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之時,顧淮安和我的兒子都選擇帶柳姨娘跑。
臨走時,他握住我的手說,「柳姨娘有孕,留在這就是一屍兩命,守住清白,等我回來。」
兒子也看著我:「娘親,柳姨娘身體不好,她受不住的,你堅持一下,我和父親很快就會回來接你。」
亂世之中,談何清白,再見之時,我已嫁作他人婦。
1
我和男友一同穿來,但我找不到男友,最後父親把我嫁給顧淮安時我隻能答應。
地方常年苛捐雜稅,本就民不聊生,而叛軍來襲,更是雪上加霜。
城中鬧飢荒,父親猶豫再三,將病弱的姐姐端上了飯桌,那是我們全家快餓S以來吃的唯一一頓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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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飯後,爹爹將唯一的馍馍給了我,「你夫君不要你了,我們一家人也要南遷了,你自己為自己尋一個謀生吧!」
南遷兇險,但也是唯一的活路,女人和孩子通常被當做南遷路上的儲備糧,就算爹爹不吃我,也會有人爭而食之。
夫君臨危受命,需快馬加鞭趕去嶺南統率三軍,營救陛下,為掩人耳目,隻能扮作普通南遷百姓,人不能多,於是我和爹娘便被拋棄。
當年我家還是鍾鳴鼎食之家,父親看他人品貴重,讓我下嫁於她,於是我從此脫去錦衣華服,耕地挑水,他隻需安心讀書便可。
我那一雙嬌嫩的手被磨得滿是血痕,那時,顧淮安捧著我的臉說,「阿嫋,我絕不負你。」
可是後來,柳姨娘來了,她救了夫君,說進府伺候隻為討口飯吃。
我體恤夫君,大度答應,可夫君後來卻將大著肚子的她帶到我面前,逼著我喝下他敬的茶。
人人都知我愛顧淮安愛到瘋魔,為他做任何事都願意,於是他也不再擔心我與他和離,一顆心逐漸偏向了柳姨娘。
柳姨娘將伴我多年的貓SS時,我鬧得很兇,最終卻以顧淮安說我善妒,罰跪祠堂而終。
柳姨娘冤枉我將她推進河裡,我受了家法,下人們看著我被打的皮開肉綻,三天下不來床。
他卻隻在遠處冷冷看著我,眼底都覆上了一層薄冰,「你為何如此善妒,眼裡就這麼容不下柳兒嗎?」
我請求陛下準許和離,陛下為籠絡顧淮安,於是犧牲我,不分緣由便以善妒之名罰我入宮學習規矩,貶了爹爹的官職。
我被女官磋磨,回來時我瘦了一圈,因時常罰跪,落下了病根,下雨時便腿疼。
可柳姨娘還沒來得及抬妻,戰亂就來了。
逃難時,顧淮安握著我的手,眼中隱藏著幾分不忍,最後卻又變得冰冷,「你若還想做顧夫人,那就守住顧家,不得讓任何人進來,哪怕用你的命。」
他其實不必瞞著我,我知道,陛下在我家密室之下。
我若能守住陛下,等他調來援軍,他便是頭功,日後定然平步青雲。
他也篤定我愛他,為了能繼續留在他身邊,一定會用命守住顧家的。
他最後回頭看我一眼,語氣悽厲冷淡,「你知曉我眼裡容不得沙子,守住你自己的身子。」
「是。」我淡淡點頭,內心沒有波瀾。
說完,他的馬車揚長而去。
2
可第二天,大批叛軍湧入城中,直逼知府,據說是皇帝逃到了我們這。
全城百姓都被押到了一處,那極盡奢華的馬車內,身著黑裘的男人薄唇輕啟,「一柱香內,不見皇帝,屠城!」
周圍百姓亂作一團,哭的哭,嚎的嚎。
這個馬車內的男人我有印象,南國的庶子,送到我大齊為質十五載,與狗爭食,衣不蔽體。
唯一愛他的嬤嬤被皇帝煮了,逼他食之,十五年蟄伏,今朝得鳴,弑父S兄,南國稱帝,而後直搗大齊,用兵如神,戰無不勝。
知府目光掃過我,看向匕首,他是在示意我自戕。
也對,那質子心細若發,必然能查出陛下在我家密室之下,而開啟密室的方法隻有我知道,他怕我扛不住嚴刑。
知府是顧淮安的人,見我沒有動作,眼底劃過一抹怒意,而後又看向馬車中的男人,冷嗤一聲,「這裡沒有人會說,也沒有人知道。」
「我知道陛下在哪!」我站了出來,話語鏗鏘有力,「他就在我家密道之下。」
