胃病又犯了?我去給你拿藥。」
他一手拿著藥,一手端著水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的手機正在通話中,那頭正是林清月的聲音。
我把手機遞給他,扯出一絲苦笑:
「她說,她懷孕了。」
傅西洲瞳孔一震,接過手機,林清月興奮地和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西洲,你要當爸爸了,你快來找我,我現在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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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過去。」
傅西洲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杯和藥片,囑咐我:
「先把藥吃了,然後讓陳姨給你煮碗粥,我很快回來。」
他關門的那一瞬間,我失去了全部力氣,癱軟地倒在地上。
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裡疼了,感覺渾身都在疼。
我蜷縮著,臉上毫無血色,保持這個動作不知不覺昏了過去。
直到晚上九點,我接到他的電話。
傅西洲猶豫了良久,才開口:
「漾漾,我今晚不回去了,以後都不回去了。
「離婚協議書我讓律師擬好後給你送去,那套房子你住著吧。」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豆粒大的雨滴砸在窗戶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我緩緩從嘴裡吐出一個字:「好。」
傅西洲突然問了句:「漾漾,離婚你開心嗎?」
我心頭湧起一股怒火,忍不住罵人:「你是傻逼嗎?」
說完,我撂了電話,拖著身子下樓。
11
離開傅家後,我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很久。
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和傅西洲離婚後我就真的沒家了。
明明是夏天,我卻冷得發顫。
「嘀嘀。」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我面前。
謝沉擔憂地下車,打開副駕駛的門:「我去傅家找你,陳姨說你走了。以你現在的身體走不遠,我就在附近這幾條路上轉了幾圈,果然碰到你了。」
謝沉把我帶回了他家,他指著衣櫃裡那些衣服,磕磕巴巴道:
「衣服什麼都是新的,吊牌都沒摘。
「這,這不是我給別人買的,就是給你準備的。」
說完,他紅著耳垂留下一句「早點休息」就出去了。
清晨,我從臥室出來就看見謝沉戴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他哼著歌清洗蔬菜,處理好食材,往鍋裡打入雞蛋。
聽到聲音,他回頭衝我笑了下:「你先坐,早餐馬上就好了。」
我有點驚訝:「你會做飯?」
他將面條放進鍋裡:「當然了,你有什麼想吃的盡管點菜,就沒有我不會的。」
一碗打滷面很快做好,他還準備了下飯的醬菜。
我本來沒什麼胃口,看到面前這碗熱騰騰的面,突然就咽了幾下口水。
飯後,我拿過餐桌上的紙巾擦嘴,手機響了。
是人體捐獻器官組織的電話。
「您好,請問是顧漾顧小姐嗎?」
「是我。」
「您好顧小姐,我需要和您確認一下,請問您是自願在逝世後捐獻個人遺體嗎?」
「對,我自願在逝世後捐獻個人遺體。」
「非常感謝您無私的奉獻,我代表國家醫療隊,向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掛了電話,謝沉眼眶通紅:「你要在S後捐獻遺體嗎?」
我點點頭:「嗯,不過因為我是胃癌患者,好像隻有眼角膜能用,其他的捐不了,但遺體可以用來研究。我這一生沒發揮什麼作用,S後能捐獻遺體我挺開心的。」
謝沉轉過頭去,偷偷擦了把眼淚。
「我和傅西洲離婚分了一筆錢,我打算成立一個重病基金會,將這筆錢捐給看不起病的家庭,但我這身體沒幾天了,我想把這筆錢委託給你,你願……」
「好,交給我,我願意。」
12
門鈴響了,謝沉去開門。
打開門的一瞬間,林清月就衝了進來。
「虧西洲一直覺得愧對你,在財產分割方面盡可能地給你補償,結果你們兩個早就同居了!既然大家都出軌了,你憑什麼拿走八個億,你太貪得無厭了!」
林清月現在腦子裡都是八個億。
這麼多錢,他竟然都給了顧漾。
林清月怒氣衝衝地將桌上的東西全砸在地上。
「我最多給你一千萬,剩下的錢都給我還回來!」
我冷笑:「給你還回去?你有什麼資格站在我面前說話?讓我猜猜你想要這筆錢想做什麼,是不是國外那些追債人找過來了?」
林清月臉上浮現出恐慌:
「什麼追債人,你少胡說八道,趕緊把錢給我。」
我從手機上找出一段視頻:「當年你拿了陸爺爺的五百萬,選擇分手出國。你在國外揮霍無度,最多的時候曾經一夜和七個鴨子混戰,後來你迷戀上了賭博,將所有的財產輸得一幹二淨,還欠下了一大筆賭債。為了還錢,你從事了一些其他行業,這次回國你最主要的目的是從傅西洲手裡拿錢。」
林清月見我手裡有證據,她上前搶手機。
「啪」的一聲,林清月被打得側過臉去。
「你敢打我!」她像瘋子一樣衝我撲過來。
剛剛那一巴掌已經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氣。
林清月輕而易舉就將我推搡到地上,腰重重磕在桌角那兒。
喉嚨一陣腥味,我止不住地吐血。
臉色煞白,汗水浸透了衣服。
林清月嚇壞了:「你少裝模作樣地陷害我,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而已,再說你也打了我一巴掌,我們算扯平了。」
謝沉直接推開她,抱起我送到醫院。
醫生說了,好好養著也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謝沉不敢往下想,醫生走出來嘆了一口氣:「讓家屬都來陪陪她吧。」
13
謝沉整理好情緒,正要進去,就看見傅西洲和林清月兩人來了。
他二話不說上前給了他一拳:「之前給你打電話不來,現在還他媽來做什麼!」
傅西洲不明所以:「是漾漾摔得很重嗎?清月不是故意的,她來就是為了給漾漾道歉的。」
摔得很重嗎?