「夏嫋嫋。」知府雙眼幾欲噴血,「你這是將你顧府滿門榮辱全丟到了地上,你知道你會將顧將軍害成什麼樣嗎?你若有一分良知,現在就該自戕」
他以為,我愛顧淮安,愛到了願意舍棄生命的地步,可他猜錯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看向知府,「天子不應護佑百姓嗎?為何享盡天下恩惠,最後卻要百姓替她擋刀!」
「S!」車中男人一句話,知府便被萬箭穿心。
我帶著叛軍一路回到府中,輕車熟路的打開了暗門,可下一秒,侍衛冰冷的劍就已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身後之人聲音冷若冰雪,「若不見人,你S。」
門已然打開,裡面是一條狹長的暗道,男人手指輕動,一隊侍衛收到指令便快步往裡跑去。
我站在外面焦急的等著,侍衛的劍架在我脖子上,他坐在紫檀木椅子上優雅的品茶,優雅矜貴,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惡魔。
侍衛出來了,沒帶出皇帝,反而帶出了一個刻著龍紋的帕子,是皇帝故意留下的。
「江閔小兒,朕已走,滿城百姓你若想S盡可S光,待朕他日重登寶座,必會將你碎屍萬段。」
原來,從一開始,這滿城的人都是掩護皇帝逃跑的犧牲品,人命也分貴賤,一城百姓也比不過一個皇帝。
顧淮安有沒有想過,我也會葬生於此呢?他想過,但他又心存一絲僥幸,想我能清清白白活下來。
江閔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你們的皇帝不要你們了。」
「陛下的確在此,隻是你來晚了,我沒騙你,求你,饒恕城中百姓。」我跪在地上,拋下一切尊嚴的朝他磕頭。
他笑,美若謫仙,卻帶著嗜血的危險,「你拿什麼求我?」
我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住裙擺,「我別無所長,隻有清白,你要我就給。」
周圍百姓見狀,都不禁愣住,我有多愛顧淮安他們是清楚的,他們以為我哪怕S,也不會背叛顧淮安。
女子為人,潔字為先,但若是活不了,守著清白又有什麼用呢?
「這個東西不值錢!」江閔劍尖輕勾,劃破了我的衣服,外衫被散落在地上。
他在馬背之上,薄唇輕啟,S伐果決,「S!」
士兵拔劍,徑直朝我胸口刺來,我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懷中的小像也因為害怕而落了出來。
士兵劍已劃破我胸口,刺痛感襲來。
侍衛先我一步搶過小像,雙手呈上,「王上,此畫像男子穿著怪異,恐有玄機!」
江閔輕垂下眼眸,幽冷的目光掃過畫卷,而後神色陡變,目光瞬間陰鸷得滴血,「畫像上的人是誰?」
「還我!你這樣骯髒的人,不配碰他。」我掙扎著伸出手,卻無法觸碰那畫像半分。
我想要去搶,但頭逐漸昏沉,畫像上男子明媚的笑容漸漸消散,「阿澈,這樣也好,或許就能見到你了。」
「轟!」
我預料中的疼痛並沒到來,我好像是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我感受到懷中人在輕撫我的發絲,動作溫柔的像是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瓷器。
3
等我再次醒來時,四周富麗堂皇,是皇宮。
陛下棄城而逃,如今京城已全是江閔的人,大勢已去,江閔稱帝是遲早的事兒。
「江閔呢?」我看向周圍侍女。
侍女仿若沒聽見我的話一般,隻是低頭做著自己手上的事。
「我的父親,母親呢?」我又抓住了一個宮女。
那宮女忙不迭的跪下,隻顧著磕頭。
問了一圈下來,我放棄了,應是江閔下令,讓他們不要在我面前多言。
不過紙包不住火,不過半月,我就偷聽到了,說是陛下重整軍隊,在嶺南攻擊江閔的駐兵,於是江閔帶軍S回去了。