謝沉嘲諷地笑出聲,怒吼道:「顧漾胃癌晚期,她就剩幾天時間了,她馬上就要S了!」
「轟」的一聲,傅西洲聽到這話猶如晴天霹靂。
他想到最近每次見到我都會比上一次消瘦,還有毫無血色的臉。
那天他沒有聽錯,醫生說的是化療。
要是那天他追上去問問,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情了。
他不願相信,愣在原地久久都沒有動作。
那天晚上不是胃病發作,她那麼疼,而他卻因為林清月留她一個人在家裡,不管不顧地離開。
我在病房裡聽到外面的吵鬧聲:「護士,麻煩您幫我拿一下手機行嗎?」
護士將床頭櫃上的手機遞給我。
「謝謝。」
我把林清月在國外廝混的照片和視頻整理好,全都發在微博上,還給傅西洲郵箱發了一遍。
要說娛樂圈最近誰的熱度高,肯定是林清月。
視頻一經發布,很快被頂上了熱搜。
走廊上,林清月聽到我快S了的消息忍不住高興。
可沒等她高興幾分鍾,就接到經紀人打來的電話:「你在國外都做過什麼?」
林清月仗著背後有傅西洲,對經紀人也是盛氣凌人的態度:「你沒事給我打什麼電話,有這時間你去談兩個代言行嗎?」
說完就要掛電話,經紀人朝她罵道:「談代言?你先去微博看看熱搜吧!」
林清月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點開熱搜後發出尖銳爆鳴,渾身哆嗦。
她害怕傅西洲會看到這些東西,殊不知他現在根本顧不上她。
傅西洲腦子裡全都是「胃癌晚期」「馬上要S了」這種話。
林清月走到一邊,命令經紀人立馬處理:
「一個小時,你必須讓這些視頻全部下架!」
那頭早就受夠這位大小姐了,冷哼一聲:「你自己處理吧,老娘不幹了!」
這種豔照,就算處理好,以後在娛樂圈也是黑紅。
林清月氣得想衝進病房找我算賬。
下一秒,兩個男人同時攔在她面前。
「西洲,你……」
傅西洲冷著臉:「出去!」
14
傅西洲自從得知我生病後,整日待在醫院裡。
我懶得搭理他,他就一個人站在病房的角落裡。
謝沉買來我以前最喜歡吃的草莓蛋糕,我靠在床頭,臉色慘白地搖搖頭。
他像哄孩子一樣:「吃一點,不吃東西怎麼能行呢。」
我現在連藥都咽不下去了。
每次疼起來就靠止疼針。
「不想吃蛋糕那就喝點粥,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好不好?我出去給你買。」
站在角落裡的傅西洲立馬開口:「外面買的不健康,我會做,我馬上回家去做。」
說完,他也不管我願不願意,就大步往外走。
別墅外面,林清月等在這裡好幾天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我是有苦衷的。」
傅西洲忙著做皮蛋瘦肉粥,無視她直接進去。
林清月跟在後面:「當年我離開你心裡難受,才會做出那些事情,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傅西洲挽起襯衣袖子,淘幹淨米,聲音冷漠:
「清月,當年爺爺給了你兩個選擇,你選擇拿走五百萬和我分手。我心有不甘,錯把這種不甘當成還愛你,所以你回國後我做了很多對不起漾漾的事情,你和我都欠她的。」
林清月不擔心網上的照片,因為她知道隻要有傅西洲在,肯定能夠處理好。
可現在她是真的慌了。
她問出心底那個最害怕的問題:
「西洲,你不會是愛上顧漾了吧?」
傅西洲手上的動作未停,腦海中浮現出這五年的畫面。
他每天上班前,都能看到搭配好的衣服,還有貼心準備的早餐。
偶爾公司不忙,他們會出去約會。
他也會經常給她驚喜。
顧漾很容易滿足,一束花就能讓她開心好久。
「我不配。」
林清月走過來握著他的手腕:「你們都已經離婚了,而且我也懷孕了,你難道不準備對我和孩子負責嗎?」
粥已經煮上了,傅西洲抽出手臂,點了根煙。
他用篤定的語氣開口:「我沒有碰你,那天晚上我是喝多了,不是S了。」
林清月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清楚。
轉念一想,他既然早就知道,卻還是願意陪她演戲,那就說明在他的心裡還是愛她的。
她咬著下唇,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西洲,看在我們之前曾經愛過的份上,你幫我一次吧。那些要債的已經找到國內來了,我要是還不上他們會把我賣了的。」
「這是你該受的,我們兩個都該下地獄。漾漾不喜歡陌生人來我家,陳姨,送客。」
聽到林清月的哭喊聲,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15
傅西洲帶著粥趕到醫院時,就看到我正在吐血。
謝沉慌亂地拿紙擦拭著,將我抱在懷裡,聲音帶著顫抖:「醫生!醫生你快救救她。」