我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贏,不過江閔如此行徑,日後大概也是個暴君,這一局,誰贏對我來說都是輸。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4
過了半個月,江閔回來了,與之一起的,還有陛下的頭顱,準確來說,應該叫先帝。
現在,擁護先帝的才叫叛軍,而叛軍已經被悉數剿滅。
我被困在在皇宮中一個月,沒有一個人跟我說話,我幾乎快要被憋瘋了。
我在庭院裡練字時,隔壁院子裡又來了新人,聽說是尚書的兒媳。
「陛下就這麼喜歡人妻嗎?」我放下筆墨,目光看向那群恭敬站著的宮女。
那群宮女聞言,仿佛是受了什麼驚嚇一般,連忙跪下。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有什麼好怕的。
我感覺頭頂被一層陰霾籠罩,我下意識的想逃,但後脖頸卻被人抓住。
他的手指掠過我,落在那字上,「顧淮安?」
他看著滿紙的顧淮安二字,是笑,可眼底卻覆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他就這麼好,讓你念念不忘?」
我不是念念不忘,隻是我一時也想不到寫什麼其他的。
顧淮安這三個字,是他握著我的手,一筆一筆寫下的,是我寫的最好的三個字。
我正想著,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尖銳的聲音,太監攤開了手中明黃色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女夏氏,端莊持重,克己守禮,擢封貴妃,封號言!」
太監話落,隨之而來的還有身後侍女端著的流水般的賞賜。
「我不要!!」
我不喜歡他這種殘暴的人,下一秒就被江閔抓住手腕,逼到了牆角。
他的眼神,透著嗜血與S戮,「帶上來!」
「是!」太監應聲,拍了拍手,下一秒,我就看見侍衛押著我的父親母親進來了。
我看見父親消瘦得隻剩骨頭的身體被繩子緊緊的勒住,眼圈烏黑,身子微微顫抖。
「女兒,女兒!」母親匍匐過來,跪在我腳邊:「我和你父親當時並非有意刺S陛下,是形勢所逼。」
我大概猜出,爹娘逃難的過程中遇見了先帝,被迫之下為救先帝中傷了江閔的人。
我沒有猶豫,果斷朝他跪下,「陛下,隻要你肯放過我父母,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聽說顧淮安叫你保住清白。」江閔把玩著手中散發著寒光的寶劍,眼底透著睥睨眾生的冷漠。
也對,江閔曾被先帝逼迫,親手SS自己的奶娘,連自己唯一相伴的狗也為了討好先帝做成狗肉煲,他都人性早已泯滅了。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壯著膽子,不解的出聲,「你後宮中這麼多女人,為何獨獨就想要折磨我。」
他蹲下來,看著我,笑的殘忍,「因為你不一樣,隻有你是我搶來的,她們都是大臣們送來的。」
他的手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頭看他,「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喜歡。」
我曾聽說,他年幼時有一真心相待之人,後來不知怎麼人沒了,如今世人隻得那女子半幅眉眼,於是便爭先把眉眼相似的女子送來。
他話落,拔劍刺穿我父親的肩膀,然後向上一撥,束縛著他們的繩索也被斬斷。
他利落收劍,手捏住了我的腰,將我提了起來,「今日宮宴,百官朝賀,跟我去見見你的顧將軍吧!」
我看著父親身上不斷湧出的血跡,要想讓父親能用到藥,待會的表現必須要讓他滿意。
父親傷了他,他也報復了回來,他才是真正的冷心冷血。
我要找的人,絕不會是他這般的人。
5
今日宮宴,恭賀江閔登基,百官來賀,無不恭敬臣服。
因為不臣服的墳頭草都兩米了。
轎撵行至一處庭院,我隱約聽見周圍有人議論的聲音。
「聽聞言貴妃曾對顧淮安情根深種,如今怕也將一顆心全交給陛下了。」
「陛下英明神武,誰又能不信服。」
「她永遠也不會。」顧淮安看著他們,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她的心裡,從來都隻有我,容不下任何人。」
「做什麼美夢呢,我聽聞,她已經侍寢了。」
「不可能,她知道我愛幹淨,寧可自戕,也不會讓別人碰她的!」顧淮安似乎是聽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神色都變得有些不自然了。
大臣冷嗤一聲,「我可聽說陛下攻城那日,她願意用清白換活路,可見根本不在乎還能不能再回到你身邊。」
顧淮安聞言,神色也有了一絲異樣,卻還是篤定道:「她曾說過,除了我,他沒對任何男人有過心動。」
「是嗎?」江閔散漫的聲音自人群中響起,這一聲,將眾人嚇得一個激靈。
顧淮安下意識的回頭,但在看到陛下握著我的手時,臉色大變。
周圍大臣都朝著顧淮安投來了嘲諷的眼神。
我看見他的拳頭緊緊的握著,指甲幾乎嵌進了血肉裡。
「既是你的舊友,下去敘敘舊吧!」江閔話落,宮女便上前來扶著我下了轎撵。
我看見江閔的轎撵走遠,而後顧淮安卻雙眼猩紅的靠近我,語氣帶著壓制,「一月前,你為了活命,不僅說願意向江閔獻出清白,還出賣了陛下?」
我抿了抿唇,看來他的消息還算靈通,點頭,「是。」
他神色陡然一變,好似聽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消息一般,震驚的看著我,「可我也告訴過你,若失了清白,我再不可能允你踏進顧府門楣。」
他說到這,抓住了我的手腕,語氣有些急切,「你告訴江閔,你不願做他的貴妃,隻要你回頭,我可以讓你回到我身邊。」
「本宮要走了。」我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他在聽見本宮二字時,眼中的失落再也藏不住。
我轉身走到殿中,江閔已經落座,他朝我伸手,我自然的走到他身邊跪下。
「陛下。」我規規矩矩的行禮。
江閔朝我伸手,扶著我在他身邊坐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白日裡敢揶揄我好人妻,現在倒守規矩了。」
我沉默一瞬,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顧淮安曾擁護先帝,以你的性子,為何不S他。」
「我什麼性子?」江閔斜睨著我,神色慵懶。
我剛要說話,下一秒,耳邊就響起了一道溫和的女聲,「姐姐,前些日子一別,沒想到您已是陛下的人了,我現在腦子裡還是你我之前一同服侍夫君的溫情呢!」
此話一出,下面瞬間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一群不明真相的群眾也從中眾人口中得知我曾是顧淮安的妻子。
他們有說我不守婦道的,也有說我貪慕虛榮的。
顧淮安看著我臉上不自然的表情,眼底劃過了一抹從容,上前來握住了柳姨娘的手,緩緩行禮。
「娘娘勿怪,吾妻年幼,不懂規矩,還望恕罪!」
我坐在上面,沒有說話,他這是故意表現的這麼親密,是為了氣我。
江閔攀上了我的手,神色中看不出喜怒,話語輕飄飄的,「此女大殿之上,言行無狀,愛妃,你說該如何處置。」
我抿了抿唇,「那要不就請陛下恩賜庭杖,以示懲戒。」
江閔淡淡點頭,話語透著睥睨眾生的傲氣,「杖斃,是不錯。」
我瞳孔微縮,不可思議的看向江閔,我說的是打幾下意思意思,他怎麼直接想到杖斃的。
下一秒,我耳邊響起了一道稚嫩的童聲,「你這惡毒的人,我不要你當我母親。」
我抬頭看去,是我的兒子,這些年,我無論如何都溫暖不了他的心,既然他覺得柳姨娘更好,那便跟著柳姨娘吧。
我望著他,語調冷淡,「我是陛下的妃嫔,也並非是你的母親。」