醫生搖搖頭,現在這種情況他也束手無策。
「今晚你們都留在這裡陪陪她吧。」
傅西洲聽出醫生話裡的意思,呼吸變得艱難無比。
他走過來,小心翼翼想牽我的手。
被謝沉推開:「滾!」
一貫沉穩矜貴的男人在此刻卻毫無招架之力,他放任謝沉的動作,眼裡黯淡無光。
我靠在謝沉身上,吐了好多好多血,就連他身上那件衣服都沾滿了紅色。
謝沉心裡克制不住地疼。
止住血後,他用毛巾一點點擦幹淨我臉上的血跡,躲在廁所哭了起來。
我臉上已經沒有了半分血色,瘦得像皮包骨頭,分不清是睡著還是昏了。
這種狀態持續到凌晨三點。
我突然感覺身體漸漸恢復了力氣,自己也能慢慢坐起來了。
「有東西吃嗎?我餓了。」
傅西洲連忙說:「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買。」
我突然有很多想吃的東西,但我怕買得太多,他回來太晚,什麼也吃不到了。
「草莓糖葫蘆、桂花糕,還想喝奶茶。」
傅西洲一一記下,他走到門口,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然後跑著去買。
16
早知道就隻說要草莓糖葫蘆了……
17
傅西洲帶著食物跑進來時,醫生已經給我蒙上了白布。
謝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傅西洲不願意相信,他想再抱一下床上那個人,卻被謝沉攔住:「你不配!」
18
我S後,謝沉按照我遺願,通知了捐獻機構。
當天下午,就有器官中心的人來將遺體帶走。
傅西洲不清楚,他隻看到有人要帶走顧漾的遺體,擋在前面不準任何人動。
「這位先生,顧小姐生前籤署了器官捐獻同意書,這是她的遺願。」
傅西洲不敢置信,他看了一眼謝沉, 隻見對方點點頭。
傅西洲如同卸掉全身力氣,癱軟地坐在地上:「她S前,是不是還在恨我?」
謝沉說話專往他心口上戳:「你想多了, 漾漾S前, 一個字都沒提起過你。」
19
自這一天起, 傅西洲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草莓糖葫蘆、桂花糕、奶茶都已經發霉了, 他不準任何人動,就這麼守著。
他想起結婚照,瘋了般衝到樓下:「陳姨,那天漾漾剪掉的東西呢?」
陳姨被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在,在我房間, 我不知道該不該扔。」
傅西洲把碎屑帶回房間,沒日沒夜地拼湊。
地上的手機還在播放我的視頻:
「哈嘍寶寶們, 我是顧漾,我身後就是玉龍雪山, 常年不融的雪覆蓋在山巔。每當夕陽西下, 玉龍雪山像被烈焰吞噬,美得令人震驚……」
那些照片被拼湊起來後。
他又調取那晚的監控,找到收廢品的老人家。
「你說那個玩偶啊,我看它很幹淨, 就沒舍得扔,拿給我女兒玩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過來。」
小姑娘依依不舍。
傅西洲再次看到這個玩偶, 他彎下腰, 就這麼哭了出來, 破碎的哭聲如同困獸哀鳴。
他好想顧漾, 想的骨頭都是疼的。
小姑娘慢慢吞吞走到他面前:「叔叔你別哭了。」
傅西洲留下一筆錢,讓老人家再去買幾個娃娃給小姑娘。
「這個,是我妻子的東西, 抱歉不能給你。」
20
林清月被追債人逼得走投無路,她去求了傅西洲好幾次, 結果卻連別墅門都沒能進去。
她看著眼前兇狠的幾人,雙手合十祈求道:
「我求求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現在是明星, 很能賺錢的。你們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保證很快就能把錢還給你們。」
「我呸!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還有粉絲嗎,全都是罵你的。
「三個月又三個月的,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今天你要麼還錢, 要麼就重操舊業!」
林清月看說不通, 掃視一圈後想跑。
被眼前的彪形大漢給逮住頭發狠狠甩了幾巴掌,立馬就老實了。
後來,林清月被他們帶回國外, 每天暗無天日地活著。
21
幾年後,謝沉帶著一個小姑娘來到墓碑前。
他低頭看著身邊八歲的小姑娘:「陽陽,這就是你媽媽。」
陽陽是個孤兒,也是眼角膜的受捐者。
謝沉查到這些資料後, 就將她收養了。
起初她不叫這個名字,是謝沉給她取的。
顧陽。
希望她能帶著顧漾的那份希望,陽光燦爛地過完這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